南极星-风维-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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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的相思,已刻入骨髓。
而明日,就是嫁期。
茯苓给小姐盘好了堆云双髻,在那一夜无眠的双眼底下扑上浅浅的一层水粉。慧仪披上长带飘飘的刺绣长裳,对镜细照。
佳人影动,风香云渺。要神采奕奕地去书房请安,好让老父放心。
告知那献祭的准备,已经做好。
从此萧郎,便永成陌路。
「小姐,」茯苓问道,「你以前可曾见过厉统领?」
慧仪轻轻摇头,「你见过吗?」
「见过。」
「他是什么样子的人?」
「一个恶魔。」
茯苓没有夸张,因为对于一个南极星来说,秦慧仪未来的新郎,的确是一个不折不抑的恶魔。
身为权臣鱼庆恩的义子,紫衣铁骑的总统领,本身又是高深莫测的绝世高手,即使是正如日中天的南极星,也不能直攫其锋。
而那个纤盈如柳的闺阁弱质,却即将怀着不可与他人道的目的,嫁到这样一个人身边去。
就连已做了五年天隐的茯苓,也忍不住为她感到一阵阵的战栗。
「茯苓,你可以不做我的陪嫁,」慧仪垂首叹息,「那样一个地方……怕是有去无回……」
「小姐,你不用担心,茯苓虽然没有大用处,但有一个相熟的人作伴,总要好一些。」微笑着安慰,挂起明日要用的嫁衣。
想来今夜无眠的人,不知几多。
吉时到,喜乐奏响。
媒婆在门外催妆,一方红帕落下,遮住了如玉双颊,也遮住了颊边的泪痕。
扶住小姐离绣阁,出二门,拜别爹娘。短短一条路,一步一停,竟走了小半个时辰。迈出了大门,锣鼓已是喧天,可是展眼望去,却让人不由地一怔。
八抬的大红花轿,气派十足,轿边一匹白马,更是矫健如龙。可马旁站着的那个年轻人,虽然也是一身的喜服端端正正,但怎么看怎么不是厉炜本人。
见到新娘停步,年轻人急忙拾阶而上,温言解释道:「府中客人太多,厉统领委实抽不出身来,特地派在下前来恭迎夫人,还请勿怪。」
茯苓不由皱了皱眉,但却什么也不能说。因为全京城的人好似都已经知道,厉炜不会把这桩婚事放在眼里。
这个男子好像还从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过,甚至鱼庆恩,都不能随意地差遣他。
不过他派来迎亲的年轻人却十分的温雅可爱,礼数周到,为了照顾步行的陪嫁侍女们,还刻意把白马的步子控制得很慢。
龙狮开道,禁卫随行,漫天的喜帐洒下,喧天的锣鼓震耳,花轿后跟着流水般长长的箱笼嫁妆,长街两旁挤满了争看的人群。
京城第一美名的秦府千金,嫁给了权倾朝野的权臣义子。
仿若是天成地就,仿若是珠联璧合。可是看着那没有新郎亲迎的送亲队伍,看着那花团锦簇中拥着的初嫁新娘,长街两旁的千万双眼睛中,有多少是羡,多少是怜?
鱼府门前,落轿。喜娘上前搀扶,递过来一条长长的喜绸。喜绸的那一头,还牵在代为迎亲的年轻人手中。不知是不是因为这种场合让他紧张,那张白皙清秀的脸上有一层薄薄的汗,将手中的红绸递出时,手指不停地轻轻颤抖。
茯苓抬起头,向前看去。
厉炜就站在阶前。虽然也是一身的喜服,虽然没有刻意做出冰冷的表情,但他的存在本身,就已经让人不由自主地畏惧与战栗。
接下来就是例行的程序,拜天地,入洞房,秦门女便成厉家妇,一步步走进了鱼府的内宅,一步步走向自己既定的命运。
关上新房的门,之后便是长时间的等待。
茯苓看见慧仪绞在一起手指,已经紧张地有些发白。
「别怕,小姐,别怕。」压低了声音安慰她,但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慧仪擦了擦掌心的汗,低低回应了一声。
虽然是为了父亲而自愿来到此地,虽然早已将生死荣辱置于度外,但一想到即将要成为那个冷酷男子的枕边人,心脏就忍不住紧张得像要停跳一般。
「外面好多客人,恐怕要闹到深夜,厉统领才会回房吧,」茯苓走到床前,轻声道,「现在屋里没有旁人,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吃不下,」慧仪缓缓摇头,「你也累了一天,坐下来歇歇吧。」
茯苓心知多劝无益,叹息一声走到窗前,向外张望了一回。
新房安排在鱼府幽深的内宅大院里,触目是林木扶疏,清雅宁静,听不见一点儿前院的热闹与喧嚣,不过茯苓心想,像厉炜娶亲这样重要的日子,恐怕有些南极星的同伴们不会白白放过。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暮色渐渐染上窗台。廊外传来脚步声,是鱼府侍女前来点灯。茯苓问了两句前面的情形,来人却不敢多说,只是低着头道:「统领大人还有事情,请新夫人稍等。」
话语虽短,但茯苓却敏锐地感觉到一定有事情发生。
慧仪仍是端坐在床前纹风不动,一整天的时间,仅仅喝了一杯清茶,也曾尝试吃一点东西,但含在口中,却难以下咽。
不知又坐了多久,更鼓声响,廊外再次传来脚步声,喜娘们尖细地声音次第响起。
「恭喜了,统领大人。」
「统领大人,新娘子等着呢……」
「统领大人,请从这块喜毯前迈过去……」
茯苓霍然起身,慧仪则从头到脚开始颤抖。
门开了,在几个喜娘与侍女的跟随下,厉炜面无表情地迈步进来,从递至身旁的一个托盘上拿起一根秤杆,挑开了新娘头上的红罗帕,就着灯光看了一眼。
喜娘赶紧捧上交杯酒,吉祥话还没开口说,却被厉炜的一句「都退下吧」当场噎住,不知该如何是好。
「全都退下。」说了第二次,音调仍然不高,可在场的每一个心中都油然而起一股寒意,不由自主地却步后退。茯苓再次看了看小姐在珠帘摇曳下的模糊面容,也不得不跟随众人一起退出了新房。
房门随之关上,未及片刻,烛光便熄灭了下来。
茯苓在风露中庭,怔怔地站了很久。
次日清晨,几乎一夜无眠的茯苓特意起了个大早,端水来伺候小姐梳洗。可到房门口一看,厉炜竟早已不在屋内,只有慧仪一人呆呆地坐在床前,不知在想什么。
「小姐,你还好吧?」茯苓上前为她披衣,含义颇深地问了一句。
慧仪若有所思地抬手舒好袖子,站起身来。
「小姐?出什么事了?」
「啊,不,我很好。他昨夜直接就睡了,也没说什么。」
「直接就睡了?」茯苓有些吃惊,「没有碰你?」
慧仪微红着脸点点头,表情有些如释重负,「要一直这样就好了。」
不过茯苓却没有这么乐观,一面为她梳理秀发,一面认真地叮嘱道:「听说昨天喜宴上来了刺客,也许他是心里在想事情。不过小姐,你既然已嫁了过来,厉统领总是要碰你的,到时候可千万反抗不得,那个人心狠手辣,全天下都知道啊。」
慧仪怔了怔,眼圈微微一红,叹息道:「你不用担心,我既然来了,该做的事总要做好,难不成白白来这一遭?」
茯苓停下为她盘发的双手,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一个丫环在外面恭声道:「夫人起身了么?早膳已经备好,请问夫人是否要在房里用膳?」
慧仪凝神想了想,命那个丫环进来,问道:「大人在何处?」
「奴婢不知。」
「那大人一向在哪里用早膳?」
丫环嗫嚅了片刻方道:「以前……都是在紫藤院的小花厅……」
「那我的早膳,也安在那里吧。」慧仪说着便站起身来,「你在前面带路。」
丫环低了头,犹豫了半晌,方才慢慢转身。一行三人沿着石铺的小径,不紧不慢地走着,途中只遇到三两个下人,在道旁侧身请安。
到了紫藤院门口,丫环停住脚步,低声道:「夫人,前面就是。」
「嗯,走吧。」
「请夫人恕罪,前面,不是奴婢能去的地方了。」
已经走到这里了才听到这种说法,两个新来者都吃了一惊。茯苓有些疑惑地问道:「莫非这里是大人商谈机密要事的所在?」
丫环摇摇头。
「那大人可有禁令,不许其他人进这里面来?」
「大人只是命下人们没有召唤不得入内,可对于夫人……奴婢不知道……」
茯苓想了想,俯在慧仪耳边低声道:「咱们初来乍到,不清楚厉统领有没有什么忌讳,还是不要乱走乱看的好,有些事情,恐怕急不得……」
慧仪轻轻皱了皱眉,正在犹豫间,突听院门一响,被人从里面打了开来,不由抬头望去。
迈步而出的是一个身着紫衣骑官服的年轻人,眉目柔和清雅,有一种温润如玉的气质。
由于昨日一直蒙着盖头,所以慧仪并没有见过这年轻人的面,倒是茯苓不自禁地叫出声来:「啊,是你……」
乍一见到这两个女子,年轻人也有些吃惊,急忙从台阶上下来,躬身道:「不知是夫人到此,南槿失礼了。」
茯苓在慧仪耳边低语了两句,后者微微颔首回礼道:「昨天辛苦你了。你叫南槿?」
「是,在下南槿,在厉统领的手下供职。」
「哦,你来这里找统领大人吗?」
南槿的脸让人很难察觉地红了一下,「不,大人不在里面………我今天轮值,夫人如果没有其他的吩咐,恕南槿告退。」说着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慧仪与茯苓对视了一眼,心中都觉得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到底哪里奇怪,满腹疑云地回转到房间,匆匆吃了一点儿东西,便以请安为名,出发去见鱼庆恩。
比起一大早就踪影不见的新郎,鱼庆恩倒像是个称职的公公一般热情接待了独自前来朝见的媳妇,语气慈蔼地问了几句家常,还叫她常到这边内宅来陪鱼府家眷消遣。
鱼庆恩的原配早亡,内眷只有一个填房夫人,两个妾室,并一个侄女。除了政治联姻外,慧仪嫁到此处的另一个重要目的就是想探听尽可能多的消息,所以立即进去一一拜见了,幸而都是不难相处的人,大家聊着聊着就到了中午,留过饭后才告辞,并相约次日再来玩牌,还说紫衣骑副统领周峰的夫人也会来。
在慧仪小心翼翼地为自己将来行事方便笼络关系的同时,她那个手腕灵活的侍女也没有闲着,毕竟是南极星的天隐,只是一个上午,就探听到了一些不为外界所知的信息,回房来悄悄告知小姐。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今天早上遇到的南槿,的确不是来找厉统领的,因为那个紫藤院,原本就是他的居处。」茯苓低声道。
「他为什么会住在这里?紫衣骑不是有专门的住所吗?」慧仪有些不太明白。
茯苓微微一哂,道:「我也问了,却没人敢说,可越是没人敢说,我就越觉得自己没有猜错。」
「你猜的是什么?」
「我猜那个南槿,多半是厉炜的情人。」
慧仪吃了一惊:「不会吧?看起来那样清爽的一个人,怎么会……」
「小姐,」茯苓挑了挑眉道,「厉炜虽然狠毒,但平心而论,也算一个极有魅力的人,这世上愿意做他情人的人,恐怕不在少数吧?」
「话虽如此,也不能单单因为他住在这里,就下如此定语,说不定只是因为他能干,所以厉炜格外信任他罢了。」
茯苓不禁扑哧笑了出来:「能干么?听说这位南槿,是紫衣骑里第一迷糊的人,今天跟我闲聊的那些人,几乎人人都知道这个。不过他心肠很好就是了,待人也亲切,似乎很讨人喜欢。」
慧仪也勉强笑了笑,道:「既然这样,咱们也先别乱猜,慢慢细看吧。」
两个女子之后在鱼府的日子,其实过得相当平静,并不如预想中那么可怕。厉炜有时候回来住,有时不回来,虽然态度一向很冷淡,却也不会苛待慧仪。对于她在府中的所有行动,更是毫不理会,从未曾禁止她去任何地方。
那个叫南槿的紫衣骑果然是如茯爷所说的住在紫藤院,所以常常会遇到。接触得多了,便不难发现他是一个很有同情心的人,总让人觉得无法对他设防似的,一双眼睛清澈如水。厉炜看样子有些宠爱他,却又不是特别地宠爱,虽然常常将他带在身边,但有时总觉得并没有很把他放在心上。反而是南槿的目光,时时刻刻都追随着自己的首领,那几乎满溢出来的深情让慧仪看了都忍不住为他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