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如梦做梅花-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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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那个傅眉,你们两个……迟早是要在一起的,阿玛也打你这岁数过来的,所以不会拘管你。只是,你先要帮阿玛留个后。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阿玛现在也就这点念想了,你千万别让阿玛失望。”齐克新这段话说得断断续续的很是艰难,似乎也是难以启齿。
齐克新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不要想着,为他留住这清白身子,男人和女人不一样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和你喜欢的人过一辈子……等你老了,你就明白了……”
古尔察看着齐克新,齐克新也看着古尔察,千言万语,都融化在这四目交投的视线中,不必言说。
褚仁脑中一片混乱,愣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说道:“那就找个性子活泼开朗,出身低微,心气儿不要太高的,我没办法给她一辈子,不能让她一辈子郁郁……”
这话一出,齐克新和古尔察都呆在了当地。
褚仁皱着眉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心头灵光一闪,嗫嚅道:“我额娘……也是这样吗?”
齐克新缓缓点了点头:“可惜她是个福薄的,生你的时候难产死了,否则看到你今天的样子,不知道该有多欢喜……”
古尔察叹道:“到底是父子连心,连这句话,都和当年那句一模一样……”
“外面震情如何?”齐克新问古尔察。
“还好,寻常百姓之家,约有一成房屋损毁,南城更重些,九门提督已经下令寺庙祠堂收容无家可归的灾民。”
“我们赊粥吧!趁现在还是端重亲王府,让四九城都知道知道咱们。”褚仁很是兴奋,这些天一直被郁闷着,可算找到个途径发泄一下,而且,这种发泄,就算是皇上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齐克新沉吟半晌,方徐徐说道:“也好……也是功德,吩咐下去,就在府门前,搭个粥棚吧。”
褚仁拍掌叫好:“一直到我们搬家之前,这粥棚不能撤!凭谁搬进来都让他难以下台,撤了粥棚会挨骂,不撤,那就继续烧钱吧!哼!”
“你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齐克新嗔道,但语气中却充满了宠溺。
“这里又错了。”齐克新指着一处笑道。
褚仁仔细比对了原稿,一吐舌头。
“我给你记下来,揽总儿一起罚你!”齐克新笑嘻嘻的打开一个折页,上面划了两个正字。齐克新左手拿着笔,在上面歪歪扭扭的添了一横。
褚仁伸长脖子去看:“多少了?”
“十多个了……”
褚仁又是一吐舌头,心虚地问道:“要怎么罚?”
齐克新故作神秘地一笑:“我还没想好,待想好了告诉你。”
这几日,褚仁的伤略好了些,便和齐克新一起,继续整理那些笔记。自地震之后,两人的关系亲近了许多,褚仁也渐渐放肆起来。但齐克新丝毫不以为杵,脸上始终带着笑。
古尔察推门进来,递过一份邸报:“山东又震了。”
齐克新接过来看时,见上面写着:“山东濮州、阳谷、朝城、范县、观城,地震有声。”
“成灾了吗?”齐克新问。
“还不知道……”古尔察摇头。
“看样子,似乎比京城那次大,但又比上次陕西的小些。陕西那次听说整个城垣都震塌了。”齐克新沉吟道。
“一个月内,接连三次地震,死了三万余人,今年这是怎么了?”
齐克新蹙着眉,思索了片刻,突然幽幽说道:“这倒是上天成全了。”见褚仁不解的看着自己,又补充道,“你和傅眉想着的那事儿,只怕有望了。”
不久,京城传出了流言:“‘夫天地之气,不失其序,若过其序,民乱之也,阳伏而不能出,阴迫而不能蒸,于是有地震。’说是北方接连大震,乃是京畿逆贼横行,朝廷剿抚不利而至阴盛阳衰之故。”
随即,顺治帝便下诏罪己:“自古变不虚生,率由人事。朕亲政数载,政事有乖,致灾谴见告,地震有声。朕躬修省,文武群臣亦宜协心尽职。朕有阙失,辅臣陈奏毋隐。”
五月七日,一道圣旨送到了河南巡抚手上:“这拿获叛贼宋谦等,着即审明正法,未获叛党,着各该督抚严查缉剿,以靖根株,但不得连累无辜。”第二日,宋谦便被就地正法了。
注!
1
《清实录》:
顺治十一年四月,“壬申。辰刻。地震。
顺治十一年六月,“丙寅。陕西西安、延安、平凉、庆阳、巩昌、汉中府属。地震。倾倒城垣楼垛堤坝庐舍。压死兵民三万一千余人、及牛马牲畜无算。”
顺治十一年八月,“山东濮州、阳谷、朝城、范县、观城、地震有声。”
因情节需要压缩时间隔。
2
顺治官窑在十一年开始烧造,陆续烧制了几年后又停止,因此顺治款的瓷器比较罕见。
3
夫天地之气,不失其序……:出自《国语?周语上》
4
自古变不虚生,率由人事……:是顺治十四年京师地震时的诏书。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只有半章,明天看情况吧,要是更也会很晚
下半章更了哦~~~~
☆、雨色云香镜里痕
端重亲王府门前,高搭天棚三丈,棚下是柴锅大灶,火烧得正旺。氤氲的水汽,雾一样弥漫了整条巷弄。
两个家丁站在梯子上,拆开一袋袋糙米,也不清洗,便直接倒进锅里。灾民的队伍摩肩接踵,一直排到了大街上。队伍转过一个弯儿,被牌楼遮住了,也不知道队尾有多长。
不一会儿,淡淡的谷香便弥漫了开来,令人食指大动。两个家丁,持着一人多长的长柄木勺,一勺一勺,将那粥舀到难民的碗里。人流,便开始缓缓地流动了起来。
粗磁的碗,黑陶的罐,木舀子,葫芦瓢……各式的盛器,一一从锅前流转过,间或有一两颗碗钉儿,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发着光。
“你站远点儿,天儿热,别让热气熏着中了暑。”古尔察攀着褚仁的肩头,把他拉后半步。
褚仁一拧肩,挣开了古尔察的手:“当我是蜡人么?又不会烤化了……”
“你还是回去吧,不然八爷又要到处找你了。”叫王爷不合适,但是古尔察又不肯叫贝勒,或者和其他下人一样叫老爷,便又叫回了少年时的称呼,仿佛又重新活过一次似的。
“闻着挺香,我都馋了,要不给我也盛一碗?”褚仁用力吸着鼻子。
“这是糙米,里面秕子谷壳沙粒很多,你吃不得的。”
“为何不用好米?还弄得这么稀?咱们赊不起么?”褚仁有些奇怪。
“倒不是赊不起,而是赈灾赊粥向来是这个规矩,这是给三餐不继的灾民预备的,不是让平常小民占便宜的,所以就不能太稠,米也不能太好,让但凡家里有口吃食的人,就不会惦记着这个。粥里面有些秕子谷壳沙粒,也可以让喝粥的人喝慢点儿,免得那些饿极了的人,一口气喝下太多,容易伤身。”
褚仁正听着古尔察解释,突然发现院墙拐角处露出了半个马身,正是那匹乌云。
褚仁眼珠一转,说了声:“那我先进去了。”说罢便趁古尔察分神之际,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墙角后面。
傅眉,正牵着乌云缰绳,笑盈盈的站在那里。
“你的耳朵好了吗?”傅眉急切的问。
褚仁点头:“早就好了!”
傅眉长出了一口气。
“宋谦死了,你知道了吗?”褚仁喜滋滋地说道。
傅眉神色黯然的点点头:“我知道……是我送了他最后一程……他戴着七十斤的枷,在城门口被枷号了一个月,肩膀和脖颈都血肉模糊,双腿已经被夹棍夹断,身上刑伤不计其数,一只眼睛不知怎么也瞎了……他受了这么重的刑伤,供出其他人,也是有情可原的……”
褚仁心中一紧,惶然问道:“那你和爹爹,也会入狱的,会不会也要受刑?”
傅眉勉强一笑:“我和爹爹都有内功底子,不会有事的,太原府和山西巡抚那里,我也会打点。”
“我有事要问你——”
“我有件事要找你——”
两个人同时开了口,随即相视一笑。
“你先说!”
“你先说!”
一模一样的话,又是同时冲口而出,两个人都开怀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褚仁说道:“还是你先说,我这个,不是正事儿。”
“我去拜会过龚鼎孳了,他想要一幅爹爹的草书……”
“你是说……”褚仁一脸坏笑,觑着傅眉。
“自然要你大笔一挥啊!这时候上哪去弄爹爹的字?”傅眉一边说,一边笑着用手指点着褚仁的胸口。
“好啊!”褚仁很是兴奋,练了这么多年的字,很少有一展身手的时候,好不容易有这么一次,自然很开心,“写点什么呢?这个龚鼎孳,词好像写得不错,写首他的词,如何?”
“那样太刻意了吧?反倒是显着小家子气,你还是写你最熟的那幅李梦阳比较好。”
褚仁嗔道:“又写那个啊……弄得好像我只会写那首诗似的,士别三日还刮目相看呢!”
傅眉一笑,并不理会褚仁的抱怨:“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是想说,你若是去见龚鼎孳,别忘了带上我!”
“为什么?”傅眉很诧异。
“他的诰命夫人不是秦淮八艳之一的顾横波么?我想去见见!”褚仁兴奋得双目放光。
“人家的内眷怎会出来跟你相见?”傅眉嗔道。
“万一呢!听说这两个人都是放荡不羁,不在乎世俗礼法的。”
虽然心里满怀期待,早有准备,但真正见到顾横波的时候,褚仁还是吃了一惊。
三十五岁的顾横波,看上去像是二十出头的样子,一头乌发盘成高髻,云一样堆在头顶,发间是一水儿的黄金头面,各种钗,簪,掩鬓,挑心,分心……皆为花卉形状,密密麻麻足有几十件。身上是莲花牡丹纹妆花纱褙子,压着月白与水碧间色的月华裙,用一身服饰勾勒出一幅繁花付与流水,软红横陈清波的景象。只见她从后堂款款而出,口中说着:“什么好字儿?我也来看看。”
檐下那鹦哥儿也凑趣似的叫道:“横波夫人来啦!横波夫人来啦!”
龚鼎孳把那字展给她看,笑着说:“你叫‘眉’,他也叫‘眉’,你们倒可以以姐弟相称。”
顾横波眼波一转,打量了一下傅眉,赞道:“好俊俏的少年郎!这品貌倒是配得上我,我这个‘眉兄’可算找到‘眉弟’了。”
饶是褚仁来自现代,也对这夫妻二人这种任性嫉俗大感惊讶。
而傅眉,早已羞红了耳根。
顾横波言笑晏晏,斜觑着龚鼎孳说道:“你收了人家这么好的字儿,拿什么回敬人家?”
龚鼎孳微微一躬身,嬉笑道:“全凭夫人拿主意。”
顾横波从袖中抽出一柄只有一拃长的湘妃竹扇,轻轻展开,说道:“你看这个如何?”
“夫人说好,那自然是极好的。” 龚鼎孳脸上的笑意,就像是常开不败的花,始终那样不知疲倦的绽放着。
顾横波轻移莲步,走到傅眉面前,展开那扇子,问道:“贱妾拙作,可还入得法眼?”
褚仁伸头去看,见上面绘着一枝墨兰,只寥寥数笔,便把那兰花画得摇曳生姿,活色生香。左下钤着一方小印,上面是“顾眉之印”四个字。
傅眉双手接过,道了声谢,红着脸,讷讷的便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顾横波嗤的一笑,挑逗似的,就着傅眉的手,将那扇子一寸一寸的合了起来。
顾横波的一双玉腕,拂过傅眉的手腕,傅眉眉头微微一皱,抬起头来,端详着顾横波的脸色。
顾横波眉毛一挑,朱唇微张,虽未说话,但满脸写着疑问和不解。
傅眉的脸更红了,轻声问道:“夫人可有血崩之症?”
闻听此言,龚鼎孳抢了过来,一把抓住傅眉的手问道:“你能医吗?你懂女科?”
傅眉点点头:“家父精擅女科诸症,我自小便随家父习学医术。”
顾横波一笑,大大方方的把手腕伸了过去,手上的一串金丝手钏叮当作响。
傅眉为顾横波诊过脉,脸又红了,却对着龚鼎孳轻声说道:“我还要问尊夫人一些行房、月信和带下诸事,是否……需要回避?”
顾横波挥手遣退了下人,笑道:“你只管问便是。”
望、闻、问、切,傅眉直折腾了一炷香时间,脸上已经见汗。
龚鼎孳的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眼中不知是怜是痛是惜,只是盯着顾横波。
顾横波却是淡然一笑:“看过这么多医生,你心里也该有个底儿了,又做出这可怜样子给谁看?只可惜……没能给你留下个一男半女。”说着,眼中便有了淡淡的水痕。
龚鼎孳伸手扣住了顾横波的腕子。
顾横波白了龚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