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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反骨之人-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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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将近傍晚之时,古骜便买好了清单上所有物品,因东西太多,双手无法拿下,古骜便又在街上打听着,寻人雇了一架马车,这才载着这些拜师礼中需要奉上的‘玉圭金臬’回了山云书院。
    推开舍门,只见里面亮了一盏明灯,正是田榕正坐在案台边,挑灯看那本《阴阳策》。见古骜进来了,他这才抬起头,道:“骜兄,你回的好晚,吃过饭了么?”
    古骜点了点头:“路上吃过两个饼。”
    田榕笑道:“那一定是饿了,适才有人来送饭,我为你留了一份,在那边食盒里,你快吃了罢。”
    古骜点了点头,道:“多谢你。”
    “今天骜兄一天都在置办东西?”田榕问道。
    古骜摇了摇头:“没有,我早晨遇见你后,去了山下的陈家村。”
    “……那是什么地方?”田榕好奇地问道。
    古骜叹了口气,道“那地方聘不到夫子,尤为可悲可悯……我今日下山,方知道我等寒门着这般身艰,山下的陈村,原来竟连一个塾师也无。”
    说罢,古骜撩袍坐了下来,伸手自己倒了杯水在茶盏中。奔波了一天,喝了一盅热茶,终于喘上了一口气。田榕见状,忙走上前去,将留好的饭从食盒中取出,端给了古骜,筷子也备好了。古骜看了一眼田榕,心下笑道:“如今他倒是又乖巧起来,讨人喜欢。”
    可又在心中叹了口气:“然对于他,我还尚未有能令他心悦诚服追随我之法呀……”
    随即又想到:“得了上一次的教训,也算学到了些东西。田榕与我既然是一体,我们二人便该步调一致,两人同舟共济,不生外心才好。我之前做事,总不告知于他,认为每人照顾好自己即可,但其实并非如此。今日之事,对田榕也有所警示,我得对他说一说。
    思及此处,古骜便打算把今日自己下山之事经过陈村施教的事告诉田榕: “今日有位老伯请我去陈家村看看……还说请我当塾师,我这才知道寒门处处的不易。”
    田榕之前下山去郡城多,也算见多识广,寒门请师不易他是知道的,如今见古骜如此说,田榕心下有些摸不准古骜的意思,便只得随声附和着:“是呢。我听说寒门都不易请塾师,只因寒门无路通天,所以屡遭厌弃。”
    古骜闻言,微微一愣,他没想到原来自己今日才知道的事,原来田榕一早就知道了,见田榕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便力图引导他道:“正是如此呢,我等亦是寒门,寒门该助寒门,否则若又发生‘议政堂’那样的‘妄诬之事’,没有山云子先生和廖公子相助,我等又如何自处?助寒门就是助自己,我准备从今日起,若得了空,便下山为他们启蒙。那些夫子瞧不起他们,我却不能如此。”
    田榕听在心里,不由得一凛,古骜口中一声“议政堂”,又一声“妄诬之事”,话音未落,田榕便被牵起了情绪,那股不甘受辱的愤恨之情也随之被唤醒,他原本是对事不关己的弱者漠不关心的性子,可如今听古骜说到了他心中的痛处,田榕也不禁心道:“我怎么以前就没想到呢?寒门请不到塾师,这些事情,我过耳而忘,骜兄却能知道我们应该帮谁,不该帮谁,以后有事,我要多讲给骜兄听,骜兄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主心骨了。”
    便道:“那敢情是好!”
    而古骜这时候也想:“我与田榕一道来山云书院,关于寒门这件事倒是田榕比我先知道了,看来我探听消息的确不如他,之前他打听出的那金屋也是,不过就进出客栈一会儿的功夫,他便连金屋坐落何处,价格几许,何服入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我如今每日学书,哪有那么多时间四处打听?他这点若是以后能为我所用,成为我的耳目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鞠躬!还有第二更第三更,作者努力码字中!

  ☆、第37章

这时候古骜正用膳间;田榕忽然道:“想起来了,适才有位老妇;来给你送了一封信,说是怀公子的。”
    古骜道:“喔?在哪里?”
    田榕起身将信拿给古骜,古骜抖开信;只见是一块裁剪方正的绢布,其上字迹潦草疏散:
    “古兄勋启:方闻院首将收关门之徒,正乃古兄,可喜可贺!然弟有一言;不吐不快。如今天下才子俊杰虽誉声日高;然法理不循,礼乐崩坏百余年矣;当此之世;正当龙潜于野,静学默思,以待有为也。今骜兄不乐入仕,而乐入学,弟心甚慰。”
    古骜读完,便立即在案台前秉烛回了信,出门招徕一个书院的小仆给怀歆送了去:“立志于天下者何必从于庙堂?哪里不是安心处?何处不能为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今幸得机缘,日后愿与怀兄同勉,增益其所不能。”
    送了信,古骜也想到了什么,回房与田榕道:“你我现今拜了师,写一封信回田家庄罢,给家里报个喜。”
    田榕道:“我也正是如此想呢,但我文采不佳,古兄斐然成章,不如你帮我写嘛?”
    古骜点了点头,也不跟田榕客气,便道:“好。”
    提笔落毫,古骜立即写好了回去的家书,家书中特别请田家长子田松将信看完后念给古贲。收好了绢布,系在小袋里,两人商议着:“明日一早,便令人送出去。”
    ****
    第二日一大清早,古骜着人送了信,便去竹林见怀歆,怀歆一看见古骜,就坐在大石上笑道:“骜兄,议政堂之事,真是因祸得福了。我之前看见云公子慌慌张张跑过去,还有些担心你,可惜我身不遂,不能近人多拥挤之处,否则我也想去一睹古兄的风采呢!”
    古骜闻言,见怀歆原本青白的虚弱面容上,似乎漏出一丝神采,便不禁勾唇道:“怀兄,你这是揶揄我呀!”
    怀歆笑而不语。那天议政堂的事他听说了,古骜如何为人,自己从前果然没有看错,只是却看漏了一点……
    古骜质朴鲁直,虽然一眼看去,似乎总给人一种‘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过刚易折之忧,但实际却并非如此。之前情况如何恶劣,云公子误解他,同舍人田某出卖他,山云书院的世家子排挤他,齐老爷甚至想以此污其师门……可就是这么多的不堪,经过古骜腾挪,却居然一一化解开了。
    怀歆也由此知道,古骜身上,除了一个‘坚’字,还有一个‘忍’字。若是古骜之前便因为云公子的误解,同舍人田某的出卖,而大发雷霆,或者竭力自辩,以致于裂痕先存,那议政堂之事,如何能在人心中生出石破天惊,疾风骤转之撼?
    有德之人,天必佑之。难道,说的就是这种?
    怀歆不禁暗自思量。
    云卬昨日来给自己送饭的时候,那神色怀歆可看得清清楚楚,经此一役,古骜非但没有四面楚歌焦头烂额,而且还同时得到了云卬的倾心,廖去疾的惫懈,田榕的感恩,山云子先生的相救,书院众多夫子士人的注目……
    原来只知古骜锋芒毕露,如今看来,他竟还有一张福相啊!
    也许是这些日子的陪伴,让怀歆真的将古骜看成了知己;也许是古骜风骨具佳,令自己感佩,如今怀歆倒真心诚意为古骜打算考虑起将来来。
    既然能成为山云子的学生,入仕倒不难,难的是今后如何办……一旦入了山云书院院首弟子的名册,四海世家甚至京城那边,都会争相拉拢。怀歆倒不怕古骜屈于权贵之威,只是怕古骜今后被如此一捧,生出一股傲气,倒丢了原本的坚毅质朴了。
    怀歆不知道为什么,倏地就生出这样一种担忧……他觉得古骜似乎从小太顺了,这样下去总有些令人心悬,这才提笔写下了“潜龙勿用”的贺信,表面恭贺,实则警醒,也不知道古骜看懂了没有。
    怀歆抬目,看了面前的古骜一眼,见古骜眨了眨眼望向自己,不禁心下自道:“……唉,看懂又如何,不看懂又如何?看懂的自然看得懂,看不懂的自然看不懂。我已尽朋友之谊,后面的事,也不是我能管的了……”
    怀歆不知道的是,古骜从小就在夫子简璞的重压之下长大,肩上能承受的羞辱多,背上能背的赞誉更多……怀歆如今才看出古骜心性之中根结所在,可简璞却早已在与古骜初次见面的田家家塾中,喝斥田松:“不忠不孝,天下人皆管得,何况是我”之时,便洞幽烛远,看得一清二楚,经过这几年的雷霆手段锻炼铸造,早把古骜压出了一条金刚的脊梁。
    见怀歆不动声色地看着自己,古骜便道:“昨信收悉,依照怀兄之意,如今不是有为之时?”
    “果乃古兄,不负我望”怀歆在心下一笑,嘴上亦道:“确然不是。”
    古骜虽然大抵也能猜到怀歆想说什么,可还是希望能听到他亲言的见解,便问:“为何?”
    怀歆道:“……君不君,臣不臣。天子以爵位市天下久矣,不以神器为重,却以利诱世家。如此世风,何能尽古兄之才学?”
    古骜明白怀歆话外之意,也道:“怀兄过奖了。我哪里有什么才,不过屈蠖求伸而已。”
    怀歆虚起眼睛,幽幽点了点头:“……正是。”
    “怀兄真乃诤友。”
    “不敢,只不过不敢忘一颗为友谋忠的清明心罢了。”
    这日古骜陪着怀歆又聊了一会儿,见日头上了天,便告别了怀歆。又从昨日的原路下了山,来到陈村门口,照着老者当时的举动,敲锣打鼓了一阵,这才自己走到了陈家村村塾。
    典不识第一个来的,厚重的脚步声震天动地,竟跑的气喘如牛,那推门的力道几乎一下将门板拆掉:“……你……竟还是个守诺的!没跑!”
    古骜站在室中静看着典不识,道:“怎么,以为我今日不会来了?”
    典不识嘿嘿地笑了一声,粗声粗气地说:“我倒是盼你来!”说着又看了一眼古骜:“……可我又怕你不来呀!”
    古骜也笑道:“为何怕我不来?”
    “从前的夫子,可不是都是如此么?何况,你不住在村里,又没有给你束脩,你与陈伯之约,不过是约于口而已。”
    “为人难道不该金口玉言,一诺千金?”古骜扬眉道。
    见古骜如此说,典不识不由得想到了自己那个满身豪侠之气的父亲,不禁慨然叹道:“正该如此!可是世人都不是这样啊!”
    “你昨日也说了,我与山上那些人不一样……”古骜好笑地看典不识,故意撩拨他:“怎么又把我与他们混为一谈?”
    典不识丝毫没发现古骜的揶揄之意,忙抬起厚掌拍脑道:“该打!该打!你与他们的确不一样!”
    原来这日,典不识早早就用古骜所赠的安置资财,给他弟妹买了羊奶喝,还用猎物换了米,一大早便做好了饭菜,给弟妹装在小木盒子里,带着他们去陈婶家去了,求她帮忙照看孩子。
    走到门口,却遇见了陈婶家侄子,也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那陈婶侄子一见典不识气势汹汹地背着竹篓来了,满脸凶神恶煞,虎步生风,不由得吓面如土色,满目畏惧。
    扫了一眼陈婶的侄子,典不识一见这种胆小模样就心烦,这时便用鼻子出了一股气。
    典不识自己不知,他一心烦,浓眉随之一皱,更显出凶相可怖来。那陈婶侄子见了,离着典不识五丈来远的时候,就开始瑟缩发抖。典不识看在眼里,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抄起一个近处的木棍便要打上去,刚举起手,那陈婶的侄子便吓的拔腿就跑了,一边跑还一边鬼哭狼嚎着:“捡尸家的又要打人啦!克死了他父母还不算!还要打村里人啊!”
    典不识没意思地丢了木棍,气愤地想:自己真的有这么可怕么?
    陈婶在屋里看见了,便喊道:“典小娃子!你再打老姐姐侄子,老姐姐就不帮你带弟妹了!”
    典不识豹头虎目地转过脸来,那脸上的凶恶劲儿把陈婶都吓了一跳,却听他瓮声瓮气地道:“谁叫他看了我就跑?他也把我当外人呐!”
    陈婶先是心道:“你的确是个外人呀!我们虽是时时照顾你,可是你毕竟是外姓!”见典不识一副须眉倒竖怒火中烧的模样,不禁叹了口气:“诶呀!谁叫你要打他?你不打他,他怎么会跑?”
    典不识振振有词道:“噫!他腿都抖了,一看就是想跑,我才想打他的。”
    陈婶这会儿也怒了,便道:“小崽子,你还有理了?这村里的小娃子谁看见你不像见了丧门星,拔腿就跑?”
    典不识想了想,梗起粗脖子争辩道:“那怎么昨天那个小夫子不跑,他不也是少年么?”
    陈婶痛心疾首地看了典不识一眼:“古先生能一样么?都传说古先生是山上书院下来的,能和村里的娃儿一样么?!”
    典不识知道村里人都喊古骜‘古先生’,只有年纪长的,才喊他“小先生”。典不识自觉拉不下脸,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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