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烟景凝-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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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车夫调转了马头，往巧儿的家里驶去。
不多时，两人便到了巧儿的家门口。
柳烟凝轻轻敲了敲门。“有人在吗？”
“来了！”屋里传来一个老妇的声音，然后，一双颤颤巍巍的手便打开了房门。
柳烟凝见眼前的妇人虽然只有50岁上下，却已经白发苍苍，满脸皱纹，衣衫也是褴褛，不由得一阵心酸。“请问……您是巧儿的母亲吗？”
“是啊……你……”老妇盯着他看了半天，忽然激动地叫了起来，“啊！！你就是巧儿的相公吧？！”
柳烟凝听她不是像上次见面那样称自己为“少爷”，叫的竟是“相公”，不禁脸一红。“我……我就是柳烟凝。”
何温的脸上尽是惊诧的神色。“烟凝，你们……？！”
柳烟凝被他这样讶异的目光一看，脸更红了，轻声道：“温哥哥，我一会儿再跟你解释。”
何温冲他温柔地笑笑，也轻声道：“我不介意的。”
柳烟凝有些感动。如果是宇文泫，绝不会对自己如此体贴吧——哎呀，打住打住，怎么又想起他来了？！
巧儿的母亲已经乐呵呵地喊了起来：“老头子~快抱着孩子出来~~孩子的爹终于来了！！”
柳烟凝和何温一听到“孩子”两个字，同时大吃了一惊。
过了片刻，只见一个老人已经笑容满面地抱出了一个婴儿，递到柳烟凝的面前，“呵，你这个爹可真够狠心的，儿子都满月了，你才第一次出现……”
“……儿……儿子？！我的？！”柳烟凝满脸的诧异，只得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软绵绵的小小婴儿。
巧儿的父亲听了这话，有点不高兴了：“你这是什么话啊？巧儿她这辈子可只有你一个男人，自从出了宫回了家，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连个男人的面也没见过，怎么可能和别的男人鬼混呢？”
“就是就是！”巧儿的母亲也忙附和道，“我家巧儿别的好处不敢说，却是最守妇道的，既然嫁了你，即使你一直不在她的身边，她也绝对不会找别人啊！”
“……………………”柳烟凝在千头万绪之间，终于理清了思路：巧儿出宫后，本来是想在家平静地度过自己生命的最后两个月，谁知，却意外地发现怀上了自己的骨肉。为了把孩子生下来，她硬是熬完了十月怀胎的过程。这固然是伟大的母性使然，但这同时也是巧儿对自己爱的证明啊！柳烟凝头一次知道巧儿对自己竟然情深至此，不由得感动得红了眼圈。
这时，柳烟凝怀中的男婴忽然伸手抓了抓柳烟凝的长发，依
依呀呀地叫了起来。“……呵呵，真可爱……”柳烟凝的头发虽然被抓得微微有点痛，心中却满是爱怜，“对了，伯父伯母……不是，爹，娘……他叫什么名字？”
巧儿的父母见他终于相信这是自己的儿子了，都松了一口气，态度也重新温和起来。巧儿的父亲笑呵呵地答道：“巧儿那丫头说要等你来给孩子取名字呢！”
“……这样啊……”柳烟凝心中又是一阵感动，“那……就叫他柳忆巧吧……我会永远让他记住，他的母亲，叫巧儿……”他暂时把忆巧递回给了爷爷，“爹，娘，巧儿的坟在哪里？让我为他上柱香吧。”
“嗯……跟我来吧。”巧儿的母亲点了点头，就把柳烟凝领到了巧儿的牌位面前，“其实，你不用太伤心。巧儿离开前跟我们说过，她能够活到把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此生已经是心满意足了……那个时候，她是整夜整夜地咳血，也是实在熬不下去了，才干脆让自己死得更有价值一些——我们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死的。但她曾说过要用她的死换来你的生，你现在既然好端端地出现在了我们面前，就说明，她的死已经有价值了，对不对？”
“……对……您说得太对了……”柳烟凝跪在巧儿的坟前，已是流泪满面，“我的平安是她用她自己的性命换来的……”他又静静地跪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道，“爹，娘，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我要替她服饰你们……”
何温忽然插嘴：“我也要留下来一起！”
“温哥哥……谢谢你……”柳烟凝心中百感交集，能说出来的却只有一句简单的“谢谢”。
何温又是温柔的一笑。“我们之间不用说谢谢。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你不离开京城，我自然也不离开了。”
“……温哥哥……”柳烟凝忍不住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口，然后就红着脸跑开了。
这样一个蜻蜓点水般的轻吻，所暗示的含义，已经足以让何温心花怒放了。两位男人也早就听说了他们这个女婿喜欢男人，加上那时男子本就都是三妻四妾，所以倒也不以为意。
就这样，两人便一起留在了巧儿的家里。
为了不坐吃山空，何温开了一个医馆。柳烟凝大多数的时候忙着带孩子和照顾两个老人，偶尔也去何温那里帮帮忙，活脱脱就是一个标准的贤妻良母。
几年之后，巧儿的父母相继安然辞世，柳忆巧也健健康康地长成了一个乖巧可爱、聪明伶俐的小男孩。
这时何温的医馆已经壮大，孩子在这里也呆得惯了，两人也懒得再
离开京城了。
残存在柳烟凝心中的回忆，也是一天更比一天淡。直到柳忆巧五岁那年有一天，他们闻听到了一个消息：宇文斌终于即将取代宇文泫的位置，登基成为新皇。新皇果然十分仁慈，除了将宇文泫逐出宫贬为庶民之外，宇文泫从前的一切亲眷，都还是留在宫中，待遇也如前。太后依然是太后，嫔妃们也依然是养尊处优的娘娘，就连太子宇文露，都因为宇文斌尚无子嗣的缘故，暂时没有改立他人。说到底，宇文斌并不是想改朝换代，仅仅是想换个在宇文家内部换个仁慈点的君王，不让黎民百姓继续受苦罢了。
柳烟凝的心中几乎没有荡起什么波澜。因为他早就知道，这一天迟早是要到的。
这一切，已经与他无关了。
☆、第 26 章
这是宇文斌登基大典的前一天，也是斌王府众人搬入皇宫前，留在府上的最后一个晚上。
柳云絮原本计划，一切大功告成之际，就是他在宇文斌的面前露出真面目之时。
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却又退缩了——如果宇文斌知道了真相，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弃结发妻子于不顾，按照当初许下的承诺立自己为皇后，而这对新皇的名声是很不利的。
想来想去，他最终打定了主意——反正自己都已经忍了那么多年，也不在乎继续忍一段时间。等新皇立完了皇后，根基也稳了，他再出现。到时候，妃也好，嫔也好，有个位分也就够了。
但是今天，他原本坚定的决心却忽然动摇了。
因为，他看见，宇文斌在斌王府的花园里，一边痴痴地看着手中的香囊，一边独自垂泪。
一个新皇帝在登基的前一天，竟然不是流露出一丝喜色，而是在悲伤地哭泣！
柳云絮这时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自从自己“死”之后，就从来没有看到过宇文斌发自内心的笑容。他原本以为，至少在这个时候，宇文斌会展露笑颜，可是结果……
他忽然想起了柳烟凝说过的一句话：“要死去是件多么轻松多么容易的事，要活下来的那个人才是无比需要勇气的”。原来，自己一直以来的自以为是，结果只是把痛苦留给了对方？！他总算是顿悟了——宇文斌最想要的不是这个天下，而是自己啊！
在下一瞬间，柳云絮终于忍不住冲了出去，一把撕下了自己的人皮面具，展露出他依旧绝美的容颜。“斌……哥……哥……”太久没说话的他，已经无法再说出一个顺畅的句子，只能结结巴巴地发出几个音符。
“……小絮？！哑叔……哑叔是你？！我……我难道又是在做梦？！”宇文斌不可置信地凝视着他。
柳云絮想一下子就跟他全部解释清楚，着急之下却更加说不出来话，只得拼命地摇头，然后一下子扑进了宇文斌的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告诉宇文斌这一切都是真的。
宇文斌只是兴庆这次终于使得出力气了，怔怔地紧紧抱住他，却仍旧没有一点真实感。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柳云絮才终于用写信的方式，让宇文斌彻底搞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对……不……起……”柳云絮泪流满面地对看完信的宇文斌艰难地说出了三个字。
宇文斌的眼中虽然也含着泪，却只是一如既往地冲他温柔地笑着。“傻瓜，你都是为了我才作出这样大的牺牲，我怎么会怪你？无论如何，我们现在总算可以好好地在一起了
。”
这次，柳云絮用力地点了点头，再次与挚爱之人相拥、相吻……
后来，宇文斌终于还是不顾群臣的反对，立了柳云絮为皇后，而且竟然还执意休掉了现在的妻子。乍一闻听他这个决定的时候，别说是旁人了，就连柳云絮也是坚决反对。
可宇文斌只用一句话就说服了他：“你知道馨儿还是个黄花闺女吗？”
“……你说什么？！”柳云絮惊愕地望着他。他毕竟并非先天聋哑，所以只要联系少许时日，也就恢复了原本的语言能力。宇文斌口中的馨儿，就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的闺名。
“小絮，你就没想过吗？为什么我和馨儿成亲那么多年，却一直没有一男半女？就因为，我和她根本就从来没圆过房！”
“………………”柳云絮闻言既是惊讶，又有些哭笑不得，真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恼怒，“天呐！！你们成亲五六年了居然不圆房？！你怎么能这么折腾自己，也折腾别人？！”
“不，你错了。我对馨儿并不是自私绝情到了这个地步，恰恰相反，我是为了她的幸福。她是个好女孩，理应找一个真正爱她的男人结合。所以，我才想让她冰清玉洁地离开，然后才好去寻找自己的幸福……我按你所说的成了亲，当了皇帝，你却没有告诉过我成了亲、当了皇帝之后应该怎么办，是不是？所以我曾经一直在想，若我能找到一个比我更合适的人选，就立他当太子，自己还是早早地去陪你吧……”
“……………………”柳云絮又是愣了半晌，才狠狠给了他一拳，又哭又笑地骂道，“你这人怎么能钻我话的空子呢？！我就叫你成亲，却没叫你生子，只不过是觉得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不用再提，结果你居然就可以不圆房？！我叫你当皇帝，你却准备当几天就去死？！”
宇文斌笑着将他搂入怀中。“不错，这是你自己说的话有漏洞可钻，却不能来怪我。”
“哼！！你这个混蛋！！看我怎么收拾你！！”柳云絮说着，就开始在宇文斌身上一阵乱咬。
两人正在打情骂俏之间，忽听到有人推门而入的声音。
“……哎呀！”柳云絮脸一红，连忙整了整衣衫，“谁啊？！怎么不敲门就进来啊？！”他抬头一看，这个人却是自己的大哥柳风渭。
柳风渭向他恭敬地行了个礼。“微臣拜见皇后娘娘！”
柳云絮“扑哧”一笑。“大哥，你这人怎么还是那么正经八百的……我虽然以后是皇后，但你是我的大哥，伦理说，我也该向你行礼才对啊……那你说，我们到底谁拜谁？”
柳雨
霁也从柳风渭的身后窜了出来，笑道：“十二哥说得太对了！这个人就是一根木头！”
柳风渭在他头上轻轻敲了一下。“你这小子皮又痒了？”
“……啊……”柳云絮忽然一声惊呼，是因为他看到了柳风渭兄弟的身后还有一个人。那人不是旁人，却正是他的父亲柳升。几年的边疆生活，已经让他苍老了许多，但也依稀还依然保留着几分英气。
原来，柳风渭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西北边疆接自己的父亲回来。现在，柳升可是一下子从罪臣摇身一变成了国丈大人——只是他自己还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事实，只是怔怔地看着柳云絮。“你……你……真的也是我的孩子？”
柳云絮脸色一变，冷笑道：“我娘爱了你一辈子，你却连她的为人也不相信？！”
“……呃……你娘……叫什么名字？”
柳云絮闻言更是恼怒：“你连我娘叫什么名字都忘了？！她叫铃儿，只是一个干粗活的小丫头，你当年风流成性，自然凡是见着姿色不错的都要先上了再说，却哪里会管后果？！”
一向孝顺的柳风渭听自己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弟弟竟然出言如此不逊，怒道：“你嘴巴放干净点！！”
柳云絮对柳风渭怒目而视。“到底是我嘴巴不干净还是你亲爱的爹下面不干净？！”
“……你！！！”柳风渭听他越说越是不堪，更是气得满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