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跃升官记-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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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样的。”胡将军伸出熊掌般的大手在我背上用力拍了两巴掌,赞道:“这才是真汉子,我等着听你的捷报。”
我微微苦笑,慷慨激昂的话我依然能说的得心应口,不过我现在就一个九品把总,以我这身板和身手真上了战场,估计就一炮灰,到了边关还是想办法找周辉通融通融给我搁后勤得了。
我爹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向胡将军见礼。
胡将军摆了摆手,“行了,你们爷俩聊吧,我回了,到边关有什么难处找人捎信回来,我跟周辉熟的很。”说完捧着他那仿佛每次见到都更大号的大肚子走了。
“爹……”我讷讷的不知如何开口。
“哎,先进屋吧。”我爹叹了口气,当先走近屋去。我接过泰山手里的月儿随后跟了进去。
我娘迎了上来,脸上的泪痕虽已擦干,但眼睛还是红红的,我看着一阵难过,都说儿女是向父母讨债来的,别人家不知道,但我的父母却真真是为我没省几天心。
“娘,儿子对不起您。”我跪倒道。
我娘看着跪在地上,头上还缠着绷带的我,刚止住的泪又流了下来,“早知道要受这么多委屈,这官当年不做也罢。”
我爹把我从地上拉起来,“刚刚你说不回京了?”
‘永不回京’的话说的狠了,父母双亲怎么舍弃得下,以后再慢慢想办法吧,“我这次把皇上得罪的狠了,只怕一时难有回京的机会,不过边关那里我呆过大半年,人面上混的熟,周将军也照顾,应该不会有事的,你们放心,只是这孩子……”
“这是谁家的孩子?长得这么好看。”我娘听我保证不会有事,心里略安,这才注意到了我怀里的月儿。
“他娘死了,他爹不要他了,我瞅着可怜就抱回来了,想认他当干儿子。”因担心有不必要的流言蜚语,月儿三王子的身份没有对外面公开,我父母也不知其实。
“竟有这么狠心的爹,哎,可怜的娃,没关系,他爹不要咱们要了,以后娘给你带着,做我孙子,你不常在家中我们两口子日子太闷了,真需要个小娃娃。”说着抱过去心呀肉呀的抱在怀里喜欢的不行。
“龙大人在吗?”门外一个带着些许江南口音的女子声音道。
我开门一看是小喜,“小喜姑娘何事?”
小喜今天穿着一件青灰色的袍子,未着脂粉,脸颊消瘦了很多,看着精神也不太好。看见我面上喜了喜随即又有些尴尬的垂下头,用手指绞着衣襟讷讷半晌才开口道:“我家老爷把小姐和我送到了尼姑庵。”
百花诗会后赵芝兰的境遇我没着意打听过,不过也想到不会太好,就算雷丰瑜不对她如何,但赵芝兰攀龙附凤之路也断了,他爹那个趋炎附势的家伙不见得还会待见她,却也没想到竟会狠心至此。
“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你们该回去求求你家老爷才是。”
“已经求过了,我家老爷说小姐丢尽了他的脸,不愿意在庵里呆着就爱那那去吧,他没这个女儿了。可是我们能去哪呢,姑爷求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原谅我家小姐吧,小姐说她知道错了,这次一定老老实实的等着姑爷从边关回来。”
我除了苦笑还是苦笑,最近这一桩桩的事怎么这么有戏剧性呢。
“有句话叫做覆水难收,尤其是感情上的事情,伤害过……”说到这我骤然住口,眼前不和为何浮现出了雷丰瑜寥落离去的身影。我和他到底算是谁伤害了谁呢?
小喜嘤嘤的哭着,转身离去。
“等一下。”我出声叫住了她。
“姑爷?”小喜满怀希望的转回头看着我。
我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她道:“我现在只有这些了,你都拿去吧,我也只能帮到这里,你们以后自己多保重吧。
看着小喜最终拿着银票走了,泰山走过来道:“你这人就是心太软,那个女人那么对你你还可怜她。你把最后那二百两银子都给了她,我们怎么上路?”
“我们?你不是要回倭国吗?”那些突然之间来的又都突然之间去了,身边这个无意中收下的‘麻烦’,此时还真有些舍不得了。
“看你这样子,我还是多陪你一阵子吧。”泰山一番很可怜你的样子道。
“呵呵,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我高兴的对他伸出手道:“那,拿来吧。”
“拿什么?”
“当初你从我这拿去的银子。”
“哪里有?”
“你到我那第一天就诳了我一袋银子,有十几两呢,赶快交出来!”
“哪有的事?!”泰山狡辩道。
我转头冲屋里大喊道,“月儿,快出来咬他!”
月儿磕磕绊绊的从屋里跑出来,张牙舞爪的奔泰山去了。人和人有时真是奇怪,泰山对月儿是最好最有耐心的,可是偏偏月儿最喜欢欺负他,此时还在出牙的小家伙,牙痒痒时尽找他磨牙了,咬得泰山手上脸上全是牙印儿。
正笑闹着,家里却又有人来了。这次来的竟是户部尚书高丰年。
“好热闹呀,看来你龙大人这里还挺开心的。”高丰年平日都是一副翩翩君子的样子,但今天一张嘴就语气不善。
“能有多开心,过两日就要去边关了,不过是抓紧时间和家人再聚聚罢了。”我抬手请他进屋。
高丰年没有进屋,但面色却缓和了些,“我来只是有一事要对你说。皇上病了。”
我微皱了皱眉,难道都闹成这样了,他还不放手?又要使什么花招?
“平常不爱得病的人,一旦病了就是大病。他现在的状态很不好,你随我去看看他吧。”高丰年语气转为恳切,神态里也满是担忧。
想起那日雷丰瑜苍白的脸色,再看看高丰年此时的神情,想来雷丰瑜这次是真的病了,只是我还哪里有这个胆子再见他。
“陛下身边定是不缺关心照顾的人,在下就不去打扰了。”这么说着我不知为什么就想起刚刚吴添彩说的那个新科会元,不知道是怎么样一个人中龙凤。
高丰年捏紧了拳头,看架势似要给我一拳的样子,“他对你一番情意,你纵是不愿接受也不至于绝情至此吧。”
“既是不可能,不如就断的干脆,也许对他更好。”我诚恳的道。
“哎,冤孽呀冤孽。”高丰年长叹着走了。
我有些颓然的坐在草垛下,摸着手里的戒指,也是一声长叹,被他爱着也是一种背负,我何尝又不苦。
“拿,拿。”月儿拎着个钱袋跑过来,献宝一样举到我面前。
“哎哟,我家月儿好棒呀。”我开心的抱起来狠亲了两口,然后接过他手里的钱袋,一掂分量,“怎么这么少?”
泰山对我耸了耸肩膀,“就剩这些了。”
我把里面的银子都倒出来仔细点数,“还不到五两,这连一匹马都买不起,我们怎么到边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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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紫薇宫中。
雷丰瑜躺在床上,头上敷着湿帕子,壮壮拿着小勺,一勺一勺往他嘴里喂药。
“龙跃已将三王子殿下送到他父母那里去了,目前看起来一切都好。”李云锁前来报告道。
“嗯,”雷丰瑜咽下嘴里的药道:“其他那两个,他们母妃家的势力都强,整日里斗来斗去,月儿留在宫里早晚成了她们勾心斗角的牺牲品。龙家那对夫妇能教出龙跃这样的儿子,又能将韩颍川那样毫无血缘关系的义子养了近十年之久,其人品性当足堪托付了。此外月儿能在宫外长大,多多见识民间疾苦,对他日后的发展也是大有益处。”
“是,说不定十几年后,又出个状元郎。”李云锁笑着道。
“状元郎。”雷丰瑜口中喃喃的道。当年钦点龙跃为状元好像还是不久前的事,哪想到竟会闹到现今这样君不君臣不臣的如此不堪的境地。
恨恨的咬了咬牙,叫他去死吧。
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李云锁不得而知,但回来后两个人一个病一个伤,一个病卧宫中抑郁消沉,一个打点行装远赴边关,大有一去不回的架势。估计是发生了比上次诗会更严重的冲突。既担心着又好奇着却不敢问,心里猫抓着一样难受。
不想再想他了,可偏偏的又忍不住问,“龙跃该启程了吧?”
“是,看样子应该明天启程。”想起龙跃那个代步工具,李云锁忍不住觉得好笑。
雷丰瑜注意到了他脸上奇怪的表情,“他怎么了?”
“龙跃又成了穷光蛋,所以看起来颇有些凄凉。”
“怎么会,他至少还会剩下些俸禄银子吧。”龙跃的家底雷丰瑜是知道的。
“那个赵芝兰找到龙跃希望复合,龙跃没答应,却将身上所有的银子都给了人家。”
将手伸到被子底下,摸着几日来一直贴身藏着的那个陶瓷盒子,雷丰瑜缓缓叹了口气,龙跃心肠软、重情义,对身边的亲人朋友都是极好的,即使那个背弃了他的赵芝兰他都能倾力帮上一帮,但何以对自己就如此的狠绝,难道真是无缘至此吗?
手指触到盒盖上那些不平滑的所在,那是龙跃干涸了的血迹,“他头上伤的不轻,身子骨又差,叫陈锦堂跟着他一起去吧,此外必要的药材也多备着些。”
“是。”李云锁躬身应道。
“陈锦堂那个人是个有野心的,他走之前,你抽空找他谈谈。”
“是。”
雷丰瑜用手揉了揉胀痛无比的太阳穴,“再知会周辉,龙跃这个人我不容有失。”
“是。”
第五十六章
天刚蒙蒙亮,我就辞别了父母和月儿,和泰山登上我廉价买来的那辆,无处不响,动静堪比拖拉机的破旧骡车,起程上路了。
我躺在骡车上觉得头晕晕的,身上虚软无力,阵阵发冷。雷丰瑜给我脑袋上那下子出手挺狠的,开始时除了觉得伤口疼外,也没什么其他的不适,但第二天夜里开始却出现了轻微头晕的症状,也不知是不是有点脑震荡,今早上起的早,再加上要离家远行,遥遥不知归期,所以心情恶劣,头就更晕了。
“混蛋雷丰瑜。”我恨恨的低骂一句,之前对他的些许愧疚也荡然无存了。
“龙跃,把你娘给咱们准备路上吃的酱牛肉,拿给我。”泰山的声音从车子子外面传进来。
“刚刚吃过早饭你就又饿了?”我没好气的道。
“我得多吃点,积攒体力,这辆破车随时可能散架,等它散架了我好有力气扛行李兼扛你。”
“我们盘缠不多,省着点吃。”我把盛干粮的布袋子扔给他。
“嗯,这牛肉味道不错,不过不如我们老家的好吃……”泰山一边吃着还一边絮絮叨叨的嘟囔着,伴着骡车吱扭吱扭的响动,我听着心烦,拽过我娘新给我做的被子蒙住头脸。
骡车晃晃悠悠的往前走,我迷迷糊糊的正要睡着,“喂,龙跃前面有好多人,看样子好多都是当兵的,不知出什么事了?”泰山钻进车来用力摇晃着我道。
我爬起来往外一看,已行至了城郊的十里亭,此时十里亭前站满了人,总得有六七百口子。站在最前面的是赵铎、姜寒还有葛平和田一民,他们后面还有在都察院时的手下以及其他朝中同僚,但最多的还是一起去过边关垒过城墙的运粮兵兄弟们。
我连忙下了车,“你们怎么来了?”
赵铎笑着道:“怕你走得太凄凉了,所以来送送你,没想到送行的人还不少。”
“我现在是待罪之身本以为没人搭理了,没想到还有大家这些真性情的朋友。”我由心的欢喜道。
“不论是做言官、做寺正还是做钦差,去江南办案,你都做的很好,我相信你在边关也一样能有出头的机会。”姜寒说着,嘴角边的笑意第一次这么明显。
“龙大人您常说,‘在官场上混,想要银子和想要前程只能选一样。’看如今看您这光景,哎。”田一民看着我那辆,仿佛随时会散架的骡车摇头叹气。
“嘿嘿,”我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世事总是无绝对的。”
葛平给了田一民一拳,对我道:“一民他就爱开玩笑,其实跟您手底下那半年,我俩学到很多东西,这一生都受益不尽。”
田一民连连作揖道:“确是开玩笑的您别在意,一路上多保重,等将来回来了,争取还回大理寺去,我们还跟您手底下干。”
一个运粮兵的将领挤到近前道:“龙大人,过俩月我们又要送粮去边关,到时候您有什么需要,不管是垒墙还是挖坑都尽管吩咐,兄弟们还当您是钦差一般,绝无怨言。”
又有人道:“龙大人您家里我们会照应着的,您好好保重身体。”
“龙大人,人这辈子起起落落也是寻常,别太放在心上……”
“龙大人……”
“龙大人……”
我心里暖暖的很满,三年来挣命一样向上爬,本以为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但原来不知不觉中已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