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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鹰逝琴寥黑水寂-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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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著木碗走到徵羽身边,这位金国蛮子拉开了徵羽的毛毯,示意徵羽用餐。
“自己动手,你大概也不希望我叫人用斗灌的方式。”金国蛮子冷冷说道,他并不是在开玩笑,既然他将徵羽放在了自己帐篷里,便是不打算让他死去。
徵羽爬起了身,看著放在地上的金人糜粥许久,始终没有伸手。
“看到你就想起一个人,一个死去的人。”完颜阿鲁罕冷戾地说道,脸上明显带著不悦,他起身打算唤人来。
就在这时,徵羽却伸出了他的手,端起了那碗热粥,低头吃了起来。
不是因为完颜阿鲁罕打算进行的野蛮行为,而在於徵羽确实饿了,他不打算再忽视胃因为长期饥饿而传来的绞痛。
见徵羽开始进食,完颜阿鲁罕不再理会徵羽,返回座位,唤了门口侍卫去传人,他统领军队,自然有许多事情要处理。
对於徵羽,完颜阿鲁罕其实并没有具体的感情,如果当时不是骑马审察队伍,见到奄奄一息的徵羽被丢弃於路旁,他也不会将徵羽抱起。
终究,徵羽对他而言有些特别,而或许他也并非一个冷酷无情的人?
*******************
“阿里刺,据我所知食物充足,维持到青城根本不成问题。”
完颜阿鲁罕坐在案前,抬起头看著跪在地上的部下,确切的说是负责管理粮草的部下。
“回忽鲁,粮草确实充足,即使再行军两个月也不成问题。”
阿里刺禀报,带著几分自信,他备了足够多的粮草。
“既然如此,多分一些粮食给宋囚,这些人不仅仅是俘虏,将他们饿死在路上,还费那麽多周折抓来做什麽?”
完颜阿鲁罕冷厉地说道,他本不想理会这些事情,但只是行军四五日,宋囚便都半死不活的模样,其理由这位金国大将自然知道。
其他将领带领的军队确实有刻意虐待宋囚的情况,不过他掠这些人来并不是要让他们死在半路,他要将他们活著带回金国。
阿里刺脸有愧色,虽是个蛮子,但还不算愚昧,只是他倒是有些不明白,这麽多宋囚,饿死一两个也不算什麽,将他们喂饱了还不怕他们跑了?
“下去。”完颜阿鲁罕挥了下手,不打算再多说,他带兵一向严厉,他的命令也无须重复。
阿里刺行了个金人的礼节,然後起身走了。
部下离开後,帐篷里就只剩完颜阿鲁罕与徵羽。完颜阿鲁罕仍旧当徵羽不存在一样,坐在案前阅读著从靖王府掠来的书籍,而徵羽也仍旧卷著身子缩在毛毯里,始终没有再动弹过。
徵羽听不懂完颜阿鲁罕和他部下说的是什麽,但还是能听懂斥责的语气,不过徵羽根本不在乎他们说了什麽。
在帐篷里呆的这个晚上,徵羽都是缩在毛毯里的。一则,冬夜,天气确实寒冷;二则,他与完颜阿鲁罕处在一起,神经不免有几分绷紧。
对完颜阿鲁罕的恐惧,已经是无法抹去的,即使徵羽强迫自己不要表现出不安与恐惧,但毕竟曾有两个夜晚,这金国蛮子带给了他无法磨灭的痛苦记忆。
夜已深,然则徵羽并没能入睡,而完颜阿鲁罕却只是坐在案前读书,显然也还没打算入睡。
徵羽睁大著双眼听著帐篷外的风声,想著这个金国蛮子到底想干什麽?
然则,这个金国蛮子也确实什麽也没有干。
当他合书,吹灯入睡时,徵羽因为连日的疲惫已睡著了。
盖著厚实的毛毯,温暖的睡眠里,竟没有梦魇。
天未亮时,徵羽就被帐篷外的声响吵醒,於是从毛毯里爬起,帐篷里完颜阿鲁罕已经醒来,而且著好衣服,正在用餐。
徵羽看向完颜阿鲁罕的时候,对方也正好在看他。
“看来睡得不错。”完颜阿鲁罕说道,他露出的是饶有兴致的表情。
徵羽站起身子,看向帐篷门帐,他想走出去,然则又不知道完颜阿鲁汗到底想如何对他。
“又活过一天的感觉如何?”完颜阿鲁罕削著肉片进食的同时不时抬眼看徵羽,他的话语一直带著几分讥讽。
徵羽舔了舔干裂的唇,望著门帐外天空,东方晨曦绽露,绯红一片。
确实是又活过了一天,仍旧还活著。
徵羽嘴角极难得的扯过一丝苦笑,生与死果然无法主张,因为他的生命掌握在别人手里。
并非是第一次意识到这点,然则却是仿佛悟了一般。
内心曾经有过的挣扎都消失了,心真正的平静,随著朝霞的升起,徵羽苍白的脸上血色略有了恢复。
徵羽回头,看著手把利刀,眸子也带著鹰眼般犀利的完颜阿鲁罕,启了启唇,完颜阿鲁罕才又一次听到徵羽的声音。
“你希望我怎麽回答?”徵羽的声音带著几分嘶哑,而且也虚弱,但却不卑不亢。
“溪边的芦苇,柔弱却也坚韧。”完颜阿鲁罕仿佛心情很好的用金语说了一句话。他右手支著头,斜视著徵羽,左手抓著那把锋利的短刀把玩著。
徵羽不解的看著完颜阿鲁罕,他不知道他所说的是什麽。
“过来。”完颜阿鲁罕示意徵羽过来,他往空木碗里盛了碗糜粥,他已经吃过,锅里尚有剩。
徵羽自然知道对方的意思,他并没打算忤逆这位一大早心情就似乎不错的金国蛮子,而且他确实也饿了。
徵羽在木案一侧坐下,端起粥就开始吃起来。金人的糜粥就是蔬菜与肉类和米一起煮,蔬菜与肉都没有仔细切碎,而且没加姜,粥中带著腥味,身为宋人的徵羽不可能感到美味。
宋人的美味佳肴,刀法精细,材料更是珍贵,何其的精致,一位宋国的将军根本不可能吃这种东西。
徵羽边吃边觉得有些不解,军队中掠来的宋囚中也有夥夫,大概是因为吃不惯吧。
再看完颜阿鲁罕拿随身匕首削著吃著的那盘羊肉,也只是简单炙烤过,肉中还带著血丝,并没有烤熟。
身为宋人且家境殷富的徵羽显然并不知道金人饮食简陋,而且喜好半生的食物,平常百姓家吃的也只是拌生狗血的半生米而已,根本吃不起肉类。
徵羽用完餐时,完颜阿鲁罕已经离开帐篷,有几位金国士兵走了进来,开始收拾帐篷里的东西,对徵羽没有理睬。
此时天已经完全亮了,士兵与宋囚都用过餐,又准备上路了。
徵羽主动的归队,跟随著宋囚一起走。
他摸不透完颜阿鲁罕的性子,不过他更喜欢跟宋囚在一起,而不是跟在载著这位金国蛮子私人物品的牛车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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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罗枸杞看著朝他走来的徵羽,脸上带著愕然,而且显然十分的惊喜。
“徵羽!”罗枸杞揽了一下徵羽的肩,惊喜的唤道。往往外表冷冰的人,内心可能曾似火过。
惊喜过後,罗枸杞恢复平日的神情,将一件冬衣塞给了徵羽。
“金人发的,应该是金兵多出的冬衣。”罗枸杞淡然说道,确实是多出来的,而且也只发给那些比较重要的宋囚。
“你呢?”徵羽问道,他不想拿罗枸杞的东西。
“我有一件了。”罗枸杞再次淡然说道,虽然是破棉袄,但还是保暖的。
徵羽穿上了冬衣,立即觉得暖和了许多,毕竟他只穿著两层曾经华丽却并不保暖的绸衣。
“你昨晚在那里?”罗枸杞终於还是问了,毕竟他以为徵羽是倒地死去被丢在了路边。
“完颜阿鲁罕的帐篷。”徵羽平淡地说道,他根本不想叫他的那个特殊的称谓,便连名带姓的说。
罗枸杞没再问,他虽有点惊愕,不过今天令他惊愕的事情除去徵羽一事,还有其它的。
先是突然金兵丢了几件冬衣给像罗枸杞这样在军队中起作用的宋囚,然後早上的食物竟然比平时多了不少,而且是所有宋囚的食物配额都增加了。金人这样的举止,还真是令在金人军队中呆了四年的罗枸杞感到几分惊诧。
罗枸杞是知道完颜阿鲁罕的一些作法与其他金将领不同,他在金的军队里呆了四年,在好几位金将领的军队里都呆过,而完颜阿鲁罕算是有些特别的,虽然即使此人的更多行为都表明他只是个蛮子。
军队拖著一群行动缓慢的囚人,显然是走不快的,长途跋涉,对士兵而言尚且痛苦不堪,何况没有受过军事训练的平民与女子。
身体略有些恢复的徵羽,一日走下来,再次疲惫不堪,落在宋囚的尾巴後面,被金兵驱赶著前进。
忍耐著,凭著意志力前进,终於等到傍晚,队伍停止了前进,驻扎在了溪边,这些被驱赶的宋囚才得到了休息。
等夥夫煮好了食物,端出来发放的时候,这些原本一日三餐因赶路仅剩两餐的宋囚都饥饿难耐了。
排在前头的人拿了自己的份,都散开了,轮到徵羽的时候,徵羽将端在手里的空碗递出,在宋国夥夫那分到了一碗热粥和一个窝头。粥不再稀得不见米粒,而窝头也比平日的大了许多,徵羽有点不解,他显然并不知道从今早开始,宋囚的食物配量增加了。
徵羽将碗端在右手,左手拿著窝头,脸上平淡没有表情,他早就吃习惯了这类粗糙的食物。
一群宋囚自然是没有地方可坐的,或站或蹲,满身尘土,一身疲惫的端著碗狼吞虎咽。即使这里边有不少是穿绸衣的,有不少往日是终日酒肉的,但此时都一个样,再也没有什麽身份地位,富贵贫贱之分,都只是一群落魄的亡国奴而已。
徵羽喝了口粥,细嚼著窝头,即使饥肠辘辘,但他也只是慢慢的吃,吃得快也没有多的,吃得慢也没人抢。
将最後一小块窝头咽下肚时,徵羽感觉到有目光在注视他,於是他抬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披著一件羔皮裘的完颜阿鲁罕。
四光接触,徵羽并没有回避,但他也只是淡然的对视了一眼,便将目光移到了别处,而随後完颜阿鲁罕也离开了原先站的地方。
“看来他仍然对你有兴趣。”罗枸杞低声对徵羽说道,他留意到了刚才完颜阿鲁罕看徵羽的神情带著专注,而这显然不是什麽好事情。
徵羽看了罗枸杞一眼,没有说什麽,他神情很平静,只是略为不安的在袖子下捏了捏拳头。
徵羽确实有点担心会被唤进完颜阿鲁罕的帐篷,不过夜幕降临後,躺在宋囚拥挤的帐篷里,徵羽才安然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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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清晨,用完餐後,便被驱逐著前进,这样的生活周而复始後,徵羽也有些麻木与习惯了。
又是一个寒冷的早晨,风很大,冰冷的细雨飘著,徵羽再次冷得哆嗦,他的厚大衣很早前就给了一位同样被掠的女孩,女孩年龄看起来不到十四五岁,很娇弱。
徵羽手足冰冷,脸部也被冻僵,只能缩著身子,在风雨中前进。
雨渐渐大了,冬日的雨比雪来得可怕,滴在脸上,仿佛刀割一样。
此时军队正要行进一个废弃的村子,徵羽看著身边同样冻成一团的同伴,只希望著队伍能够停止行军,让他们这些宋囚喘口气。
事实上,并不只是宋人,连金兵都因为浑身被打湿而冷得哆嗦。
当军队进入村子,完颜阿鲁罕果然下令停止前进,驻扎在了这个被战火焚毁的村子。
村子里的房屋大多倒塌了,徵羽与一部分宋囚都缩在一间只有半个屋顶的祠堂里,在柴火边烤著,望著隐晦的天空。
让人意外的是,夥夫正在烧饭,本来正午是没有吃的,就是金兵也是如此,不过他们配有干粮。
徵羽与其他宋囚吃了热气的午饭,才感觉到暖和。
雨并没有停,而且天气越发的寒冷,为了取暖,宋囚们抱著身躯缩成一团。到黄昏的时候,雨水停了,天气似乎也没有那麽冷厉,不过屋外的积水都结了层薄薄的冰。
徵羽被一位金兵带走时,正收刮著祠堂里的木头为大夥添火。
看著徵羽被带走,其他宋囚都有些紧张,徵羽却只是感到迷惑。
近乎十天了,他还以为完颜阿鲁罕应该把他这个人给遗忘掉才是,徵羽因此而活得倒也自在,如果不是今天如此反常的天气让他冷得极其难受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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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阿鲁罕暂时的居住所自然是这废弃村子里最完好的一栋房子,那其实也是一栋大房子,屋檐没有倒塌,密封得严实又暖和。
徵羽到时,完颜阿鲁罕房里几位乐师正好退了出来,今天休闲一天,他显然是在房间里享受音乐美酒。
桌上果然有菜肴与酒,菜肴没怎麽动过,酒倒是喝空了,酒罐就倒在地上。
徵羽有些不安,金人酒品很差,书上有记载,而徵羽也曾见识过。不过完颜阿鲁罕半躺在床上,没有一丝醉意。
“你那日弹的《广陵散》,别有一番味道。”完颜阿鲁罕说得玩味,屋内生著煤炭,而他光著上身,只披一件羔裘。
徵羽知道了这位金国蛮子只是因为无聊而叫他来消遣的,便没有适才进屋时的紧张,反倒平淡的看著对方。
“琴,在箱中。”完颜阿鲁罕示意徵羽到木床一侧的木箱中拿出那张“九霄环佩”。
徵羽朝那口明显是完颜阿鲁罕的私人箱子走去,蹲下来打开了箱子,取出了放在最上面的古琴。
完颜阿鲁罕的随身物品里,没有什麽稀世珍宝,而只是一些书籍和一张琴。
再次摸上这把家传古琴,徵羽心情有些复杂。
房间里并没有琴案这类东西,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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