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鬼万仙-第6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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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灵虚很瘦,但年纪太轻,身材未长成,也不算得高,一张脸五官端正,可谓清秀。他鼻子不挺,却也不扁,嘴不大,却也不小。最令人难忘的,是他那双清澈而充满光辉的大眼睛,那眼珠黑漆漆的,但映射着正直的光芒,直叫人从中收获希望与勇气。
他转过头,与苍狐对视一眼,笑了起来,那笑容全无提防,毫无敌意,恰似苍狐年轻时一样,好似全天下的人,都是将来的朋友。
苍狐随意举起酒碗,向他一敬,一饮而尽,陈灵虚挺起胸膛,用力点了点头,也学他模样大口喝酒,但喝了一半,大叫一声,低喊道:“好辣,好辣,这酒当真好辣!”
他身边有一绝丽的少女,似是他的同伴,穿着裁剪怪异的蓝色长袍,肤色微蓝,与道儿师娘一般,是极罕见的神裔族人。那少女格格娇笑,嗔道:“说了多少次,别和旁人比喝酒,你内功虽高,可酒量差劲极啦。”
陈灵虚又朝苍狐低头,示意认输,模样有些顽皮,却又好生稳重,似是生性活泼,却又门规森严的名家子弟。
苍狐一时不知该如何与他交谈,索性不理,暂且自顾自饮酒。
陈灵虚右边仍坐着一人,那是个其貌不扬的少年,雪白长发,脸色黄恹恹、病怏怏,双目紧闭,坐的笔直,一动不动,苍狐仔细观察,此人只有极微弱的呼吸,除此之外,连毛发动不曾颤动。此人穿着泰家的服饰,瞧饰品徽记,应当身份不低。
陈灵虚对那少女说道:“傅瑶儿,你说曲封哥哥爱不爱喝这儿的酒?”
傅瑶儿道:“我也不知道,不如你喂他喝几口?”
陈灵虚仔仔细细将坛中酒倒入一小口的酒葫芦,坛口大而葫芦口小,但酒水一滴都不曾洒到外头,这手法虽然高明,但苍狐并不以为奇。
酒葫芦灌满后,陈灵虚轻轻喂曲封喝了几口,那曲封喝酒时,身子仍僵硬不动,陈灵虚也闭上眼,过了片刻,笑道:“他说这酒不好喝,唉,荒山野地,也只有这样了。”
恍惚间,苍狐想起沙漠中曾喝过的那甜蜜美酒,又想起死去的缚秀銮,凄苦的笑了起来。
傅瑶儿忽然说道:“喂!你这长耳朵的坏蛋,为何偷听咱们说话?”
苍狐见她指着自己,愕然道:“姑娘,你们说话声音太响,我又并非聋子,怎能听不见?”
陈灵虚劝道:“傅瑶儿,你别招惹这位大哥。”
傅瑶儿眯起眼,打量苍狐,冷笑道:“你这人心肠太好太实,不知人心险恶,这人没准是涉末城派来的刺客杀手呢?”
陈灵虚道:“他怎会是杀手?你可别疑神疑鬼的,人家好端端的喝酒,你别冤枉人家。”
傅瑶儿大声道:“灵虚哥哥,你是我看上的男人,我绝不容你遇上半点凶险,你眼下武功高了,但我仍要罩着你!他刚刚害你险些呛死,我就琢磨不对劲儿了。”
苍狐哑然失笑,暗想:“有这小丫头在此,陈小弟也甭想藏头露尾,隐姓埋名了。”
傅瑶儿怒道:“你还笑?有什么好笑?”
苍狐道:“姑娘说得好,我无意间害你这位灵虚哥哥’呛了酒‘,正当赔罪才是。”又对掌柜的说道:“给他们上最好的菜,最好的酒,全都由我请了。”说罢抛出一两翡翠金子,那掌柜的又惊又喜,道:“这位小爷,这可找不开。”
苍狐道:“先上菜吧,不用找了。”
傅瑶儿非但不喜,反而更怒,也抛给你掌柜的一两翡翠,道:“你给咱们上什么菜,给这位爷也照着整治!他想在本姑娘面前摆阔,那是痴心妄想!”
陈灵虚苦笑道:“那是泰家给我的盘缠,你怎地全给了人?”
傅瑶儿道:“钱没了可以再挣,这口气却不能输了。”
陈灵虚恍然大悟,点头道:“不错,不错,这位大哥一看便了不起极了,能请他喝酒,这钱花的可不冤枉。”
苍狐哈哈大笑,起身走到他们身边,傅瑶儿立时警觉,拔出两根玉钗,对准苍狐,却听苍狐说道:“姑娘豪迈爽直,公子随和侠气,两位真是一对璧人,在下此次外出,得见两位仙侣,真乃三生有幸。”
傅瑶儿顷刻间心花怒放,只觉苍狐是天下最好的人,捏紧小手,羞道:“人家。。。今年才十六岁,总要再过两年,才与他。。。做什么。。仙侣。”陈灵虚则抓耳挠腮,满脸通红,汗水涔涔,不知所措。
苍狐不愿隐瞒,说道:“在下涉末城苍狐,这位可是陈灵虚陈兄弟么?”
陈灵虚身子一震,抬起头来,惊异的望着苍狐。傅瑶儿陷入沉思,奇道:“苍狐?苍狐?你这名字可有些古怪。。。。”顷刻之间,她醒悟过来,大叫一声,将一坛子酒往苍狐脸上泼了过去,哗啦声响,苍狐被淋的满头烈酒。
苍狐轻笑道:“多谢姑娘敬酒,在下却之不恭,照单全收了。”
傅瑶儿指着苍狐,结结巴巴的说道:“他是苍狐啊!是涉末城的大将军苍狐!”
陈灵虚与苍狐对视,眼神依旧清澈,露出敬佩与真诚的笑意,他笑道:“原来是苍狐大哥,我听说你的事迹,早就想与你相见了。”
苍狐伸出手,陈灵虚当即与他相握,两人皆不运半分内力,稍稍一摇,旋即松开,更无敌意。
苍狐叹道:“我从你部下口中得知你行踪,特意前来找你。”
陈灵虚终于露出惊慌之色,道:“他们没受伤么?”
苍狐见他毫不挂怀自己安危,反而先问部下伤势,点了点头,道:“我迫不得已,杀了不少人,但其余人全都放了。”
陈灵虚咬紧牙关,但立即如泄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倒,说道:“我与楚公子讲和,便是为了。。。为了少些争端,可不料。。。大伙儿还是得打上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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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 赤子之心世罕见
苍狐道:“愚兄我是涉末城将领,职责所在,不得已而如此。”
傅瑶儿大声道:“你少假仁假义,甜言蜜语的来骗人!我灵虚哥哥纵然是个笨蛋,我傅瑶儿却不是傻瓜。”
陈灵虚想了许久,道:“我也。。。杀了不少涉末城的将士,每杀一人,我虽然很后悔,很不好过,但这人命终究是死在我手上。苍狐大哥,我不怪你。”
苍狐心想:“这少年天生有动人气魄,他这说话的语气,对面人一听,哪怕是深仇大恨,也会消减大半,这并非任何法术,而是他由心而发,对旁人推心置腹,谁都能一眼将他看穿。”
他有心试试这少年武功,手指在一筷子上一敲,那筷子陡然飞向陈灵虚,去势纵然不快,但其上附有极强的真气,陈灵虚若是躲闪,势必将他身后客栈闲人重创。
陈灵虚探出手,将筷子握在掌中,他手腕与筷子一齐震动,一层细微的旋风漫游周身,头发张扬,蓦然额头上露出第三只眼睛。那单眼散发柔和光芒,如月光、如萤火,借助这第三眼,他内力倍增,终于将那筷子挡住。
苍狐心下惊讶:“这是。。。。爹爹的心灵剑诀,以往爹爹向我试演武学,运功之时,心眼现于体表,于是有这三眼神通。”
那又叫做破魔弑神剑决,功力尚浅,但确与苍鹰一致。
傅瑶儿见陈灵虚竟使出这门绝技,慎重问道:“他功夫到底怎样?比之那楚小陵如何?”
陈灵虚甚是钦佩,道:“我生平所遇高手,没一人比得上他,楚公子比他差得远了。他刚刚只需再加一成力道,这筷子非伤了旁人不可。但他意不在伤人,也故意饶了我。”
傅瑶儿惊呼道:“那他岂不是天下无敌?快,快,你我联手,与他拼了。”
苍狐听她这般呼喊,自也高兴,笑道:“天下高手多得是,我师父功力更比我圆熟得多。陈兄弟说的不错,在下并无恶意。”
陈灵虚松了口气,道:“还好,还好,此刻苍狐大哥若要捉我,我是逃不掉的。”
苍狐敬他酒,陈灵虚喝了一小口,苍狐喝了一大口,苍狐道:“我师父让我来平叛,我就琢磨:这泰家与我万鬼本是盟友,无冤无仇,为何突为敌人?这其中是否更有隐情?那楚小陵对我大倒苦水,着实有些不对劲。如今我也头疼得很,拿不定主意,只能先来瞧瞧你。陈兄弟,你将幕后因果都告诉我如何?我也将所知如实相告。“
陈灵虚当即信了,说道:“我只觉得楚公子也是个可怜人,至于他为何凄苦,却也并无头绪。泰家如今境况颇惨,那位最厉害的高手,家中的老爷子,被黑蛇咬伤,命不久矣,剩下的以幼儿妇女居多。”指了指自己、傅瑶儿与曲封,道:“瑶儿妹妹是从小寄宿在泰家的人,曲封哥哥与我一样,本是泰家的奴隶。泰家本宗现在不景气,抽不出人手来,我便帮他们一帮。”
苍狐皱眉道:“奴隶?听说泰家信奉太乙神,常常将奴隶献祭,他这般害你们,你们为何相助他们?“
陈灵虚叹道:“献祭是以往的事,后来族中泰荣大叔当家做主,族中上下,连同奴隶,不过三十多人,这陋习便名存实亡了。我虽是奴隶,但泰荣大叔从小教我读书写字、习武练功,对我而言,并非主人,而是真正的亲人与师父。”
傅瑶儿笑道:”泰荣是我义父,将来。。。将来本想将我嫁给泰家的某位公子,但我那些可能的老公都被黑蛇杀了,没法子,我只能委屈委屈,嫁给陈哥哥。”
苍狐听她言语天真,连声笑道:“陈公子前程似锦的人物,你嫁给了他,可不算委屈。”
傅瑶儿嗔道:“他是很好,但我也不差,我是神裔族呢,以往是天神的后裔。”
陈灵虚脸一红,道:“苍狐大哥,瑶儿妹妹,先不忙说这事。”
苍狐点了点头,指着曲封道:“这位小兄弟患了什么病?”
陈灵虚道:“曲封哥哥可不是小兄弟,他年纪已经不小,但到十七岁之后,受万鬼试炼,年纪便不会增长了。他本是泰家除老爷子之外的第一高手,比泰荣大叔更胜一筹,可七年前,泰家举办仪式,想令他炼成一‘续梦蛇心法’,期间出错,他从此便不言不语,连小指头都动不了。”
苍狐又有些不满,道:“泰家纵然器重他,却仍将他视作奴隶么?不然为何以他当祭品、办仪式?”
陈灵虚眼神悲伤,摇了摇头,道:“泰荣叔叔虽有意废除这许多旧规矩,可那时老爷子执意如此,他也违逆不得。”
傅瑶儿愤愤说道:“他们将曲封哥哥害惨之后,又说他不吉祥,是恶兆,于是将他抛在荒郊野岭喂蛇,陈哥哥不忍心,偷偷将他救了回来,藏在自己住处,全心全意的照顾他,一直到今天。”
苍狐大感雀跃,拍了拍陈灵虚肩膀,笑道:“好孩子,好汉子,真讲义气!当真难得!他至今都未好转么?”
陈灵虚颇不好意思,道:“曲封哥哥以往对我很好,我报答他的恩情,不过是最最平常之事。我翻看泰家医书,知道这续梦蛇仪式一旦失败,那人的魂魄与身子断了关联,虽存在脑中,却派不上用场,一生一世,只怕都好不了。”
苍狐愕然道:“那他如何活到今天?”
傅瑶儿笑道:“那还全是我的功劳,那天我见他面黄肌瘦,形销骨立,突然灵光闪现,说道:‘他吃不了东西,喝不了水,唯有喂他喝酒,才能滋润他的心魂。’。。。”
陈灵虚苦笑道:“瑶儿,你当时是想作弄他来着。”
傅瑶儿脸上一红,嗔道:“你再说我不对,我与你一刀两断,恩断义绝!我以后不嫁给你当老婆啦!”
陈灵虚吐吐舌头,不敢再说。
苍狐问道:“只有喝酒才能救活他?”
傅瑶儿吹嘘道:“除了酒,他什么都喝不下去,真是疑难杂症,古怪之极,也唯有我这当世头一等的名医才能看穿。”
苍狐沉吟道:“我涉末城中有两位世上闻名的神医,一位叫做雪冰寒,擅长以血治病,一位叫做眠婆婆,以绿驱蛇香引发诸般奇迹。若是她二人,或可治愈这位曲封兄弟。”
陈灵虚大喜过望,道:“真的?苍狐大哥,你能不能带他去看病?无论什么代价,我都在所不惜。”
苍狐本想说:“我若答应,你便得跟我走,助我治理天下。”但转念一想:“这位陈小兄弟帮人大忙,从不求回报,我岂能输给了他?”于是笑道:“好,你若信得过我,我带他回城看病,哪怕跪下向她二人磕头,也非治好他不可。”
忽然间,苍狐脑中传来个声音,那声音说道:“你这无名之辈,为何多管闲事?我这并非疾病,而是在修炼至高武学,更不许俗人治我!”
苍狐瞪向曲封,见他依旧死气沉沉、不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