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有眼-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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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自然侵袭,倒是不易,幸而此人乃是老江湖,眼见四周都是黄沙,避无可避,只好忙从囊中取下一些辟暑丸丹服下,再躲到骆驼身下避雨。
可也奇怪,那阵乌云虽然越吹越近,却无雨意,直至飞过顶上,向西北一处吹去,凌霄子才翻身上了骆驼,但一双眸子却没有离开过那大片乌云,他心中料着,这块云霓分明是一片雨云,断无不下之理。
果然,那块乌云方越过顶上,便在西北方下起雨来,而且下得极大。
黄砂反射日光,折映成虹,交彩中天,入于雨幕,五彩缤纷,蔚为奇景。
那下着大雨的西北方,迷蒙一片,气温霎忽之间立时下降,凌霄子目眺雨景,心念怦然一动,急催坐骑,竟然朝着下雨所在赶去。
昔日,他曾听来过大漠的武林前辈闲话,知道大漠中虽黄砂处处,广阔无垠,但其中却有一些奇迹,这些奇迹叫做沙漠中的绿洲,莫非前面下雨的所在,正是江湖上所传言的沙漠绿洲?
同时,他心中忖道:“此地到处黄砂,无可居停之所,赤炼人魔到大漠来,除非有个安身之处,否则哪耐得了长途跋涉之苦。”
这老人已然断定赤炼人魔必找到沙漠绿洲以为栖身之所了。
他也知道所谓沙漠绿洲其实并不多,也许赤炼人魔就躲在那个所在,好歹赶去找他一找。
此地离该所在,目力虽可到达,但却不是很近,走了约有两个时辰以后,天渐渐黑下来,已是黄昏向晚的时候了。
要是到了晚上,骆驼必不肯走动,它要休息,势必又须等到明天天亮,凌霄子心中一急,竟自下了驼背,踏沙而前,须知大漠之砂,厚不可测,而且软绵绵不良于行,凌霄子欲速反慢,走了约摸二十来步,陡然间只觉脚下一滑,一对脚宛如有物相吸,向前一个跟斗,仆卧地上。
就在此时,但见许多怪物,吱吱杂叫,纷纷从沙中钻了出来,那些怪物遍体金黄长毛,长逾一丈,为数极多。凌霄子还不及思索,已给这些怪物捉住了。
那些怪物似已通灵,竟然晓得用驼筋做成的绳索捆绑着凌霄子,驼筋韧胜牛筋,坚逾金铁,一给捆上便已动弹不得。凌霄子是一派宗主,内功精湛,几番运元挣扎,竟然越挣越牢,到得精疲力竭,才听任那些怪物摆布。
他心中不由一冷,想道:“料不到我凌霄子一生英雄,竟死于这些无名的畜牲手中!”
那些畜牲捉住了凌霄子,由一头怪物背起便走。其余的赶着骆驼走路,简直如人的动作,凌霄子自知并无生望。心中反而安然起来,他偷眼看那些怪物,除了吱吱怪叫不成人语外,竟然进退有序,列成队伍,看了半晌,心中既好气又好笑,索性闭上眼皮,任其背着走路。
此时,乌金西坠,玉兔东升,凌霄子偶然开眼看望,只见黄沙浴在月色之中,亮光闪闪,十分奇丽。但这时的凌霄子,却是无心欣赏这些景色。
他又闭上眼皮,耳畔沙沙怪物足音倏地渐慢,但觉身外凉风习习,拂体生寒,与一路上那灼热难当的情景大异其趣。
凌霄子心中一奇,不禁张眼一看,哪知不看犹可,一看之下,映入眼廉的跟前景物,使他啧啧称怪起来。
当前是一个好所在,古木参天,丰草满径,遍地翠绿,禽鸣顶上,清泉淙淙,此情此景,简直回到中原之土。
他出了一会神,心头不由一亮,忖道:“大概这就是什么沙漠中的绿洲了。”
他所料果然不差,附近果有沙漠绿洲在,而适才所看到的一片雨云,也正刮到这儿下了沛然大雨,此刻树上草上,犹挂露珠,残雨未干,余滴沥沥,风起生寒。
要知沙漠地带不比滨海之区,温度变化极其剧大,热的时候可以把人灼得昏晕,冷的时候则如处冰境。沙漠绿洲,每当雨后夜晚,其凉快处逾于江南深秋,是以在极热之后,凌霄子骤觉凉意增添了。
凌霄子又想道:“对了,若非这儿有水草地带,那些金毛怪物怎能生存,唉,我一时也太胡涂了。”
此时大队怪物,已然越过一道高低不平的曲径,到得一处,杂草丛生荆藤蔓延的所在,方抵达,凌霄子乍眼瞧去,心下不由唬了一跳,但见三株大树之下,绑着三个老头,两俗一道,三人已然死去,而且死状奇惨,自胸抵腹,开了一个大洞,血渍斑斑,分明是受挖心酷刑,地上也流了大滩血,那些血已然变成褚褐,大抵三人死去已然不少时候了。
你道这三人是谁:“赫然是昆仑三剑,他们怎地远涉大漠,惨毙绿洲之中呢?”
凌霄子浑身冷汗,自忖此番必死无疑,暗运元挣扎,怎知那些筋索,坚韧无比,越是挣扎越加牢固,而且在挣扎之时,那头背着他的怪物已经觉察,吱吱怪吼,状甚愤怒,凌霄子心下一凛,再也不敢乱动了。
可是,昆仑三剑惨死的影子,兀是不能去怀,但事已至此,也不由他怎么惧怕了。
蓦地里,只听得怪叫之声叠起,震耳欲聋,叫声之中夹上雀跃跳蹦杂响,凌霄手心中一怔,急展眼看时,只见眼前是一片旷场,旷场之中,布下一块块的大青石,排列有序不紊,宛似座席。
每块石头皆是三尺高两尺宽,就像一只椅子一般,而每块石上都蹲着一头金毛怪物。密密麻麻的石块中央,赫然坐上一个怪人。
那怪人发长齐脐,面目黧黑,身材十分高大壮硕,但看年纪却在花甲以上。
凌霄子定睛朝那怪人看了又看,咦,那不是怪物,分明是一个人。
细看之下,心头不由大震起来,天下之大,当真无奇不有,那些金毛怪物,厉害无比,倒也罢了。竟然有人能够驯服它们,收为奴仆,岂不怪极。
那个怪人站起来,凌霄子偷眼望去,心下又是一凛,那人十指长着锐利而长的指甲,外貌虽然似人,但举动竟如野兽。
但见那野人风也似地卷到,两足狂跳不已,全然不成章法,分明是兽类扑出之势。
凌霄子正看得出神之际,陡觉身子一轻,斜斜抛出三尺,摔在地上。原来是那金毛怪物到得这里用力把他掀在地上。
那怪物才放下凌霄子,那怪人已如风般掠到,只见他长臂一撩,已然揪住了凌霄子一头散发,陡然向上一提,就如提婴儿般吊在半空中。
这时才觉怪人比起自己身量要高出数尺,简直是个巨无霸,而且力大无穷,比起金毛怪物,犹要大上不知多少倍呢!
他既然是人啦,自然有理可讲了。凌霄子心中这么想着,不觉开口道:“老前辈是哪一位,何苦为难在下?”
那怪人猛地滋牙狞笑,口里叽哩咕噜地转个不停,凌霄子却是不懂得他在说些什么。
凌霄子不管他听懂听不懂,又道:“在下与前辈无过节,误入贵境,但请恕罪!”
怪人并不理会,做了许多手势,嘴里仍是叫个不停,凌霄子看他手势,似乎要松解他身上捆绑,又似乎要杀了他。
那怪人一只右手五指如钩,一忽儿在胸前晃动,一忽儿又垂了下去,这个手势,乃是要将他挖心剖腹之意。
凌霄子心中惶然,长叹一声道:“罢了,我凌某一世英豪,竟然死于绝域,毋乃太可惜啦!”
同时,他醒悟到昆仑三剑惨死,乃是受了这个怪人长指所剖,看来此人两手利爪,不逊死去多年的阴阳妪那老怪妇。
可是,怪人始终只是作了手势,并没有真个动手挖开他的心腹。
忽地里,但见怪人右手利爪往凌霄子身上一拂,勒勒之声顿起,那些坚韧无比的驼筋,赫然应指而断,可见此人指甲之利,指力之强,那武林一流高手,也非其匹。
一松开捆绑,凌霄子本能运劲往外一甩,倒也给他甩开怪人掌握,落在一丈之外。
看怪人模样,似乎微微惊异,才怔了一怔,陡地鼓起掌来。
他把嘴巴咧开得大大地,自己笑了一阵,一翻身便已扑上,所走姿态,仍然跳跳蹦蹦,章法全无。
但这一番凌霄子却瞧出内里大有文章了。须知凌霄子也是武林中一派高手,武学天下一家同源,那怪人走的步伐,外形如兽行,但里面暗藏变化,凌霄子一瞥已知今晚上所碰上的是漠外武林中顶儿尖儿的对手了。
凌霄子想道:“八卦步法,对啊!八卦步法乃大漠独有武技,当前这怪人谅来必是大漠中的什么高人了!”
寻思未落,怪人已经扑到跟前,十指朝前暴张,便来抓凌霄子的右肩,这一招正是大漠八卦爪中的“神猿献果”精妙招数一式。
凌霄子也是成名人物,此刻已脱掌握,虽知道对手极高,也得抵抗。本门绝学登时展开,掌如风发,幡步进招,已然接上对方的八卦爪了。
方走五招,怪人忽地咦了一声,爪招大变,这一变与前大不相同,指爪劈处,罡风激射,必历有声,此人功力果是达到炉火纯青。
凌霄子但觉对方指劲到处,熟辣剧痛难当,且有一种窒息之感,这一唬非小,唬得冷汗浃背,后退不迭。
此一较亮,凌霄子已是落败无疑,却料不到凌老头以数十年精磨功夫,八荒门蜚声江湖绝技,也难以在此怪人指下走上十招。
他才后退,怪人哪容他就此逃去,一长身已经赶到。四边观看热闹的金毛畜牲全鼓噪起来,仿佛在喝采,又彷佛在助威。
凌霄子大惊失色,自知难以幸免,一急之下,恶念陡生,拚着两败俱伤的念头,把师门不传绝学展出。
但见他两掌一翻,不退反进,仰空上击,因为两人高矮悬殊,凌霄子此一上击,也只能及于对方小腹丹田之间而已。
凌霄子这一猝然回身,怪人果然不虞有此,只因冲势过猛,欲止步已来不及,但凌霄子那手绝学已经亮到,看着便要伤在他的掌下。
这招若接实时,怪人丹田小腹洞穿而死,但凌霄子必给对方利爪抓为肉浆。
正当此千钧一发之际,陡见怪人应变奇快,身形蓦地拔起丈许,躲闪过去,同时两足一蹶,已然猛地取着对方一双招子点到。
凌霄子拚命一招落空,也藉此逃过怪人一抓之厄,正迟疑间,乍见足影如电,顷刻已临面前。
此招也是险绝,凌霄子不假思索,一伏身使了燕青十八跌,滑溜溜地在怪人足傍掠过,一溜就是二丈,已然脱了对方足蹶之危。
这其间,忽听阵阵喋喋刺耳大笑,那怪人见凌霄子逃过这一关,竟然不再动手,连连鼓起手掌来。
这举动,直看得凌霄子怔怔出神不已。怪人鼓完了掌,笑声倏然一止,指了指凌霄子,口里又是叽哩咕噜一番,凌霄子已然断定当前这怪人是大漠上居民,只是言语不通,设法转圜以消彼此敌意。
凌霄子竭尽心思,想了又想,要想出一个办法来和怪人通达意思,但在苦思之下,仍然束手无策。
就在此时,怪人忽地慢慢向他踱步而至,这番行来,竟然不偏不斜,更无兽扑之状。凌霄子心神微微一喜,自忖怪人可能恶意已泯了。
但面对如此险恶局面,他岂能无备,怪人前进一步,他便后退一步,虽然怪人几番摇手示意,教他不必惧怕,他仍是本能后退。
这倒教怪人皱起眉来了。陡然间,但见怪人旧态复萌,身形暴长,便如野兽般扑到,十指如钩,朝着凌霄子便抓,这可教凌霄子为难了。
要知求生乃是人之本能,蝼蚁尚且贪生,况于人类,方才凌霄子拚个两败俱伤乃是因为生望已绝,但自怪人改变态度,他藏在心中的生机复萌,正在求解脱之计,不料怪人野性无常,霎忽之间,又变得暴戾骇人了。
要较量武功,凌霄子有自知之明,难以取胜人家,如出师传绝学,或可望于幸胜,但自己这条命即不死于对方之手,也必为群怪所毙,是以应对之际,益是分外小心,不敢卤莽。
但这一次怪人和刚才全然不同,一翻腕利爪已到,指挟冷劲,全然不把凌霄子看在眼内。
凌霄子一瞥心胆俱碎,连用几个身法,仍然脱不了对方指爪所胁,但听得一声惊叫过后,凌霄子已然给怪人抓着,一把提到半空。
怪人两指刚好扣在凌霄子的琵琶骨上,若一加劲,琵琶骨势必断碎当堂。凌霄子哪敢挣扎,只好乖乖任由摆布,口里却哀呼道:“老前辈手下留情!”
他说什么好话当然无效,对方根本就听他不懂,这不过是一时情急而已。
怪人只是提起了他,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凌霄子心念怦然一动,忖道:“怪人这般对付乃是何故呢?”
别说凌霄子给怪人弄得胡涂,任何一个人也会感到莫名其妙。要说怪人要把凌霄子杀害,那何必松了他身上的捆绑呢?再说此刻已然大有机会下手,兀是迟迟别无异动,此中岂无缘故?
凌霄子一察知怪人不会杀害于他之后,心中微微一安,索性闭目不理。
那怪人叽哩咕噜了一回,忽地朝凌霄子的软麻穴一拂,方把他放在地上。
这时,凌霄子浑软绵绵麻木不仁,动弹不得,只好呆在地上干瞪眼。可也奇怪,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