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凌风传-第2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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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笑的想法。”
由音乐剧的开演到现在伏难陀的开讲,全场肃穆的政治气氛荡然无存,在这种情况下一时半会儿巴蜀命运安排是不会再被提及了。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有资格被尚秀芳选中的人果然有两下子,与中原多数僧人说法相比,伏难陀最能打动人心处,是直接与每个人都有关系,平实近人又充满震撼性。比起来,其余禅师的禅机佛语虽充盈智慧,但与一般人的想法终较为疏远,较为虚无缥缈,不合乎实际所需。
越克蓬哂道:“这妖僧又在讲那套梵我如一的鬼话了。”
拜紫亭道:“不瞒蓬兄,小弟觉得他看的很透彻。”
越克蓬道:“这妖僧辩才无双,嘴皮子厉害得紧。但他的人品嘛,哼!”
拜紫亭道:“愿闻其详。”
越克蓬道:“七年前此人到吐鲁番传教,舌战摩尼教和景教两教教主,辩才无碍,法理精深,深得各国君主赞许,并成立天竺教。那时他并不叫伏难陀,整个脸面给毛蓬蓬的胡子掩盖,自称苦僧。那时谁都以为他是法行高深的圣僧,被他骗得服服贴贴,岂知……唉!”
拜紫亭眼中光芒闪动,道:“蓬兄是否被骗者之一?”
越克蓬道:“那时我年纪尚小,父母是景教徒,所以没有被骗。可是各国王族无不奉他如神明,在他巧立名目下献金献宝,又着子女随他修法,直到摩尼教和景教两教教主忽然暴毙,才有人怀疑是他下的毒手,但已迟了一步,被他挟带大批财宝逃个无影无踪,更发觉大批有姿色女信徒被他借修法奸*淫杀害。此事惹起轩然大波,先王更因曾把他竭诚推介而被众人责难,忧愤而死,此仇此恨,我们车师国的人绝不会忘记。”
拜紫亭道:“吐鲁番有多少国?”
越克蓬答道:“共有八国,最强大的是我们车师前国,其它就是车师后国和山北六国。一年前,有人告诉我们这妖僧必来成都,果不其然,他虽剃掉胡须,仍给一眼辨认了出来。”
拜紫亭一震道:“竟有人一年前告知你们他会来成都?”
越克蓬看出他眼里的不可思议,笑道:“其中的缘由,小弟也不晓得。但不管其他,既然撞上这妖僧,就决没有让他再逃掉的道理!我们车师人就是流尽每一滴鲜血,也要这妖僧血债血偿!”
拜紫亭与客素交换个眼色,微一颔首,无不了然对方的想法,道:“蓬兄与我相交一场,对于这等惨绝人寰的痛事,紫亭不才,也愿助蓬兄一臂之力,管他一管!”
越克蓬大喜,道:“拜兄高义,我越克蓬交你这个朋友了!”
需知车师国与拜紫亭所在的粟末族一西一东,八杆子扯不上关系,根本无从利益纠葛,人家竟凭他一席话就肯两肋插刀,何其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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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抱歉,今天发的晚了点。
第316章 计杀解晖
当师妃暄走进独尊堡内堂时,伏难陀正在阐述他的梵我如一。
起因是李淳风指责伏难陀所说禅宗将个人的“我”看的太重,他认为重我正代表直指本心,放弃对诸天神佛的崇拜,远离沉重的典籍和繁琐的礼仪,无拘无束地深入探索每个人具备的佛性真如。若不重我,还有何所倚重?
李淳风名属道家,其实对佛教经典亦略有涉猎,尤其是讲究“明心见性,顿悟成佛”的禅宗,与道家思想并无多少矛盾之处,故禅宗在社会名流中有着深厚的群众基础。
所以他的指责很有份量,全场人的目光都集往伏难陀,看他如何辩解。
伏难陀双目闪耀着智慧的光芒,语调铿锵,字字有力,神态却是从容不迫地道:“要明白何谓‘我’,先要明白‘我’的不同层次。最低的一层是物质,指我们的身体,稍高一层的是感官,心意又高于感官,智性高于心意,最高的层次是灵神,谓之五重识,‘我’便是这五重识的总和结果,以上御下,以内御外,灵神是最高的层次,更是其核心。”
尚秀芳一对美眸亮起来,点头道:“秀芳尚是首次听到有人能把‘我’作出这么透彻的分析。大师说的灵神,是否李公子刚才说的佛性真如?”
伏难陀尚未回答,师妃暄已在解府下人的唱诺中飘然走进。
她一副男装打扮,束了一个文士髻的头发乌黑闪亮,非常引人,象征她剑手身份的色空剑负在背后,整个人透出一股飘逸潇洒的味儿。
解晖惊喜过望,从未想过慈航静斋会有人前来贺寿。
这不只是他个人面子的问题,更代表着巴蜀的未来有了希望。他已打定主意,静斋的决定就是他的决定,无论是投向天下会还是李阀,亦或保持中立,他都无条件地支持。
师妃暄的到来或许对他而言是个台阶,与宋阀和解的台阶。
因为在他心里,静斋的注多半没有压在李阀上,尽管梵清惠曾有以北统南的经典论调,但时也势也,天下会与宋阀的联合已注定大半个天下已落入囊中。尤其宋家军占据泸川后,随时可攻打过来,战争一触即发。在这种情况下,静斋没理由继续支持李阀,显然那样势必引起巴蜀战乱,与悲天悯人的静斋风格不符。
但他有些失算了。
师妃暄入席后,依例恭祝两句,即道:“妃暄此来,乃是奉了家师之命,特来表达我静斋的态度。”
满堂寂然。
都在等候静斋对巴蜀形势的最后通牒。
师妃暄道:“天门无道,明宗越不仁,故我静斋将全力支持李阀,故希望独尊堡、川帮、巴盟能以大义为重。”
全场哗然。
李孝恭、李秀宁兄妹受宠若惊,对突然到来的幸福手足无措。事实上,今晚一直没有他们游说的机会。哪想天上真会掉下馅饼来。
宋鲁夫妇与宋玉致倒是镇定如恒,只微微摇了摇头,并不参与讨论。
解晖神色凝重,沉声道:“请仙子稍候片刻。事关重大,容我等再作商议,定给仙子一个满意的答复。”
这本是他要的结果,但从师妃暄口中说的时候,他心乱如麻,这时他才明白,要他真正成为宋缺不死不休的敌人是件何其困难的事情。
川帮老大范卓和巴盟四大领袖奉振、丝娜、角罗风、川牟寻等五人离席,准备进密室做新一轮会谈,相信巴蜀的命运马上就会公布出来。
解晖起身较五人缓了少许,正要举步,心中警兆忽起。
蓦地杀机涌动。
四周空气变得不正常起来。
“是谁要杀我?而且就在这席间?”
一瞬间解晖大脑高速运转,将杀气来源方向判断出来,竟是临席距他只有五步之遥的“南海仙翁”晁公错!
独尊堡此次寿宴没有采用秦汉以来通用的坐席,而是近二十年来兴起的高桌高椅,这大大解放了宾客的双腿,也大大方便了刺客的行动。
晁公错两条腿已经搭到外面,一只手握住了刀柄,仿佛猛鹫看到了垂涎的猎物,随时可朝他劈来!
解晖猛然醒悟,“不!他不是晁公错!他是宋缺的人!”
世人都以为晁公错最厉害的功夫是七杀拳,他正恃着这套拳法与宁道奇战到千合外才真气衰竭而认输,老一辈人物更称其为“晁七杀”,但只有对他起过杀心的宋缺才知他的真正压箱底本领是刀法,论刀法,他只逊色天刀一筹!
这件事宋缺只告诉过解晖,而解晖从未将之外泄过,是以今天“晁公错”前来祝寿,他隐觉不妥,却也没理由拒之门外,欣然恭迎,管家方益民见“晁公错”身负厚背刀,将疑点说出时,唯有他洒然一笑,别人都怀疑的地方,恰是他释疑的地方。
细节决定成败,能使出此计的,除了宋缺还有何人?
解晖之所以认定此人不是晁公错,原因有二,一是晁公错根本没有任何理由杀他,二是他才回味过来那丝不妥在哪里,不是指他与晁公错没有交情,而是此人的体格较晁公错要宽大,在容貌上虽天衣无缝,但整体却予人不和谐的感觉,偏偏自己之前将之忽略过去!
解晖想明前因后果,又惊又怒,直叹宋缺心狠手辣,竟不念一丝旧情,但此刻显非感叹的好时机,全身肌肉立时紧绷起来,那一脚重重地踏到地面上。
石板龟裂。
细微的声音在在座高手听来不啻惊雷。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下一刹那再不用大家费力寻思,但见“晁公错”向解晖扑去,厚背刀连刀带鞘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带起的劲风凝而不散,有增无减,将对手紧紧锁死。
解晖大为头痛,“晁公错”在他的右侧,他一扭头两人就可打个照面,故不存在他来不及转身的问题,问题在于“晁公错”扑来的身法,忽左忽右,似走直线,其中却又暗藏弯曲和比弯曲更巧妙的弧度,这种情况,若出现在兵器的进攻路线上,已臻大家境界,而竟与身法结合起来,使得有“武林判官”之誉的解晖也一时犹豫,不知该避往何处。
他没有考虑挡住这刀,决非他信心不足,虽然他的成名兵刃判官笔并未带在身边,但他仍感觉此人不足为虑,不具备击杀他的实力。杀机早&泄,仓促出刀,气势远未蓄至巅峰,这刀纵有点门道,也是有限。
在他看来,宋缺向来算无遗策,既要杀他,定有后招,所以他与此人硬拼的话,实属不智,只会浪费气力。
“晁公错”似缓似快,使他感到无论闪往任何一个方向,都可能正落入对方算计。而唯一生路,便是全速后退,与刚来的师妃暄合兵一处,那时安全无虞,任宋缺有什么后续安排也无从施展。
师妃暄作为百年来慈航静斋最出色的女弟子,剑法之高,定不会叫他失望。
他相信宋缺千算万算,也不可能算到今天有师妃暄的到场!
经过这番思虑,解晖退了!
任“晁公错”依凭气机牵引,试图迫他放手比拼,解晖亦不作理会,全力后退。
漫天惊呼这才响起。
坐在“晁公错”一旁的欧阳希夷察觉不对,但拿不准场中缘由,便没有出手救援。
在解晖退后,“晁公错”的刀法再变,眨眼间演化成一道令人难以形容的玄奥线路,似是平平无奇,又似千变万化,无论身受者还是旁观诸人,均感到此刀妙若天成,有令天地变色的骇人威势。
这还不算,“晁公错”倏地暴喝道:“受死吧!”
这声喝叫含劲吐出,若平地起轰雷,听得人人心神悸动,登时增添这本已威霸天下的一刀的气势!
解晖眼见这一刀的转化与前刀衔接如此自然无瑕,亦不由后悔,但终是威震一方的超级高手,际此生死关头,赶忙收摄心神,身体在窄小的空间变幻出无数虚虚实实的位置,右手中指伸出,似要点出又非点出,其虚实难测处,看看也教人目眩,只要“晁公错”一下错失,摸不清他的虚实,所占上风将要尽付流水,拱手让人。
高手交锋,正在此一招半招之争。
攻得好,守得更好。
即使是正对敌的“晁公错”也禁不住佩服对手这一守式的高明,他这一刀最厉害处就是迫敌硬撼火拼,若要破此一招,唯一之法就是不与他硬撼。在这情况下,必须先令他攻无可攻,被迫中途放弃变招,那么他的气势将惨受重挫,解晖此守式正含此妙用,虚实难测,使他找不到刀锋应落的一点!
满堂哪个不是解晖的来宾,立时有齐声喝彩。
师妃暄的色空剑亦在这时出鞘。
绚烂的剑芒在解晖一侧亮起。
就在这时,“晁公错”竟然冲势全消,凝然倏止,停步于离解晖一丈近处。
似攻非攻,似守非守。
那由动转化为极静的感觉,充满戏剧性的震撼力。
满厅登时悄然无声,更大幅加强这种奇异的感觉。
厚背刀遥指解晖,发出凛然迫人的刀气,笼罩对手。
解晖笑了,他承认他对此人刀法有了低估,但已经出剑的师妃暄如何肯让自己孤军奋战?他要保住有用之身应付宋缺安排的接踵而至的刺杀,没兴趣与这家伙玩下去了!
果然,色空剑剑尖一抖,巨大的光晕形成朵朵梨花,四下飘散,纷纷扬扬。
“晁公错”瞳孔骤缩,显然没有想到世上竟有如斯高明的剑法。
继而,色空剑幻作一团光芒,如天外流星,由远及近越来越大,蓦地炸开,化作一片光雨,漫天遍地,织成一个巨大的罗网,无所不包。
“晁公错”大骇,他与解晖紧密不可分割的刀气遇上色空剑的剑气,如冰融雪化,这美得令人眩目的剑雨使他不得不飞身急退,暂避其锋。
解晖一众俱被眼前的美景所震慑,他们不是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剑法,而是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剑法,那仿佛是一首诗,一幅画。
剑在手中不再是杀人的工具,而是一支活生生的画笔。
师妃暄不仅是一位剑术高手,更是一位美学大师,将杀人与艺术融合得如此完美,甚至看她杀人也是一种享受。
每个人都在想看接下来“晁公错”如何受死。
李淳风更是风度全无地失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