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明的莫名-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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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昏暗,没有灯光,靠着日光照射,楼房不高,屋顶用木块盖成,木连普通的料子也谈不上,就一块破烂搭着另一块破烂,手指只要用上一点力就能刺穿。看来冬天一旦积雪过厚,屋顶便会倒塌,孩子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来上课。
方校长跟我们简单说了孩子的生活情况,基本上是字典里能形容贫穷的词都可以在这里活现。他又带我们在学校走走,可是我看了两三个房间便看不下去,已经可预见一间比一间差,旁边还要听着方校长细说孩子如何在这里吃苦。
故事太残忍,脚步太沉重。
此时一个孩子走来跟我们说物资已整理好,我们便过去看情况,不用走下去,心里确实松一口气。
孩子们已经列队在空地上等待,每一个都乖巧得很,我们准备了书包及文具送他们,款色实用朴素,这些东西自是城市里的孩子看不上。
看着孩子真切期待,意会到快乐的价钱也有地域性差距,在山区几块钱就买到了,在城市是贵得多少钱都买不来,可恨是山区贫穷得没钱买快乐,城市已富有得没有快乐出售,世界还是坚持错配。
方校长请张恒为孩子们说几句话才开始派发物资,张恒踏上前,迟迟未有开口,似在考虑要说什麽。
虽然张恒私底下不是话少的人,但在公开场合不爱多说,最终他只对孩子说了一句话。
“感谢你们将快乐卖给我。”
☆、第二十三章
我们将物资分发,孩子们接过书包文具便急不及待打开,雀跃地将新书包背到身上,又把自己珍而重之的书本放进新书包,然而书本早已破烂得不成书,没有完整一页,快要分成两截。
对他们来说破烂根本不算什麽,他们要的只是书里的知识,我开始羡慕这些孩子。虽然穷,但他们的追求是多麽明确与直接,免去人生许多冤枉路。
忽然身旁传来抽泣声,转身看见张恒的助理慧敏蹲在地上,牵著一个小女孩的手在哭泣。
我上前了解事情,说:“怎麽了?”
“听了她家里的事情就忍不住。”慧敏顶著一双泪眼。
“姐姐,不要哭,我没事。”
小女孩伸手去擦慧敏脸上的泪,然而这动作只是加倍刺激她的泪线,她就抱著小女孩哭起来。
“孩子都比你坚强多了,再哭可要被他们笑话。”我摸着慧敏的头说。
慧敏勉强止住哭声,她说:“他们的衣服都破破烂烂,附近不是有市集吗,我们带他们去买新衣服吧。”
我们五人连同方校长领著一群孩子到市集去,从学校过去走了将近一小时的路,途中不见任何车辆,可以想像他们每次出门都只能靠自己一双腿。即使到了市集也称不上繁荣,不过是地摊子的集中地,卖的大多是生活必需品,没有光鲜漂亮的东西。
慧敏带头领著小孩四处逛,看来孩子都很少到市集,表现得很兴奋,而慧敏比他们还要兴奋上几分,这就是所谓的施比受更有福吧。
走了几个摊子,找到一个有卖小孩衣服的,卖家说不分大小,三十元一件任选。慧敏试著挑选合身衣服,孩子们听了却连忙说不。
慧敏问:“为什麽?”
孩子们七嘴八舌起来:“这个太贵了,三十元可是爸爸妈妈一个月也赚不到的钱。”“姐姐别买,不要买。”“我不要了,姐姐,别浪费,我真的不需要新衣服。”“这里四十人,太多钱,不能让你花太多。”
孩子们硬拉著慧敏要她走,慧敏看著年纪小小却贴心的孩子又要哭鼻子,坚持要买,她说:“别担心,姐姐还是有能力给你们买新衣服。”
张恒看不下去他们拉拉扯扯,对慧敏说:“不要买了,如果他们不想要。”
“……但是”总裁出口,慧敏不免面有难色。
“问题不是你买不起,而是他们受不起,你又何必强在他们身上套一件他们认为不值这价钱的东西,尊重孩子的价值观吧。”
慧敏听了微微低下头,大概觉得自己好心做了坏事。
张恒拍了拍慧敏的肩膀说:“别以为这些钱可以省下来,这里四十个孩子,合共一千二百元。”他向慧敏伸手,“既然打算付出,就要做到底。”
慧敏不惑,但还是从钱包取出一千二百元给张恒,张恒拿出当中二百四十元,对卖衣服的人说:“可以帮忙把二百元换成四十张五元吗?另外三十元我要你一件衣服,十元当你的小费。”
卖家自知没了一笔大生意,但至少仍能卖出一件,还有十元小费,当然说好。
张恒接过钱,然後向每个小孩分发一张五元,对他们说:“现在给你们半个小时,用上这五元在这里买下你认为最好的东西,谁买的最合我意,我就用衣服跟他交换。”每个孩子接到钱後,张恒大喊:“一、二、三!”
孩子们立刻一哄而散,看见他们笑著奔跑的身影,让我们这些大人都不由笑了。张恒把剩下的钱交给方校长,说:“这些钱你稍後分到他们家里去。”
我看著眼前这个男人,心里好胀好胀,那是暖意满塞的感觉,感到太不可思议,一个人要怎样活过来才能如此懂得尊重别人,他总是不著痕迹地顾念到每一个人的本质与需要。他满足了慧敏想要付出的心意,保护孩子的价值观,给孩子真正需要的份量,让他们作自由选择,给他们快乐的游戏,背後为孩子照顾家人。他就连摆摊子的人都察看到,给他生意及小费,让他不用没了大生意而失望。
张恒,你真是好得让我心疼。
半个小时後,每个孩子都带著一个东西回来,吃喝玩乐样样皆有,他们把张恒围起来,赶著向他展示自己买来的东西,最後张恒选了一个已落漆的戒指,他把戒指向我抛来,说:“这个给我收好。”
我伸手接住,打开手心细看,指环上刻有横倒著的十字架,还挺配合恶魔吧。
每个孩子抱著一件他们喜欢的东西,一群人又再踏上一个小时的路程返回学校。在路上,孩子们一起大声歌唱,虽然听不懂他们唱什麽,但在无边无际的平原上,听著嘹亮的歌声也算得上一种享受。
张恒说:“有没有试过戴上戒指?”张恒与我并肩走在人群最後。
“没有。”我回答。
“拿出来试试看。”
我从裤子的口袋里掏出戒指,这个大小看起来就只适合套到食指、中指或无名指。我试着套在食指及中指上,却过不了第二骨节,就无名指能套下来,但还是有点紧。
张恒把我的手抓起来,说:“不错,就套在无名指上。”
我皱眉道:“太紧了。”
“这样就能一直感受到它的存在。”他吻在我无名指上的指环,“这可是结婚戒指。”
“没有求婚就来套戒指!?”我瞪他,“还有你也太小气吧,才五块钱。”我既想哭又想笑。
张恒笑说:“我还当现在蜜月旅行。”
我忍不住给他身上来一拳,不太重,但也必定痛着了。
这恶魔就是恶劣得让人爱不惜手。
张恒不理我的抗议,将我拉进怀里,前方的孩子不知何时已换上一首童谣唱著,我能听懂里面的每字每句。
蝶儿在飞 花儿仰望
月儿高挂 星儿在旁
云儿飘荡 蓝天相伴
下雨後 彩虹来
我最爱的人是最爱我的人
天地间,我沉醉於漫天歌声,与张恒深深吻着。
作家的话:
☆、第二十四章
傍晚,我们所有人围坐在课室吃饭,虽然家徒四壁,粗茶淡饭,但这里有最好的调味料──孩子的生命力。
方校长说要给我惊喜,在这四十个孩子中,五个是我一直助养,他们各自为我准备了礼物,然後一个一个上前来向我献宝。
第一个孩子为我送上亲手作的画,还向我解释画里每个图案的意思。
第二个孩子为我唱歌,曲子是他为我而编。
第三个孩子为我跳舞,他说自从知道我要来,每天努力练习。
第四个孩子为我编了围巾,他将自己的毛衣裁成碎布为我编织。
我很感动,今天实在被感动了太多遍,幸福得怕著把一生福气都用光。
接著第五个小孩被方校长推到我面前,方校长说:“小锦,快让哥哥看你准备了什麽。”
我看著这个叫小锦的男孩,面容沈静,少了其它孩子三分童真,取而代之是多了三分倔强,我问他:“你要送什麽给我?”
小锦垂著双手轻握拳,不说话,不看人,眼睛只盯著地板。
我看他似乎没有为我准备礼物,没有介意,但是方校长催促他起来。一室人静待著小锦的行动,他被方校长及众人的目光迫急了,勉强开口说:“我送………”
我等著。
小锦突然甩出一句:“送你出门口。”
我一愣。
“噗!”
我转眼瞪著身边笑喷的张恒。
方校长连忙将小锦拖走向我赔不是,我只能淡定著当什麽都没发生。方校长事後跟我解释,小锦是这里最大的孩子,平常帮忙照顾大家,打理家务,个性其实很乖巧。这里的孩子虽然寄宿,但都是有家人的,小锦因为家里太穷,从小被父母遗弃,才变得个性有点扭曲。
无论他背景如何,这点小事我没到记恨,倒是笑喷了的张恒才让我牙痒。
饭後我们被安排到一个空房间作为睡房,所谓睡房其实连床都没有,因为资源有限,所有床都已经用到孩子去,我们出发前已得知情况而备了睡袋,就在房间张罗起来时,眼尾瞄到小锦站在门口要进不进。
张恒见了把他叫进来,他走到我面前,吞吞吐吐:“方校长……要我问你……明天要不要我带你们到附近走走。”
我看他八成是被方校长迫来当导游赔罪,随便问道:“有什麽地方选择?”
他迟疑了一会,面无表情说:“你的选择只有要或不要。”
…………这个臭小子!
旁边的张恒这次没笑,他将小锦拉到自己身边说:“看著真讨人欢喜。”
这个死张恒!
两个一大一小跟我对著干了!
山区的人很早睡觉,城市来的人自然不习惯,晚上九点多我仍然精神,就到外面散散步。
抬头一片星海,难得一见的璀璨。
身上披来一件外套,我没有回头看。
“即使夏天,山区晚上还是很凉。”
“不是跟小锦整我整得高兴著,还管我凉不凉。”
“你不觉得小锦跟你很像吗。”
我回头,不爽的看了张恒一眼。
“明明是个好孩子,为了掩饰内心不安,或冷淡,或带刺。这种人心里受了的委屈,你不是该明吗。”张恒说:“我喜欢他是因为想起你。”
唉……
我向後靠在张恒身上,让他承受著我的重量。
如果没有遇到张恒,也许我一辈子都不会放过自己,把自己囚禁在过去的伤害与被害的幻想中。
世上也许有数不尽的小锦及从前的我。
张恒说:“我能够理解你们要将其它人隔离的心态,只是世上除了爱还有什麽是非要不可,即使让你一个人撑到死那天,回头看不过是一片荒凉。”
张恒的话不免让我回想起已渐渐放下的过去,悲从中来,我说:“尽管爱是非要不可,如果屡寻不获,又比一片荒凉好上多少。”
张恒搂住我问:“现在你还是屡寻不获吗?”
感受到身後躯体传来的温度,皮肤相触的质感,内心的悸动,我又岂舍得说找不到,我说:“找到了,但他不是人类,而是恶魔。”
我愿意放下过去伤痛,愿意相信别人没有兴趣来害我,不代表就能相信人类的爱,然而现在的不信,不是因为从前那种愤世嫉俗的鄙视,而是从张恒身上学会他对别人的体恤与温柔。我的不信只是出於相信了人类太脆弱,脆弱得无能为力去爱,体恤他们因为迷失自己而迫不得已伤人。
爱需要太多坚强,奈何人太脆弱。
张恒说:“如果你不想跟人类打交道,更不应该逃避,狠狠睁开双眼,看尽他们的一切。”
这又何苦?我说:“恐怕是看尽萧瑟苍凉,或是血肉模糊。”
张恒在我脸上蹭了一下,说:“是去看穿披著人皮的恶魔,世上总不会只有我一个,我的同伴可多著,阿一已是其中一个。”
这不过是看下千万部悲剧,为求从中找出一部喜剧,内心需要多强大才能撑到喜剧出现?然而把人生故意放空,连一部悲剧都不曾上演,或是同一部悲剧播到老死,想来也是同样可悲。
这就是你一直愿意前进的理念吗?
这份坚强是你要我学会吗?
“假若你不想寻找,我说过去利用一切你可以利用的,去打造你自己的世界。”张恒忽然笑得诡异,说:“比如说你可以写个恶魔养成计划,用慈善基金兴建学校,培育恶魔,我可以考虑接受。”
我笑,转身抱著他。
有一个人就是愿意借你一切,让你成就所有,除了拥抱,已经什麽都不想说。
☆、第二十五章
次日醒来,只馀下四个人在房间,另外三人仍然在睡,就张恒不见了,抓过睡袋旁边的手表看,才七点多,但太阳在空旷的山区比城市来得更猛,热气早已洒了一地。
我走出房间,在学校四处摸索,山区小孩早就起来了,在路上碰见每个小孩,他们都甜笑着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