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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且尽眼中欢-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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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者的医术甚是高明,撤下绷带的时候,清慕本来都已经全身绷紧,准备好去忍耐剧痛了,可直到新的绷带和著药膏再次裹上,他却连半点疼痛都没感觉到。

待得一切结束,那少年先是拿出一块浅黄色的薄巾递给老者,老者慢条斯理,无比细致地擦完了手;而後又从老者提来的药箱中拣出了一只玉瓶,递给了那位个子较高的丫鬟。

“内服药,一日三次,卯时一刻,午时二刻,酉时三刻。三日後撤下绷带,自可完好。”声音毫无起伏,只带了点变声期的嘶哑粗沈。

 高个头丫鬟接了过去,弯腰施了一礼:“麻烦二位了。”

 少年面无表情地点头,而後收拾好东西,扶著老者往外走了。

 清慕目送他二人离开,还在斟酌要不要再厚著脸皮问问这两位姑娘,却见个子稍矮的那一个已经端著粥碗,缓步轻摇,款款向他走来。

 她虽然面容冷淡,但声音却竟颇为温婉。

“清慕公子,奴婢习善,这位是舍妹习真。从今往後,您的生活起居,便由我姐妹二人照顾了。”她说著便要抬起勺子喂清慕粥喝。

 清慕先是一愣,随即下意识地别过了脸。他虽从小在如斯受到穆爷不合常理的特殊照顾,但那也决没有细致恭敬到这等地步。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耽於享乐的人,颜惜甚至曾因此嘲笑过他,说他明明生在妓馆,却偏偏是个禁欲的。以前哪怕贴身小厮要替他打水端茶他都觉得别扭,更别提现在一位陌生姑娘要更加亲密地喂他饭吃了。他不习惯,也不心安。

“姑娘,不用……”

 习善面不改色地将勺子拐了个弯,仍然直直抵在清慕的嘴边,淡淡道:“清慕公子,您已经昏睡了三天,再不吃东西,不仅您自己受苦,我们姐妹也不好交差。”

 习真也在後面伶牙俐齿道:“是啊。您是聪明人,如此损人不利己的事儿,还是不要做的好。”

 她是自作聪明了──清慕从不受激。

 他缓缓摇了摇头,伸出手作势要自己拿碗。声音虽然虚弱,但却异常坚定:“多谢姑娘好意,只是,请容清慕自己来。”

 他还不至於迂腐。既然得救,那麽能不死,当然还是不要死的好。

 习善看他半晌,良久点头,将手中碗勺递给了他。而习真也将桌上刚刚布好的一碟点心端了过来,放在床头。

 幸好她二人到底贴心,在做完这一切之後,很快就识趣地退站到了一旁,没有都围在清慕身边。否则若是被这两束冷冰冰的监视目光给盯著,清慕是决计一口粥都喝不下的。

 清慕吃得很慢,一来是因为久未进食,本身不得太快;二来是因为,他在一边吃的同时,也在一边细细思考和琢磨。他暗暗庆幸,幸好如斯算得上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奢华之所,因而在这饮食方面,也是极尽精致的。他虽没有特意观察过,但多年耳濡目染,鼻闻口尝下来,倒也懂得不少。

 他尝得出,这粥是京城“客还居”最富盛名的玫瑰花粥,香气横溢,滋补甚佳;而小碟里的四样点心──月牙饺,马蹄糕,蝴蝶卷,半暗酥,则均来自於以精巧细致闻名的“桃花阁”。再联想到刚才那位医术甚高的老者,以及习善习真,这两位仅仅只是丫鬟,但却俨然堪比一般小家碧玉的举止仪容……

 非富即贵,名门豪族──这是清慕在喝完最後一口玫瑰粥之後,默默得出的结论。

 他将碗递回去,轻声问:“还请姑娘明示,救了在下的,是哪一位?”

 习善摇摇头道:“公子,您又让我姐妹二人难做了。”

 清慕眯起眼睛:“不能说?是你家主子特意吩咐的吗?”

 习善站起身来,淡淡道:“公子请放心,主人既已救了你,那自然不会再自找麻烦地对您不利。以後的日子,就请您安心呆在这里吧。”

 清慕皱眉:“以後?这是什麽意思?若是我活到花甲之岁,莫非以後四十年都要被软禁在这里吗?”

 习善指挥习真上前撤掉碗碟,声音依然寒冷若冰:“主人的心思,那就不是我等小丫鬟可以揣度的了。总之,请清慕公子安心待在这里,我姐妹二人定会用心服侍您的。”

 说完她二人便施施然离开了。清慕不是没有来得及再问,而是他心中已然清楚,即便再怎麽问下去,恐怕也都是徒劳。

 习真习善这两个丫鬟,一看就是从小呆在大户人家,被专门训练过的,不仅身负武功,而且忠心护主。清慕不指望再从她们口中探出什麽口风。

 只是让他郁闷得很的是,以後的七天,每当他想要走出房门,总是会毫无例外地,被守在门外的侍卫给拦住。那两人也和习善习真一样,面无表情形同僵尸,说来说去始终就那麽一句话:“清慕公子请回。”

 清慕也不是没试过硬闯。他知道既然这个神秘的主人救了他,那麽他必然会吩咐手下的人,不能对自己下杀手。可是,被点了穴抗进屋里,活生生枯坐四个时辰,甚至连晚膳都是被那两个丫头给一口一勺喂下去的经历……他是绝对不会傻到再去尝试第二次的了。

 不过他虽然无法出门,但幸好也不会无聊。房间里有一排巨大的书架,上面堆满了书,从天文地理,到历史诗词,从医经棋谱,到佛经道义,甚至还有几本江湖门派的武功秘籍……清慕刚发现时不禁哑然失笑。

 能多学一点总是想要多学一点东西的。清慕这种性格从在如斯起就已经很是明显了──当然,不是说学习寻欢作乐之术。於是後来他问累了说乏了,便也安安心心地住下来,每天就呆在屋子里读读书写写字,倒也还算快活。他想,这个人既把他给救回来,那麽必然是有需要他,或者说利用他的地方,不然谁闲著没事儿救下个人,还无缘无故把那人一直当成皇上菩萨一般,给好吃好喝地供著啊。就算大富大贵,那银子也不是这样儿使的啊。

 再说他本就不擅长也不喜欢低声下气苦苦相求。因此在受了太多次无视之後,他体内的自尊心也终於郁郁难平,容不得他再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了。他打定主意,就这麽跟他们耗著,有好吃的就吃,有想看的就看,看谁先输。

 计划是打算得很好。只是当第九日,清慕无意中读到一句“懒起画娥眉,浓妆梳洗迟”的时候,心中竟忽地像是被什麽东西给狠狠揪住了似的。他愣了片刻,才惊觉手中诗词已啪一声落在了地上。

 他怔了怔,揉揉太阳穴,弯腰捡起书。

 清慕低著头缓缓坐下,心中直骂自己太蠢。他的确料到自己是有被利用的地方,可他怎麽就忘了,自己毕竟是在如斯外被人给救走的,而那人所谓的需要,说不定指的就是……

 哎。清慕叹著气再看了一眼书,脸色渐渐难看起来。他想自己这几天的生活状态,尽管还没到这等女气闺怨的地步,但和这句“懒起画娥眉,浓妆梳洗迟”,也差不多是半斤八两了。

 虽然他和那位主人根本什麽都没做──甚至是连正式的一面都还没见上,但是他已经有了一种,自己其实是被那人给包养在侯门深院的羞辱感。或许是他太敏感了,因为他毕竟出身风月。哪怕只沾上一点点男宠禁脔的边,他都会觉得异常难受。

 他所坚持的东西,无论何时何地,都一直牢牢钉在心底,。

 因此第二天,当习真习善前来送午膳的时候,时隔多日,清慕竟又放下脸皮,再一次叫住了她们。

 那两人停下来,眼底的诧异一闪便过,很快恢复了平日的冷淡模样。清慕将这一切都瞧在心底,不禁暗暗嘀咕:果然是训练有素的丫头……这家主人到底什麽来头,又是为何将我囚禁在这里?

 清慕的脸上渐显难堪。他不甘自卑,可是面对如此离奇的情节,他更有自知之明:他无才无能,无身份无地位,实在够不上什麽被利用的资格;他更没有钱──况且照今看来,这个主人拥有此等府邸和手下,想必也是个高高在上锦衣玉食的主儿,又哪里需要从他身上谋财。

排除种种,清慕唯一能想到的可能,也只有那些有悖人伦,难以启齿之事。

他的脸色一变再变。

 习善道:“公子还有什麽吩咐直说便是,”她停了停,终是又谨慎地加了句,“若是能办到的,我姐妹二人必当竭尽全力。”

 清慕在桌下握紧双拳,表面却是云淡风轻地笑:“没有那麽严重。既然你家主人至今不愿露面,那麽,就烦请二位姑娘替在下带个口信去如何?这总不算违背上令吧。”

 习善同习真对望一眼,转过头缓缓道:“您说。”

 清慕一字一顿道;“请您转告,阁下救命之恩,清慕永不敢忘,必当涌泉相报。他若是有需要清慕的地方尽管开口……”他脸色渐白,抿紧唇,语气轻缓下来,“只要……不违天地之道,伦理人常。”

 习善习真皆是一愣。她二人虽然久居後宫深院,但清慕此番话的弦外之意,她们已然听懂。

 习善还在垂首踌躇,习真就先忍不住了:“清慕公子,您不要把我家主人想得和那些头脑愚蠢,满肚花肠的达官贵人一样!虽然他是将您从如斯给救了出来,但是他绝没有起这等邪心!”

 习善横了妹妹一眼,低声呵斥:“住嘴。”

 此时清慕的耳根已经微微发烫,脸色底现苍白,却又略带薄红。他心中感觉复杂得很:既被习真方才那番义正言辞的话给说得些许放了心,却又为她语气里,对出身风月之人的轻视鄙夷,而万分羞恼。

 他听见习真也在一旁帮口:“公子,您想多了。”

 毫无起伏的声音,但清慕就是能听得出其中的冷嘲热讽。他毕竟呆在如斯太久了,即便如今已然离开,然而它加诸於己的种种混乱,却远看不到消失的那天。

 藏在桌下的双手死死攥紧衣摆,清慕努力笑得安然:“多谢姑娘提醒,如此看来,那是在下多心了。”

 习真似乎是对清慕如此侮辱自家主人感到非常不满,因此即便清慕这样说,她却也没再理会。倒是姐姐习善,仍旧宽心大度地向清慕还了个礼,淡淡道:“清慕公子放心,您刚才说的话,我们定会替您转达的。”

 清慕笑容顿僵,心想你们这不是存心在你家主子面前嘲弄我麽……他大概是在如斯中毒太深,这下鲁莽了。

 清慕整理好表情,垂下眼微微颔首,轻声道:“那麽,就有劳二位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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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很无聊的一章……
PS:俺发现每次俺说更新会慢的时候,其实更新都快了……窘  也许人就是这麽怪,越忙就越有灵感……




正传 (十三)

第十三章

 当习善一字不漏将清慕的原话转述给封易辰之後,习真又在一旁愤愤不平地补了句:“果然是从如斯里出来的人,就算看起来再怎麽清高出尘,也始终去不了骨子里的那股骚味儿!”

 习善听见妹妹竟然在封易辰面前说出这等粗俗之语,立马脸色大变。她不敢开口呵斥,只能用力扯了扯习真的衣袖,使给她一个噤口的眼色。

 如果这幅场景被清慕看见,那麽一定会让他大出意料。原来这对姐妹也不是始终那麽冷面冷语的,至少现在就有一个例外──在她们的主人,封易辰面前。

 习真被姐姐警告之後,虽然仍觉气愤难当,但也自知失言。她急忙跪下身去,垂低脑袋,:“习真知错,请公子恕罪。”

 封易辰坐在书桌前,一手握著书,一手随意搭在桌上,在听习善习真讲话的时候,极偶尔地用食指敲敲桌面。而现在他也没有抬起头来。

 习真跪了很久,直久到连一向镇定的习善都忐忑不安,想要同跪求情的时候,封易辰清冷无痕的声音才终於响起:“待会儿下去领十个巴掌。现在,你起来。”

 习善连连施礼谢恩,但习真却是神情恍惚地盯著地板,发了一阵儿不长不久的呆。最後还是被习善给连拖带拽拉起来的。

 封易辰翻过一页书,仍没抬眼:“觉得委屈吗?”

 这下习善没有来得及阻止妹妹。习真低著头,掩饰住微微发红的眼眶,语气有点冲,却也娇软得很:“是,奴婢是觉得委屈。”

 封易辰淡淡“嗯”了声,停顿半晌,复又道:“那也难怪。你们俩自小跟在我身边,每日每夜没了命的努力,又是耿耿忠心,我都没怎麽让你们享受过。现在不过一介外人,况且还是一介小倌儿,我却让他逍遥自在,过得舒服得很,”他又翻了一页书,片刻的沈寂中,那阵沙沙声显得著实惊心刺耳,“你觉得委屈,也没什麽。”

 习善这回得了经验,封易辰话音刚落就飞快抓紧了妹妹的手狠狠掐,以防她再说出点儿别的什麽,犯上作乱之语。

 习真知道自己逾矩了,可是她就是忍不住。这些日子在清慕面前伪装出来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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