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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爱人随风而来-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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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他愤愤地转过身去,走到门口,却没有力量开门走出去。他搞不明白自己刚刚做了什么,究竟会引起什么后果。他用手撑着墙壁站了一下,眼泪懦弱地往外流,又转过身来,在周秉昆的妈妈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了。

  周秉昆的妈妈愣住了,看了看周秉昆的爸爸,周秉昆的爸爸厌恶地站起来,疲惫地进到卧室去了。周秉昆的妈妈过来扶柱子,劝道:“王玉柱你起来,你怎么能把我们想象成坏人呢?”

  柱子哀求道:“我已经走投无路了,只要你们答应不针对我叔,我就离开南京,以后就再没有人知道周秉昆的秘密了。”

  周秉昆的妈妈叹了口气,耐心地说:“王玉柱,我来给你分析一下,你叔所在的研究所虽然在南京,但并不属于南京市管,自成一个系统,外人要想介入他们的人事变动是很难的。你叔现在面对的阻力主要还是来自于研究所内部。”

  “哦。”柱子茫然了,喃喃地问,“那我怎么办?”

  “你不懂其中的复杂关系,帮不了什么忙。”周秉昆的妈妈说,“这事和你无关,你离开南京吧。”

  下午放学后,王小川和班里一个女同学一起往家走,都是一年级的小孩儿,心无芥蒂地互相牵着小手。

  出校门走了不远,王小川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扭头一看,看到柱子站在路边的偏僻处向自己招手,兴奋地喊了一声:“柱子哥哥。”又对那个小女孩儿说你先走吧,然后撒腿跑到了柱子身边。

  柱子笑着蹲下来,指着那个小女孩儿的背影问王小川:“小川,那是谁呀?”王小川回答:“是我同班同学。”王小川问:“柱子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了?”柱子一愣,才想起在王小川的印象里自己是已经离开南京了,就说:“才回来。”王小川说:“那我们回家吧?”柱子笑道:“我就是来接你回去的呀。”

  柱子牵着王小川的小手往家走,一路上阳光明亮,春天的风暖洋洋地吹着。王小川系了红领巾,在领子下微微地飘动。柱子一边往前走一边低头看王小川,觉得这一刻无比地让人留恋。柱子笑着说:“小川,你的童年真幸福呀。”王小川抬头望着柱子,“嗯”了一声。柱子又说:“因为有你爸爸关心你嘛。”王小川说:“我爸爸,也是你爸爸呀。”柱子跟着笑,笑得泪都快出来了。

  快走到回家的那个巷口时,柱子牵着王小川的手走到路边的花坛后,蹲下来笑着说:“小川,我突然想起有件重要的事情还没有做,要不你先回去吧,我明天晚上才能回去。”

  王小川听话地“嗯”了一声,柱子又说:“但是我有些东西,需要你先捎回去。”柱子拿出一把钥匙和一个鼓鼓的信封,把钥匙塞进信封里,又把信封装进王小川的书包里,嘱咐道:“小川,这信封里是钱,路上不要理睬陌生人,直接回家,记住了啊。回家之后把信封拿出来藏到床下,千万别忘了。”

  王小川问:“不交给爸爸么?”柱子笑道:“先别给呢,要是我明天晚上还没有时间回去,你再把信封给爸爸。”

  王小川说:“好啊。”柱子站起来,笑着对王小川说:“那你快回去吧,路上小心点儿。”

  王小川和柱子挥手再见,往前走了几步,柱子又喊道:“小川。”王小川回过头来,柱子走过去,蹲下来望着王小川的眼睛说:“小川,你把信封交给爸爸的时候,能不能帮我对他说句话?”王小川说:“我能。”柱子说:“你对爸爸说,我希望他能保重身体,这些钱,让他多买些养肝护肝的药。”

  王小川说:“好啊。”和柱子说了再见,又往前走。柱子站在街头,目送王小川一步一步走到巷口,拐进去,消失了。

  王小川回到家后,爬到床下把信封放在最里面,用鞋子盖着。王芃泽注意到王小川有点儿神秘兮兮,但是懒得问,他自己心事重重的,满脑子里都是柱子的事情。

  第二天下午王芃泽和老赵开车出去办事,王芃泽心烦意乱地想开车,让老赵坐在副座上。沉默着经过了几个路口,老赵觉得王芃泽神色不对,试探着问:“这几天你见过柱子没有?”

  王芃泽懊恼地回答:“见过了,人又跑了。”老赵“哦”了一声,惊讶地问:“柱子还没有走么?”

  王芃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皱着眉头慢慢地问:“老赵,你说,我是不是把柱子这孩子给害了?”

  老赵笑道:“怎么会呢?你带他来南京,供他上学,这都是对他有好处的事。”

  王芃泽摇摇头:“不是这些呀。”

  王芃泽身体不舒服了,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往下滴。老赵看到了,急忙说:“你把车停到路边,咱俩换换位置,还是我来开吧。你这段时间压力太大了,研究所里那档子事儿,真叫人看着生气。”

  王芃泽把车停到了路边,没有立即下车和老赵换位置,趴在方向盘上休息,说:“自从当上副所长之后,身体就一直不舒服,这个职位有点儿背呀。”老赵在一旁嘿嘿笑。王芃泽扭头望车窗外,突然讶异地问:“怎么现在就有人卖冰棍儿么?”

  老赵顺着王芃泽的方向往马路上看,对面有个年轻人推着自行车在走路,自行车后座上驮着一个白箱子。老赵说:“现在怎么会有冰棍儿呢。你看错了。”

  王芃泽探出头去盯着那边观察了一会儿,对老赵说:“老赵,我越看越觉得那人像柱子,柱子卖冰棍儿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老赵笑道:“柱子卖冰棍儿那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别瞎猜了。和我换位置吧。”

  王芃泽把头从车窗外缩回来,擦了额头上的汗,面色凝重地说:“不行,我要过去看看。”老赵拉住王芃泽的胳膊,制止道:“王老师,你别犯糊涂了,那根本就不是柱子。你看你现在难受得都直不起腰了,别折腾了。”

  王芃泽不听,挣脱了老赵的手,开了车门出去。老赵无奈,只得坐在车里等,用手撑着椅背往驾驶座上跨,这时突然停到“嗵”地一声巨响,惊呼声纷纷传来。老赵急忙向外看,看到王芃泽被一辆卡车撞出了老远,仰躺在路面上,缓缓蠕动着手脚。

  老赵心惊肉跳地大喊一声:“王老师。”踹开车门,心急火燎地跑过去。

  王芃泽还剩下最后一点意识,静静地望着眼前颠倒了的世界。他看到那个像柱子的人推着自行车慢慢地从自己的头顶经过,后座上驮着一个白箱子,一步一步安安静静地走着。他的思维稀里糊涂地回到了四年前,他想问问柱子的冰棍儿卖得怎样了,就含糊地问:“柱子……”

  然后眼前一黑,完全失去了知觉。

  同一时刻,在一辆开往西北的火车上,坐在窗口的柱子突然觉得胸中有种汹涌的东西在翻腾,他用手掩了一下口,“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旁边的乘客都吓坏了,纷纷站起来躲避。柱子也吓坏了,不明白自己的身体怎么突然间变成了这样。他举着血淋淋的双手站起来,穿过别人惊讶地为他让开的一条路,走到车尾去用水洗,穿过了好几节车厢,才找到一个有水的水龙头。

  他洗掉了血迹,怎么都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了,面对着旁边的镜子怔怔地望着自己。

  这时火车上开始播放歌曲,是邓丽君的《漫步人生路》,柱子静静地听完这再熟悉不过的一首歌,眼睛里渐渐有了泪水。

  这天下午火车上的喇叭里尽是邓丽君的歌,第二首是《月亮代表我的心》,邓丽君的声音像是拂过耳边的一缕柔风,在这辆穿行了千山万水的火车中荧荧烁烁地回荡着,“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

  柱子踉跄地闯进洗手间,面对着车窗外飞速流逝的世界哭了起来,开始时极力压抑,到后来放声大哭。火车在此时驶入了山洞,隆隆的回声恰到好处地掩饰了他的哭声。柱子的泪水尽情地流着,比他过去20多年的生命里所有泪水的总和还要多。过去他也听过这首明明是温情的歌,可是此刻却发觉歌词竟是那么残酷,那些爱得痛苦的人,有谁能经得起如此的追问?

  柱子回到了西北老家,重新陷入了柱子娘催促他结婚的唠叨中。他不声不响地听,一言不发地沉默了好几天,然后开始打包裹。柱子娘在他身后走来走去地说:“你可别又是吓我说你要走。”

  柱子说:“我真要走了,去南方打工。”柱子娘说:“那你赶紧走,现在就走,别回来了。”这是下午,柱子娘以为柱子怎么都不可能在此时离开的。

  柱子捆好了包裹,想了想,去把从南京带回来的沙老师的油画放进箱子里,又从箱子里拿出一本书,这是王芃泽为他买的那本《无名的裘德》,五年了,还是平整如新。

  柱子把书塞进包裹里,往肩上一背,出了家门。柱子娘、柱子爹和英子都追了出来,柱子娘问:“柱子,你真要去打工?”柱子点点头。柱子娘又问:“你啥时候回来娶媳妇?”柱子回答:“不回来了。”

  英子开始哭。柱子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看到一家人站成了一排,都在抹眼泪,心里不忍,就说:“我给你们寄钱。”说完转身再也不回头地走了。

  出了村,经过田野时看到曹老头儿正扛着猎囧枪四处转悠。曹老头儿在路上拦住柱子,不怀好意地笑着问:“柱子,又要去找你王叔么?真的不结婚了?”

  柱子冷笑一声,劈手夺过曹老头儿肩上的猎囧枪,双手用力,“咔嚓”一声折断了,扔在农田里。曹老头儿气得吹胡子瞪眼,大声呵斥道:“好你个柱子,你赔我的猎囧枪。”

  曹老头儿扑过来要抓住柱子,柱子闪开了,冷冷地说道:“你积点儿德吧,我等着看你这辈子怎么遭报应。”

  柱子转身奔去,矫健的身影很快便跑上了一个山岗。

  这一走,就是十年。

  十年后,从湾子村往西再走一里多地,可以看到一片很大的厂区,政囧府在这里建了矿场,开发天然碱。职工很多,宿舍密密麻麻地分布在一片低缓的山坡上,临着湾子村。

  矿场的建设给附近原本闭塞的村落带来了巨大的变化,湾子村更是处于变化的中心,当年队长率领村民为科考队修的那条从柱子家门前开始的土路,成了远远近近人流量最大的路,村里的人从这里走出去,矿场的人从这里走进来。每天柱子娘走出院门,总能看到有行人正从门前经过,一边经过一边扭头来看铁塔一般显眼的柱子娘。

  最早矿场还是一片建筑工地的时候,曹老头儿就率先挽着篮子去守在工地边上卖东西,卖馒头葡萄羊肉羊骨,每天早出晚归的,惹得村里人议论纷纷。有村民试探着问曹老头儿每天能卖多少钱,曹老头儿不说,但是两个月后曹老头儿的两个女儿也加入了挽着篮子卖东西的行列。

  于是湾子村的妇女们纷纷模仿,那两年里,每当有大卡车碾起腾腾的灰尘驶进热火朝天的建筑工地的时候,还没有停稳,车上的工人们就会被一群举着篮子的妇女们立刻包围。柱子娘长得最高,手里的篮子也举得也最高,但这并不代表她能卖的最好,工人们看到她如此突出的身高,多是哈哈大笑,却并不买。

  曹老头儿总是能比村里的其他人走得超前一步,第一个扔掉了那些篮子,率领女儿女婿在建筑工地旁边搭起了一个草棚,卖羊肉汤,自家的羊不够了,就收购柱子家的羊。柱子娘看到自己低价卖出去的羊,被曹老头儿一碗汤一碗汤地挣回来了好几倍,心里有气,就多次厉声呵斥英子不要上学了,也跟着柱子爹去卖羊肉汤。英子不去,哭了一次又一次。

  矿场建好之后,修了一条柏油路一直通到县里,每天都有汽车来往,十里八乡的人渐渐地有了出远门的想法,年轻人开始外出打工,人们都习惯了到矿场来乘车。于是慢慢地在矿场宿舍和湾子村之间形成了一个集市,越发展越热闹,很快就有了比乡里还要旺盛的人气,各种店铺应有尽有,饭馆旅馆澡堂理发店录像厅……虽然破破烂烂,却也熙熙攘攘。

  曹老头儿因时而动,带着全家人都在集市上做生意,他自己开了个店卖小百货,又催促着大女儿和女婿开饭馆,二女儿和女婿开澡堂,一家人趾高气扬地成了湾子村里最有钱的人。

  湾子村的民风明显不如以前了,柱子家的羊圈一直在大门外,羊接二连三地在夜里被偷。柱子娘气得哭,白天也不去集市上转悠了,搬了椅子坐在大门口看守,门口一有熟人经过,她闷得无聊,就主动和人搭话,痛骂那些偷羊的人。谁家的狗生小狗儿了,柱子娘就去要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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