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作者:猫大夫-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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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明白啊。”柯钊推了一下眼镜,“唉,虽然实验做得很顺利,做得high的时候,都忘记时间,有一种自己就是为科研而生的错觉。可是有时候又觉得,可能做点更实在一些的东西更好一些。头痛!”
柯钊从很早以前就是林珏的榜样,他勤勉而聪明,高中的时候被保送进最好的大学,本科快毕业时又直接被推荐留在本校读研究生。生活看起来就是一帆风顺的,林珏没有想过他会有什么烦恼。
现在看来只是他的烦恼不被理解而已。
从柯钊到单钰博,他们好像都对自己的人生有着不可避免的困惑,可是这令林珏觉得愧疚,因为他甚至连这样的困惑都没有感觉到。
他现在一天到晚死读书,为的究竟是什么呢?考上一个好大学,然后呢?找到一份好工作?
可是,到了大学里究竟要往哪个方向、哪个领域努力,他未曾考虑过,而所谓的找个好工作,是个什么类型的工作,他也没有苗头。
回到农村的家里,只有他和妈妈两个人一起过年,尽管是两口之家,但十几年来相依为命,也觉得足够温馨。
大年初二,林珏跟着妈妈去距离本村还有二十公里的另一个村落,也就是外婆家里拜年。
外公已经不在,外婆也瘫痪在床,依照习俗妈妈在年前就准备了一只鸡提回娘家,坐在三轮摩托车上,颠簸的乡村道路让纸箱里的鸡不断挣扎,整个纸箱一路上都在不断哗啦啦作响,偶尔还会有鸡毛从旁边通风的口子里飘出来,林珏去稳住纸箱,还被突然从口子里探出嘴巴的鸡给啄到。
姨妈一家也回来了,加上在别的地方的亲戚,十几口人在新起的两层半骑楼里热热闹闹的。
因为家里面有的是擅长做菜的人,所以林珏和柯钊显得游手好闲,两人拿上两张小板凳坐在取暖器旁边聊天。不一会儿就有其他亲戚来串门,大厅里人渐渐多起来,两个年轻人自然不好意思还坐在取暖器旁,位置渐渐挪到了门口。
大伙儿说的都是方言,这个对兄弟二人来说都是已经退化的技能,根本插不上话,可是这并不影响他们依旧是话题的中心。特别是有亲戚带了才上小学的小朋友来,长辈们自然要好好夸赞一番在学校里成绩优异,怎么看怎么有这一片光明未来的林珏和柯钊,要小朋友一定要好好向大哥哥们学习。
至于亲戚之间的辈分关系,两人都已经分不太清了,有时候被介绍了一轮,回过头来却记不起对方应该如何称呼,就只好不提称谓地带过。
吃完晚饭,一家人聊了好一阵子之后终于要分别回家。
顺路的关系,一个回村省亲的乡亲用家里的面包车带上柯钊一家回市内,林珏和妈妈也坐那趟车回村。
廉价的家用汽车就是开了空调,车内的空气也不好闻,而且也许是白天拉过家禽的缘故,隐隐约约有一股难闻的味道。开了点儿窗,林珏望着外面的风景,回过头时发现柯钊正微微低着头,样子看起来是已经睡着了。
后来他的身子往下滑了一些,靠到了林珏的肩膀上。
为了不影响表哥的睡眠,林珏的肩膀一直都不敢动,他偏过头,看到柯钊长而柔软的睫毛卷翘着,鼻梁很高,眼镜架有些滑了下来显得滑稽又可爱,嘴巴无意识地抿着,样子看起来不太舒服。
林珏的目光停留了一会儿,见到后视镜里的司机好像往后面看了一眼,他吃了一惊,做贼心虚把脸重新转向了窗外。
那天晚上回到家里,林珏又梦到了闫稑。
因为很久都没有见面的缘故,他甚至没有完整地梦到他的脸。
只是一些零碎的画面,比如他翻折起来的袖子还有他腕上的手表,比如他摘下耳机的动作,又比如,他坐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本书,突然往旁边抬起头来,看进林珏的眼睛里。
醒来之后林珏突然很想马上见到闫稑,想得不得了,恨不得马上就回市里。
过完年,林珏一如既往地把在外婆那边得到的压岁钱交给许慧琴。
压岁钱在他们这样的家庭眼里,基本上就是一种换钱的行为,这家人给那家人孩子压岁钱,那家人又把红包交到这家人孩子的手里。
林珏是单亲家庭,如果说对方家长分别给了他一个红包的话,许慧琴则只需要派发一个红包出去,要是红包里的钱面值是一样的,那甚至还赚了一番。
像柯钊家里,因为柯钊已经是研究生了,所以许慧琴就不必给外甥压岁钱,而林珏在得到姨父、姨母的红包时,自觉地露出腼腆而感激的笑容,说上一句,“恭喜发财。”
也许是因为林珏在上个学期获得了值得夸赞的好成绩,别的不提,就是提前在高考成绩上加了二十分这一点就足够给许慧琴长脸。
许慧琴高高兴兴地跟着儿子一起回市里,带上儿子下学期的学费,也说在过年商店都打折的时候给儿子买套新衣服。
大年初四,长途汽车站已经迎来了客流高峰期。
林珏他们乘坐的那趟车不是快班,车子在镇上绕了好一阵子,原本已经坐满的车又捞了几个客人,从座位底下拿出塑料小板凳,坐在走道上。
林珏坐不惯汽车,好在一路上跟妈妈聊天,也没有晕车的现场。等到了市里的汽车站,母子二人又转乘公共汽车去市中心。
这路公交车一向以拥挤著称,所以从始发站的第二站开始,车上就站满了人。
许慧琴突然扯了扯儿子的外套,凑到他耳边小声问,“小珏,你没有交女朋友吧?”
闻言林珏没了方向,“啊?”
妈妈往旁边努了努嘴巴,林珏随之望过去,看到后门那里站着一对中学生模样的情侣,女生因为长得不够高,抱着男生的腰,男生握着头上的扶杆,两个人靠得紧紧的。
许慧琴“啧”了一声,“现在的学生真是不得了。”
林珏只能干笑。
“可是我家小珏跟他们不一样,呐?”妈妈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睛里充满了自信和骄傲。
做儿子的笑了笑,点头。
快要下车时,林珏看到妈妈的脸色骤然变了,她往后面伸了伸手,问儿子,“你有没有看到我的信封啊?”
“什么?”林珏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一只崭新的牛皮信封,一直放在许慧琴的背包里,可是刚才她只顾着和儿子说话,把包放在了腿边。
她是靠着窗户做的,包就夹在她的腿跟窗户之间的空隙间,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包包的拉链被打开了,信封无影无踪。
林珏和许慧琴几乎是同时跳起来,引起了车厢后面一片乘客的骚动。
里面装着三千块钱,包括林珏下学期的学费,他脑袋里一片空白,跟着妈妈在狭小而拥挤的空间里不断寻找,但他深知既然是被偷了根本不可能找到,但还是在一片慌乱之中露出明明白白的失措的表情,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
周围的乘客一开始也在好心找着,但是过了两站之后,随着客流的更换,那好心也跟着被更换掉了。换做了安慰,说春节期间小偷就是多,议论着小偷现在有多么多么的猖狂,又说既然被偷了应该是不可能找到了,语气里不乏有同情和可惜,当听说丢的钱有三千余元之后,更是引发了新的一阵喧哗。
许慧琴的头发是用鳄鱼夹夹起来的,在忙乱之后头发掉下来好几缕,她的脸上写满了茫然和恐惧,正在林珏心灰意冷的时候,她突然指住了坐在她后面的一名青年,喊道,“是你!是你偷了我的钱!”
林珏吓了一大跳,而对方明显也是完全懵住。
“妈妈?”他去碰了一下女人的手臂。
她一抹脸,眼里都是仇恨和鄙夷,“是你偷了我的钱,赶快还给我!”
☆、chapter 12
后来发生的事情,已经不是林珏所能预料。
任青年如何辩解说不是自己,但许慧琴脸上深信不疑的表情还是让其他乘客们都渐渐向那个青年投去了怀疑的眼光。
车上非常乱,一开始还抱有凑热闹心态的乘客后来都纷纷下车以避免这场纠纷。
公交车一直开到了终点站,许慧琴报了警,无论如何都不许那个青年下车离开。
原本到了终点站就要交班,到了时间再次开出的公交车一直都没有动,许慧琴跟青年僵持不下,青年甚至提出了可以搜身的建议。
前后的车门都开着,连司机都下了车,只剩下母子二人和被指认为小偷的青年。
林珏心里想着不可能是那个人,而且就算是他,现在恐怕钱也不可能追回来了。他设想着交不出学费的各种结果,杵在不依不饶的妈妈后面没办法吭声。
始发站聚集了越来越多等着上车的乘客,为车里发生的状况莫名其妙。
司机不能按时把车开走,又遭到乘客的抱怨,心情烦躁,唠唠叨叨地把事情始末都告诉了在站牌下等车的乘客。
于是新的一轮议论又在等车的乘客之间展开。
空荡荡的车厢里,林珏站在后排跟车厢之间的台阶下,紧抿着嘴唇。
他忍不住向窗外张望,希望警察可以赶快到来,就算是立即离开现场,也是好的。
可是,他却在这个时候看到了他最不想在这个时候看到的人。
闫稑手里拖着一个拉杆箱,从火车站的方向走过来。
他架着眼镜,穿着深灰色涤纶面料的中长款风衣,立体剪裁的设计显得身材高挑挺拔,头发有些凌乱,看起来风尘仆仆的。
林珏从来都没有一刻这么不想见到他,而他偏偏出现了。
而且闫稑在街对面突然停下来,左右看了看来往车辆,就走到了这边的公车站牌下。
林珏的心沉下来,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当下的情况,而正在此时,一辆警车开过来,停在了路边。
许慧琴明显没有发现儿子的反常,她一门心思就是紧张儿子的学费,见到警察一上车,立即上去说明情况。
等到其中一个警察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功能对准许慧琴,请她说明情况,她的表情才僵住,整个人也好像被什么定住一样,没了起先的气焰。
她紧抿着嘴唇,过了一会儿,才把自己所知道的都说出来。无非是,她装在包里的钱不见了,而这个男人就坐在她的身后,在距离她的钱最近的地方。
已经被这场闹剧弄得精疲力尽的青年在女人说完以后,立即走过来表示,“警察同志,我没有偷她的钱,你可以搜我的身。”
“现在搜还有什么用?谁知道你把钱丢到哪里去了?”许慧琴瞅了他一眼,转过头去说道。
“你分明就是讹诈!”
“就是你偷的!不是你还是谁?”
“好了,不要吵了!”两个警察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说道,“你们跟我们回所里做笔录吧。”
许慧琴一听说要回派出所,神情变了一下,但立即还是点头。
青年一脸不耐烦,几乎厌恶地看了她一眼,咒骂道,“乡下人真是没脑子!”
林珏杵在车门口,愣了几秒钟,跟着警察下了车。
闫稑当时正站在路边发短信,似乎也对车里的情况知道一二,见到林珏从车里走下来,脸上明显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林珏下意识地避开了和他的目光触碰,始终低着头,匆匆往警车的方向走去。
事情最后还是以没有结局而告终。
那三千余元无从找起。
原本高高兴兴打算到市里趁着商品打折而购置新衣的母子两个,最后走出派出所时,身上只有林珏身上带着的一百来块钱——那是他上个学期剩下来的费用。
林珏的身上有市里白马公交公司的交通卡,两人刷了卡坐车来到姨妈家,沉默的母子二人和市区里繁华的过年气氛格格不入。
姨妈一家听说了这件事,得知林珏下个学期的学费没了着落,不免对林珏产生了同情和怜悯。
林珏的爸爸是因病去世的,他的病拖了很久,治疗的过程中不但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甚至还欠下了诸多债务。
所以这些年林珏妈妈一边筹钱供儿子上学,一边还要偿还先前欠下的债务,生活过得用拮据都不足以形容。家里的钱真的是有一元就是一元,是没有存款这么一说的。
现在三千块钱没有了,那就是真的没有了,林珏的学费也确确实实是没有了着落。
母亲说完了这一天的倒霉,最后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看了姨妈一眼,在林珏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骨碌跪到了地上。
林珏顿时觉得嗓子发紧,紧紧盯着母亲头上就要掉下来的鳄鱼夹,一头花白的头发,在黑色的鳄鱼夹之间显得特别凌乱。
“我知道现在孩子上学花销很大,小钊他又在北京读书,大城市花的钱肯定多得多,你们做生意也不容易,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才管你们借钱的。”她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