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你可以去天涯海角-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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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找到灵感的痛苦，无法画出想象中的线条的痛苦，不用担心截稿日的痛苦的人生——那种东西，真的存在吗？
“当然，前提是你自己想要那么做。那么我走了。”
“不用了。”当二木试图站起来送他的时候，甘利主动来到二木身边。他轻轻按住二木的肩膀让他再度坐下，弯下自己的身体吻上他的面颊。不愧是长时间在海外生活的人，看起来对于这种动作轻车熟路。
在甘利出去之后，二木吃了三分之二左右的法国吐司。
虽然还是没有食欲，不过考虑到工作的事情的话，就不能不吃。虽然甘利对他说“可以放弃”，不过那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而且至少不能丢下约定好的工作不管。
他撑着倦怠的身体站起来。
进入浴室，洗澡，收拾，外出。
就这样将自己关在房间中的话，也只会让他的想法越来越郁闷。如果是东海林的话，一定会对他说“去散个步转换一下心情吧。”——啊啊，不行。二木甩了甩满是香波的脑袋，让泡沫四处飞散。无论如何都会想到东海林。他无法将东海林从自己的体内赶出。他一辈子也不可能忘记东海林吧？
可是没有办法。
至少比最糟糕的情况要好一点。
虽然不能喝东海林在一起的打击很大，但是至少要被自己毁掉了东海林强。比起因为东海林不在而自己完蛋来，二木更不希望由于自己的存在而让东海林完蛋。如果事情变成那样的话，二木会无法原谅自己。虽然他不在乎自己是世界第一没用的人，可是他绝对不要让自己成为东海林的负担。
他擦拭身体，穿上了甘利准备好的衣服。
漂亮的蓝色衬衫和白色休闲裤。
穿上那些带着酒帘二木都知道是名牌的标记的义务，他随便地梳了梳头。在玄关，他试图穿上自己原本传来的凉鞋，结果却无法找到那个。无奈之下，他穿上了甘利给他准备的心的平底鞋。
虽然没有什么目的，不过迫近的截稿日驱使着二木走向书店。
他一直来到地铁附近的大型书店那里。也许是因为刚刚开店吧？所以人还很少。二木本身也难得回在这么早就来到书店。
他眺望着漫画卖场。
好像小山一样的书。全都是漫画。这个世界上究竟有多少漫画家呢？从新人到名家，究竟有多少人在画漫画呢？
感觉上有些头晕目眩。
虽然为了追求灵感而来到书店，但是也许反而会起到反作用。“那么，你究竟要画什么？”“你有什么必须画漫画的理由？”堆积在平台上的名作家们的书籍，好像在如此询问他。虽然二木知道这当然是妄想，但是因为觉得呆久了的话会听到嘲笑声，所以他害怕了起来。他自己都开始讨厌这样的消极感。
就在他逃出漫画卖场，在电梯前叹气的时候，听到了“奇怪？这不是小薰吗？”的声音。回头看去的话，就看到了朴素但是好像花朵绽开来一样的笑容。随后是“果然是小薰。”的声音。
“啊，甜心……立花。”
他差一点就交出了甜心这个称呼。就算对方的线条柔和，但是怎么看也是成年男性。总不能抓着成年男性口口声声甜心吧？如果是只有同行的聚会也就罢了，在这里的话还不知道会被什么人听见。
“好厉害。没想到这么早的时间也能遇见同行。真让人吃姜。”
立花瞪大眼睛走到二木跟前。在他背后的墙壁上，贴着“《贩爱》不负众望的电影化！丽奈的爱将在今年冬天动摇世界！原作好评发售中！”的巨大海报。改编成连续剧，引发了社会性热潮的漫画《我的爱足以贩卖》的作者就正是这位立花甜心。当然，那个是笔名。
“小薰，难不成你熬夜之后直接来了这里？“
仔细想想的话，二木也是成年男性，“小薰“这个称呼也不见得好到哪里。不过现在再计较也太迟了。
“没有……不是那样……”
“也是。熬夜的话应该不会这么整齐干净。”
“立花你呢？”
“我啊……那个，不介意的话去喝杯咖啡好不好？你有时间吗？”
二木点点头。在这个书店也设立着咖啡角。两个人在还比较空荡的店内的不起眼场所坐下，异口同声地点了牛奶咖啡。立花好像也是那种会在咖啡中加入充分牛奶的类型。
“我是前天交稿的，昨天一天都还是死尸状态。今天早晨不知道为什么早早就醒来，想说难得早起，就要有效地使用一天。结果就出来了。”
立花笑眯眯地说道。虽然就销量来说，他是二木或律根本无法与之相提并论的人物，但是他本身只是个很朴素的青年。今天也是若无其事地穿着圆领T恤和随处可见的牛仔裤。虽然他们吃过几次饭，但那都是包括律在内的群体活动，像这样两人单独交谈还是第一次。
“那个连载结束了啊。因为我是那个作品的粉丝，所以有点遗憾。真的很有趣。”
听到他爽朗的表示，二木心里有点痒痒的。虽然受到夸奖让他很高兴，不过无论如何羞涩都会阻碍他。总觉得很难直率地说谢谢。
“接下来的工作呢？”
二木一面在送来的牛奶咖啡里面加入充分的砂糖一面说了句“短篇”。
“不过……好像有点危险。”
“危险？”
“明明没有多少时间了，可是什么都想不出来。”
“嗯嗯，可以理解。”
立花也一面给杯子里面加入砂糖一面回答。
“明明知道不能不去做，可是不行的时候就是不行哦……知道没有时间，也知道会给周围添麻烦，可是，无论如何就是不行。”
“立花也有这样的问题吗？”
有啊有啊，立花说了三次。
“《贩爱》的时候拿可是家常便饭呢。每次都受到可怕的责编的教训。可是，如果丽奈不在我的体内动起来的话旧没有办法啊。”
所谓的丽奈，就是《贩爱》的主人公。虽然是担任普通的事务工作的女性，但是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个性超级强烈的角色。
“我的问题比那个还严重。别说是角色不动了……而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不明白自己画漫画的理由了……”
咦？立花有些迷惑。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也不是有什么特别的……”
因为不能说出东海林的事情，而且也觉得那个和工作没有直接关系。虽然东海林确实对二木的工作尽心干了“守护”，但是那个就是字面上的“守护”，他绝对不会直接对作品插嘴。虽然二木寻求他的感想的话，他会简单地说几句，但是东海林本身就不是喜欢漫画的人。如果是和漫画有关的深入话题的话，反而是和茜谈得比较多。
“是不是该干脆放弃漫画呢？”
“你说什么啊！”
立花大吃一惊，好像要探出身体一样看着二木。
“不要开奇怪的玩笑！毕竟小薰你喜欢画漫画吧？”
“我觉得以前确实喜欢哦。现在……我不是很清楚。”
“嗯，是吗……虽然每个人都会有沮丧的时候，不过我想读者们都在等着小薰的漫画哦。”
“是这样吗……”
“没错。我也作为读者之一在等待。大家都在期待吧？”
虽然他很感激鼓励自己的梨花，当同时又觉得心情复杂。虽然同样是漫画家，但是作品的类型不同，读者群也不同，而且立花的知名度要远远超过他。从这样的对象口中吐出的“大家都在期待”的发言，让现在的二木无法直率接受。
“不是，大家吧。”
变得过于甜腻的牛奶咖啡就好像要沾在喉咙上一样。
“就算……我不画漫画，也没有什么人会头疼。读者只要看别的漫画就好，编辑也只要找到别的作家就好。”
“怎么会……”
“所谓的漫画家多到不计其数。能替代我的人要多少有多少吧。”
“可是，小薰只有一个吧？”
“就算如此……反正也不会有人因为看不到我的漫画就死吧？”
喀嚓。
是立花将被子放在托盘上的声音。低垂着头的二木抬起脸孔，就看到脸上还残留着几分孩子气的立花紧皱着眉头开了口。
“你那是什么意思？我们是漫画家，不是医生。我们不是为了拯救他人的性命才画画的吧？”
平时的声音明明都好像奶糖一样柔和，但是现在立花的声音却非常坚硬。
“那倒是……”
“我觉得，只要有人能看到我的漫画，在短时间内感觉到快乐就足够了。虽然确实还有很多别的漫画，不过对于有人从那里面选择出我的漫画阅读我真的非常高兴。真的真的非常高兴。”
被立花的热情所压倒，二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当然了，二木自己也明白有人阅读自己作品的喜悦。不过在被截稿日折磨的时候，会不小心忘记这一点也是常有的事情。
“毕竟啊，小薰。人类都是迟早会死忙的吧？剩余的时间都是有限的吧？他们可是使用那么宝贵的时间在阅读我画的漫画哦。”
“可是……那个……读者也是因为想要阅读才阅读的……”
“那当然。他们是因为想看，才不惜付钱也要阅读。如果无趣的话，读者就不会购买下一部作品。所以我也在拼命地画。因为我觉得存在着只有我才能画出来的东西。这是我和读者的决战。能代替我的人要多少有多少……这种话我绝对说不出来。”
立花的语言很严格。
与其说是对二木严格，不如说是对自己严格。明明拥有那种程度的热门作品——不对，正是因为拥有才会如此吧？能够感觉到他严于律己，深深爱着漫画的感觉。
“……多半，我不像立花那么喜欢漫画的。该说是漫画吗？或者说是自己的作品吧。总之我不觉得是那么了不起的东西。”
　　　　　“……”
“我的漫画大家都很快就会忘记的。”
立花的脸孔抽搐了一下，但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很羡慕立花哦。因为你有爱啊。对于漫画的……像我这种人，也许是……没有那种东西吧……”
立花无声地看了二木一阵。就好像在探索二木的真心一样牢牢凝视着他的面孔，但是不久之后就垂下视线。他喝了一口已经少掉一半的牛奶咖啡，轻声地开了门。
“既然如此就没有办法了。没有爱的话，是无法画漫画的。那样的话，就只能放弃了吧。”
声音依旧僵硬，立花好像有些生气。二木不想画漫画，为什么会让立花生气呢？虽然不是很清楚，但二木也知道现在的氛围很糟糕。
首先离开座位的人是立花。他留下自己那一份的咖啡钱，说了句我还有事，就看也不看二木地离开了。
二木只回应了一声“嗯”，没有“再见”也没有“回头见”。
立花消失后，二木一个人坐了一阵。他不是很清楚自己的感情。是在生气吗？还是在悲伤。或者说是没能获得同行的理解而在失望？
如果没有爱，就无法画漫画——立花曾经这么说过。
所谓的爱是什么呢？因为过于复杂，二木不是很清楚。虽然他确实喜欢漫画，可是他从来没有考虑过什么爱不爱的。
但是，二木希望读者看自己的漫画。
他想要让什么人阅读自己画出的漫画。光是描绘还不行。就算是受到遍地，他也希望别人能看他的漫画。说不定，那是因为他希望别人认可自己位于这里……位于这个世界吧。
“其实也米有必要获得认可。”
突然传来的声音，让二木偷看了一下斜后方。
虽然是时机太过巧合的发言，但是那个当然不是针对二木发出的。在咖啡店靠里面的位子上，坐着双人组的男性。从二木的角度可以看见两人的侧脸。一个人穿着西服，另外一个人……明明是这么热的天气，却穿着全黑的衬衫和西服裤。因为戴着墨镜，所以无法看出他的全貌，不过从骨骼上来看也不是日本人。是个让人想要将他画在画中的气质十足的男性。
“你又在说这种话？所谓的人上了年纪就会变顽固的说法果然是真的啊。”
戴眼镜穿西服的青年如此表示。那么说上了年纪的就是那个全身黑的男人吗？不过在二木看来，那人顶多也就是三十上下。
两人做的是四人席位。在空着的椅子上放着三个塞满了书籍的纸袋。是出来购买资料的吧？虽然他一瞬间觉得是不是同行，可是全身黑的男人则么看都不像是漫画家。一定要说的话，更接近于模特和经纪人的组合。全身黑的美男子在喝番茄汁，戴眼镜的青年则吃着意大利面和色拉的套餐。
“你说谁顽固？”
“就是老师你哦。顽固，坚持己见，爱闹别扭。这不就是你吗？好不容易拿到大奖，你高兴一下不好吗？”
“又不是我让他们给我的。”
“那个不是去要就能拿到的东西吧？”
“会因为我获奖而高兴的是你们出版社吧？因为这样又可以再版赚钱了。”
“当然会高兴哦。因为我们也想要赚钱。我们和吸血鬼不一样，还要买大米和味噌。总而言之，下周的派对请你一定要出席。所以就算是为了这个也要在本周内完成构思。现在你已经不能用没有资料做借口了。”
为了听清他们的交谈，二木的身体形成了不自然的歪斜。
他们似乎和外表相反，确实是他的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