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足-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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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的长发都修剪出了恰好的弧度,精致优雅丝毫不逊色于大街上港台明星的宣传海报,连笑容都弯的类似。三名女子一个微微侧身扶住舅舅,郝靓猜那肯定是表姐,还有一个在另一边紧挨着舅妈,郝靓觉得那也不大可能是表嫂,那么大表嫂就只可能是站在右侧方微笑着正视镜头的那个了,她在三个年轻女子里个子最高,也最漂亮,她身后站的肯定是大表哥,那么另外两个年轻男子肯定是还没结婚的两个表哥。
这张照片很大,也很清晰,显然无论是拍摄水平还是冲洗水平,都要远远高过家属院里郝靓光临的那间照相馆,因为郝靓自己就从来没有过这么好看的照片,不过她也不是很喜欢照相就是了。
把这张囊括了她母亲那边所有血亲的照片收起来,郝靓有些怔忪,今天要见面了啊,这辈子第一次。
看看时间差不多,郝靓收拾妥当先下楼等着,不多久,一辆深蓝色的轿车停下来,驾驶座打开,下来的是一个陌生人,他态度恭敬地道:“单先生和梁大夫还要处理些事情,可能要晚一点,我开车先送您过去。”说完打开了后座的门。
原来是司机,郝靓有些犹豫,虽然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可毕竟她不认识这人……
犹豫片刻间被打消,因为司机刚打开后座们,单尔雅便下了车,冲她微微点头示意:“咱们先过去吧。”
单尔雅给郝靓的感觉是少年老成,且很少有笑的时候,不知为什么,这样的他反而更让她感觉自在,她觉得自己不会喜欢一个成天笑嘻嘻油嘴滑舌的继兄,更何况他虽然表现的和自己不亲近,却还算礼貌,也没有像一些幼稚孩子那样对她恶意排斥,比如于浩洋。
单尔雅这样家庭出身的孩子,礼仪是必修课,郝靓安然享受了他的照顾,在他的示意下先上了车,当然,单尔雅为她关好车门后转而走向副驾驶,也在她的意料之中,毕竟算上婚礼那次,这也才是两人第三次见面,并排坐在后面恐怕会冷场,谁都不会自在。
果然,直到在机场停车场下了车,除了司机的引路和示意,郝靓和单尔雅谁也都没开口说话。
飞机准时到达,在出关口等待的时候,郝靓微微有些紧张,从来没见过面,他们会怎么看待自己这样一个“亲戚”呢?尤其是父母还离了婚。不过,如果他们不喜欢她,她是不是也可以不用那么在意?毕竟就算他们再富贵再出色,她也没有攀附的想法,郝家的人,绝对不会奴颜媚骨……
郝靓甩甩头,及时抑制了自己天马行空乱七八糟的念头,抬起头,发现单尔雅正看着自己,依旧面无表情,但郝靓就是觉得他洞穿了自己的想法,可他却在接触到她的眼神后又淡淡地错开目光,似乎对她从未关注,也绝不关心一样。
有什么关系,郝靓的心情反而平定了,真要攀附权贵,现成一个单家她都不屑,更何况别的。当时母亲梁青可是明确表示希望离婚后女儿能跟着她,是郝靓自己坚决拒绝的。
还在持续走神的时候,郝靓感觉旁边的单尔雅轻轻推了自己一把,清冷的声音小声道:“看看他们是不是?”
顺着他的示意,郝靓看到了在关口张望的几人,立刻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走上前去。
对方很快也看到了她,满头银丝的两位老人先是定定地看着她,郝靓酝酿了半天的:“外公,外婆”还没说出口,就被老太太扔掉拐杖搂在怀里,“是靓靓吧,我的宝贝,终于见到你了!”
照片里和本人看起来都是那么优雅的外婆,竟然对自己如此热情,实在是让郝靓措手不及,好容易等她终于松开自己,郝靓发现两个老人都在抹眼泪,外公更是上下打量着自己,嘴里除了“好,好。”之外,还未能发出其它音节。
郝靓也有些激动,眼睛里有酸意,不过有件事她想自己有必要帮忙解释一下:“妈妈她有些事耽误了,但应该很快就能赶过来。”
外婆眼神一黯,不过立刻又抹着眼泪笑出来:“没事,他们现在都忙,你舅舅舅妈也没能抽出时间回来。”扭头招呼身后的人:“阿焕阿冰,快过来见见你们靓靓妹妹。”
老人身后是一对年轻漂亮的男女,都是照片上的“熟人”,女孩和她打过招呼之后就站在旁边好奇地观望,男孩则忽然走上前来把她搂在怀里,并“啪叽”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大声赞叹:“爷爷奶奶,靓靓妹妹可比照片上漂亮多了,简直不像一个人,难为你们怎么认得出来。”
郝靓被他这一系列的热情弄得有些发懵,生平第一次被年轻男人抱在怀里,还亲上了,尽管这男人和自己有血缘关系,尽管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十分好闻,可毕竟仍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郝靓感觉十分不适,下意识地就开始挣扎。
好在被称为“阿焕”的男人很快就放开她,并一脸伤心地道:“哦,这么漂亮的姑娘,为什么偏偏是我妹妹!”可如果你看他的眼睛,会发现那里面一丝伤心也没有,反而俏皮地眨了眨。
醒过神来的郝靓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好吧,油嘴滑舌的不是继兄,而是表兄。
不过经他这一闹,老人破涕为笑了,笑着骂他:“这孩子,净瞎胡闹。”
“这位是?”叫“阿冰”的表姐先发现了单尔雅的存在,随着她的发问,外公外婆也略带疑问地看了过去。
郝靓正要介绍,单尔雅已经上前一步行了礼,然后道:“我叫单尔雅,单勇是我父亲。他陪梁阿姨办些事,随后就赶来。”说话的语气虽然礼貌,脸上仍然没有多少表情,和一脸阳光笑嘻嘻的阿焕表哥,虽然同样英俊,甚至年龄都差不多,却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郝靓听了他的介绍,心下则暗暗佩服,单尔雅不讲废话是有道理的,人家这短短的一句包涵了多少内容啊:不仅介绍了自己,明确了身份,还点明了两个大人的迟到原因,内里甚至暗含了各人的关系和态度——他不简单,是个当政客的料。
在司机和单尔雅的帮助照料下,几人很快办完手续取了行李,刚走出机场大门,就见到迎面走过来的单勇和梁青。
第七章
梁青抬起头来看着对面的一行人,表情变换了一阵,眼神十分复杂,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话,而外婆外公也没敢拿出对郝靓的热情来对待她。一时场面安静下来,颇有些尴尬,大概因为面对的是长辈,阿焕表哥也没敢插科打诨。
还是单勇打破了沉默,他用再正常不过的语气道:“爸爸妈妈,欢迎你们回国,我和小青在锦都饭店订了酒席为大家接风,家里房间也准备好了,我先送您二位回家休息一下再去饭店吧?尔雅,你和靓靓一起招待哥哥姐姐,看是回家还是在城里逛逛,C城这几年变化很大。”最后一句半是感慨,半是向海外归来的人介绍。
在单家父子的周旋下,尴尬的初次会面总算平安度过。两位老人跟着单勇梁青上了一辆车,俩小的则毫无疑问地跟着单尔雅和郝靓混。
表哥热情依旧:“靓妹妹,C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郝靓因为他这句“靓妹妹”又寒了一下,好在他手脚还算老实,于是她也老实地回答:“很多啊,有公园,有博物馆,还有游乐场,你想去哪里?”
阿焕表哥的笑容僵了僵,想到自己表妹毕竟只有14岁,原谅了她,接着问:“除了小孩子去的地方,没有别的地方了吗?我是说成年人会喜欢的。”
“当然有。”郝靓立刻点头表示肯定,见阿焕表哥眼里光芒乍现,忍着笑答道:“因为是历史名城,还有很多名胜古迹,单寺庙都有很多座,南宗北宗,藏传佛教……”
看见阿焕的脸越来越绿,郝靓快要憋不住笑的时候,阿冰开了口:“靓靓你别理他,这人满脑子RUBBISH,他回国之前查了很多锦绣河的材料,就是你们那个中国古代的红灯区。”
被自己妹妹一语道破,饶是厚脸皮如阿焕也忍不住有些尴尬,他低声吼道:“梁宇冰,我的那个同学杰瑞,你别想再让我帮你约他。”
阿冰不屑地撇撇嘴:“不需要了,上次KISS的时候,他居然打嗝,我无法想象和一个总是打嗝的男人做|爱。”说完还做了个标准的美式耸肩。
这兄妹俩是美国来的?不会是外星来的吧!九十年代五好少女郝靓同学脸红了,忍不住看了眼自己星球的单尔雅同学,发现他那万年不变的表情也显现出一丝裂纹,才心理平衡了些,【wWw。wRsHu。cOm】还好还好,自己是正常的,不正常的是这俩姓梁的。
时间在兄妹俩的吵吵闹闹,和郝靓的不停石化中流逝,最后这几人只在C城的标识性建筑附近走了走,就到了吃饭的时间,等他们来到锦都饭店的豪华套间,发现几位长辈已经在座了。
金碧辉煌的包间里,侍者衣冠楚楚,客人正襟危坐,郝靓有种错觉,似乎这更像是场商务会面,而非亲人团聚。
看了眼几个年轻人的表情,郝靓相信有这种错觉的绝对不止自己一个。
大家都很客气,梁宇冰和梁宇焕被正式介绍给了他们初次见面的姑姑,而梁青也被郝靓的大姨拉着,一脸激动地向梁家老夫妇述说往日种种。
大姨已经六十多岁,大半辈子住在农村,近年生活条件好了起来,却也没改变终日劳作的习惯,这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老一些,反而像和梁老夫妇一辈的人。
“表叔表婶走的时候啊,那是49年吧,小青才那么大一点。”大姨比划了个小猫的长度,“又瘦又小,还发了烧,那时候真怕养不活。不过小青啊,你真的不能怪他们,他们是国民党那边的人,要是不走,即使当时没事儿,文革也躲不过去,我们村赵老师,就以前给国民党的县官儿写过几篇文章,文革都被关了牛棚,说是反革命,生生被打断了腿,疼死的。小青也就是命好,有福气,碰上郝老师,红卫兵再狠,也不敢得罪郝家……”说到这里,大姨忽然停住,尴尬地看了眼单勇,后者倒是表情自然,还给大姨用公筷夹了菜:“大姐,从县城赶到这里要好久呢,累了吧,多吃些。”
大姨这才放心,吃了口菜,再开口的时候就又回到原来的话题:“话说回来,当时小青要是真跟表叔表婶走,恐怕半路上都熬不过去。我爹娘用您给的钱买了母羊,一只羊没奶了,就卖掉再买一只,一连吃了五头羊的奶,到了两岁,小青才会走路,那时候都是我给羊割草,呵呵。”
梁青紧绷的脸扯了丝笑意出来,给大姨续上饮料:“那是,没有爹娘和大姐,我恐怕活不到今天。”
在座的人都明白,她口里的“爹娘”指的绝对不是梁老夫妇。老夫妇听了这话脸上原本刻意的笑容都维持不下去了,松弛的皮肤随着垮下的表情更是坠了下来,显现出了真正属于垂暮之年的老态。
只见老头儿的嘴动了动,长叹了一口气终究没有开口,老太太低下头,两只满是皱纹和老年斑的双手扭在一起,扭得指关节都泛了白。
再次说话的还是大姨,她带些不安地大声笑道:“也不能这么说,当时要不是表叔表婶留下来的银元,我们全家都过不下去了。后来直到你大兄弟娶媳妇,那银元才花完,再后来小青工作了,爹娘看病吃药,养老送终的钱都是小青出的,唉,也怪我们家姐弟没本事,当了一辈子农民挣不到钱,连她大侄子的工作也是小青给找的,我这才跟着去了县城,当了城里人……”
大姨上了年纪,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说了过去说现在,有些甚至是车轱辘话来回转,嗓门也大,每次开口都像在跟人吵架,不过却没有人嫌弃她,大人们都知道她要是不说话,冷场的情形会更尴尬。
至于小辈们,单尔雅是不会被别人影响情绪的,他一直在淡定地吃菜喝汤,郝靓和梁家兄妹则对大姨的话本身很感兴趣。梁家兄妹好奇国内“奇特”的生活方式和那些“传奇”的往事,郝靓则存心从只言片语中拼凑某些事情的真相——关于母亲的成长,以及她和单勇、郝敬之前的感情纠葛。她十分想弄明白这些往事,至于原因,她告诉自己,她只是想为爸爸讨一个公道。
可惜的是,无论她怎么软磨硬泡,爸爸都从不肯满足她,逼急了会说她小孩子不该管大人的事,母亲也不肯说,当然,她即使说了,郝靓也不肯信。
大姨是个朴实善良的老人,郝靓以前也想过从她那里打听消息,不过她往往一句“造孽啊,”开始,就拉拉杂杂地只说梁青聪明又孝顺,又是个大美人,天底下的男人都应该喜欢她,至于父亲郝敬则更是个大大的好人,大姨嘴里的他简直像普度众生的菩萨。这么好的两个人竟然过不到一起儿去,大姨也不能理解。
于是郝靓就问她:“是不是那个单勇,他是个大坏蛋?”小说电影里不都这么说吗?男女主人公是好人,有坏蛋分开了他们,就像马文才之于梁山伯祝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