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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陌上药香-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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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就像是地老天荒一样,筱蓉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没了感觉了。张顺终于停下来,等着三角眼往屋里看去。

光顾着打人,把满肚子的气都发泄在李氏身上了,他没有注意到那女人的声音不对劲儿。等他回屋里的时候,刁氏正急得上蹿下跳,吓得脸色焦黄,喃喃念叨着:“这可怎么办好?这可怎么办好?”

张顺趴在床头上看时,那女人脸上满是大滴的汗珠,脸色苍白地没有一丝血色,两手紧紧地攥着那床破夹被,瞪着眼睛死死地看着他。

他吓得一个激灵往后退了一步,接着又试探着喊道:“翠香……”却听不见那女人的回答,他这才想到什么,忙把手放在那女人的鼻端下试着。

好像没了气息!

他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床上那个高高隆起肚子的女人,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人,就这么死了?

一声揪心裂肺一样的哭声咿咿呀呀地传来,让李氏脸上慢慢地有了一丝笑容:呵呵,他也有伤心难过的时候啊。只不过这泪水不是为她流的,她,到底就没有住在他心里!

不过也别怪她心狠,谁让那女人跑到她的床上生孩子的。她知道,张顺绝不会饶了她,可她,心头竟有一丝从未有过的满足。这就是胜利吗?

筱蓉有些弄不懂李氏了,她是多么善良的一个女人啊,难道在嫉妒面前就失了本性了?

刁氏也不知道怎么好了,毕竟这女人和张顺不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如今死在他们家里,她可真是有些后怕了。

果然,没到傍黑时候,也不知道那女人的娘家人从哪里得来的信儿,一大家子兄弟、叔伯足有一二十口子人,手里操着铁锹、锄头浩浩荡荡地都来到张家寨子,进了张家的门,见什么砸什么,四处喊着要张顺出来。

张顺吓得哪里还有打李氏的那个威风,跪在地上不停地求饶,连带着刁氏,一张老脸上也被人家给扇了几个耳光,肿得像是个猪头。

卷一 血海深仇  七十章 最后的家(二)

张顺再怎么求饶,人家也没能绕过他,到底痛打了一顿,又让他赔银子,不然就要见官。

这诱奸良家妇女的罪名儿,张顺可担当不起,作好作歹,求爷爷告奶奶的,那些人好歹才吐口要一百两银子。在这山沟沟里,一百两银子足够一家人过上一辈子的了。

对于张顺来说,这无疑是狮子大开口了,他哪里有这么多的银子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除夕夜的那伙子人给拿走了,这会子,空空如也,只剩了一个空壳的草房。

张顺刚一开口说自己没有银子,就被那女人的娘家兄弟一个大耳刮子甩过去,打得两颗大门牙立时都掉了,含了一嘴的血沫子呜噜不清。

那人抡起拳头还要打,却被李氏给死死地抱住了,她满眼是泪地苦苦哀求:“大爷,求你别打了,这银子我有!”

筱蓉无比震惊地望着李氏,说不出话来。天,那张珍藏了多少天的银票终于有了出头之日了,而且,还是为了张顺的风流债!

天知道李氏又多宝贝这张银票,纵使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她也没舍得把它拿出来。还以为她会留着给铁牛儿上学堂用呢,谁知道她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张顺啊。

张顺也是吃惊地望着李氏,这婆娘,任凭他怎么打骂,都没能从她嘴里套出一分银子来,这回是怎么了?莫非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几个人都是大眼瞪小眼地看着李氏抖抖索索地解开衣钮,从里衣的内袋里掏出那张有些泛黄的银票。

看到银子,那些人也不打张顺了,只让他好好地发丧就行了。一行人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张家却陷入了万劫不复之中。

给那女人办完了丧事,出了殡下地埋了,张顺已经从伤痛中清醒过来。又揪着李氏没完没了地折腾了:“你不是没有银子吗?怎么又拿出一百两?”

李氏勉强歪在地上,头皮被张顺拉得生疼,却强忍着没有落泪,只冷冷地看着他:“我不想让铁牛儿没有爹。你可以不仁,我却不能不义。‘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做不来那般心狠手辣!”

“是吗?你不心狠手辣,为何看着翠香就这么死了也不救她?”

李氏冷绝的脸上满是讥讽:“她是我什么人?为何要我救她?我都没几天活头了,还能救得了别人吗?”

张顺不禁气倒:这个恶妇,从来不知道她有这样犀利的口齿啊。虽然她掏出一百两银票救了他一命,可这个情他不会领的。这是她欠他的,不是吗?

他说不过李氏,不想和这么一个死气沉沉的女人待在一起。更不可能陪在她身边伺候她了,索性扭头就跨出了门槛,连看都不看李氏一眼。

李氏的眼睛里已经流不出一滴泪,只觉得心口酸痛地要命,已经不知道是何滋味了。

张顺一连几天都没回来。李氏已经没了想头,整日里都倚着床头闭目不语,脸色已经变得金纸一样。

筱蓉哀痛欲绝,她空有满身的医术,却救不了一个心里不痛快的人。都说心病难医,的确如此了。

除了每日给李氏做点儿可口的饭菜。她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法子来延续她的生命。李氏,就像是秋风中的黄叶,已经慢慢地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了……

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天空飘着零落的细雨,铁牛儿和筱蓉在屋内生了一个火盆,把砍来的干柴禾引燃了,一阵哔哔啵啵的响声后,屋内顿时有了暖意。

李氏今晚的精神似乎好了些。只觉得身上冷。铁牛儿就把火盆端到床前,李氏俯下身子来。伸出一双枯瘦的手去烤火,还笑着说:“还不到冬日,我就冷成这个样子了。今年的秋天,格外难熬啊。”

说完就招手对筱蓉笑道:“好孩子,你过来和娘一块儿坐着吧。这么小,也跟你哥哥一起干活,娘真是心疼死了。”

筱蓉就听话地脱了鞋上了床,依偎在李氏怀里,铁牛儿就坐在床头上,一家三口静静地盯着这盆暖暖的火。

良久,空气里似乎有一丝干燥,李氏略觉不安地咳嗽起来,铁牛儿忙转身倒了一杯水,谁知道李氏就伏在床沿上吐起来。筱蓉趴在她身后给她轻轻地拍着背,见她吐出来的痰里带着鲜血,吓得心口突突跳个不停。

铁牛儿也吓愣了,怕李氏看见了胡思乱想,忙把火盆移开,勉强笑道:“娘,我再添些柴禾过来。”

李氏其实早就看见了,却还是若无其事地点点头,铁牛儿就端到了一边儿加了几块木柴。

一回头,就见李氏微笑着望着他,那眼神里满是慈祥和爱抚,仿佛今后再也看不到他一样,李氏的眼睛一直盯着铁牛儿上上下下看个不停。

铁牛儿就奔了过去,窝在李氏的怀里,想哭又不敢哭,只好强忍着。

李氏就拉了两个孩子的手,一脸郑重地指着床沿,说道:“你们两个都坐在这里。”

筱蓉心里有一丝不好的预感,看了铁牛儿一眼,就乖乖地挨着李氏的身边坐下了。李氏用那双枯瘦的手摩挲着两个人的头,长叹一声,那泪珠儿似滚珠一样落下来。

筱蓉越发觉得李氏有些怪异,她是医者,自然明白这兆头不好。虽然没有见过将死之人,可人常说“回光返照”,莫非李氏今晚上就是?

她心头嘣嘣乱撞起来,为自己的想法觉得恐惧。

李氏对着两个孩子看了好久,终于擦干了眼泪,抖索地从自己衣服内袋里掏出一个布袋来,从里头拿出一块晶莹闪烁的玉佩。

铁牛儿见了这稀罕物儿就要拿过来看看,却被李氏一下子给躲了过去,只望着筱蓉道:“孩子,娘有话跟你说。”

筱蓉忙凑上前,勉强笑道:“娘,您要说什么?”

李氏就把那块玉佩放在筱蓉手心里攥了,慈爱的目光一直盯着筱蓉的脸:“这是江府出事那晚上。我从夫人身边捡的。”见筱蓉身子一颤,李氏又道:“这东西不是夫人的,夫人从来就没戴过。”

筱蓉的眸子闪了闪,若有所思:难道这是仇人掉下来的?也许当时人多,那些人掉了东西都不知道!

低头看了看那块窝在手心里的玉佩,上好的羊脂玉雕刻而成,是一朵祥云的样子,图案并不繁杂,胜在玲珑别致。这样的玉,寻常人家定是不会有的。而江夫人——自己这身子的娘,也从来都没戴过,更别说。那晚事起仓促,江夫人也不会忙乱中还戴上玉佩出来的。

显然,这就是仇人遗落下来的,难在李氏从来都没有露过!

李氏这时候拿出来算什么?临终遗言?

筱蓉仔细看了看李氏的脸色,白中泛红。透着不寻常的颜色。她心里暗道不好,李氏真的意识到自己不久就要远离人世了,才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自己的。

想至此,她眼睛里不由汪满了泪水:和李氏在一起也有几年的光景了,以前还不觉得,那时候有父母疼爱。乳娘虽然也好,到底好不过父母。

可这一年多,跟着李氏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才体会到李氏对自己的拳拳之心,若是没有李氏的庇护,纵然自己有通天的本领,也不见得能躲得过那一劫。

李氏,是自己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亲人了。从此后,自己就要孤单一个人面对这纷繁复杂的世界了。

李氏此时有很多话要说。也不管两个孩子是否能理解,只自顾自说自己的:“孩子,我知道你一向伶俐,有时候真想问问你,你到底是不是五岁的孩子,可想想夫人那么聪慧,你这样也正常。如今娘快要不行了,有些话不得不交代给你,你是一定要为父母报仇的,这块玉佩也许就是线索。只是记得娘一句话,不论发生了什么,千万要保重自己。啊?”

铁牛儿在一边也听出了端倪来,拉着李氏的手就抽抽搭搭地哭起来,李氏却无法停下来安慰他,只是一个劲儿地嘱咐筱蓉:“以前娘以为长大好给你找个好人家也就罢了,谁知道娘不能护你一辈子了,不能眼看着你长大成人,成亲生子了。将来有那么一天,你一定要跟娘说一声啊。”

又转头看向铁牛儿:“你是男孩子,要照顾好你妹妹!”见铁牛儿重重地点了头,李氏脸上才溢出一丝笑意来。

李氏将走的殷殷之情,任是铁石心肠的人都要动容。筱蓉已经泪眼迷离,只不停地点头儿。

李氏说完了这些话,精神就不济了,坐不住,只好躺着。筱蓉和铁牛儿就这么一边一个拉着她的手,守了她一夜。

黎明时分,李氏嘴角含着安逸的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手却牢牢地拉着两个孩子的手,似是有无限的依恋!

李氏走了,筱蓉和铁牛儿两个孩子哀哀地哭着,仿佛天要塌下来一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都哭累了,都依着李氏歪在那儿,似乎李氏仍然活着一样。

张顺醉醺醺地不知道从哪里回来了,一进门就大喊:“臭婆娘,给我倒碗水来。”

半天,都没有人应答。他乜斜着眼就来了里屋,只见黑乎乎的屋子里,两个孩子如同木雕泥塑一样坐在那儿,而李氏头发蓬散着,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他不由来了气,大骂着:“见我回来了,一个活人都没有吗?还这么大模大样地躺在那儿?”扒拉开筱蓉和铁牛儿两个,就去拽床上的李氏。

手刚碰上李氏的肩头,就被一股彻骨的寒凉给惊呆了,李氏身子僵直着,好似一根冻僵了的棍子。

他猛地缩了手,望着李氏紧紧闭着双目的脸,呆呆地念叨着:“我的娘,这是怎么了?”

又看看筱蓉和铁牛儿,没有一个人理他……

张顺自然不会厚待这个结发妻子的,在刁氏的唆使下,只用一领席裹了李氏,把她的尸身送上了山。还是铁牛儿拿着铁锹、筱蓉扛着锄头,两个人挖了一整天,给李氏挖了一个容身之地。

两个人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泪水,把李氏埋葬之后,铁牛儿就牵着筱蓉的手下了山,娘交代过他,一定要照顾好妹妹。如今,就只有他们兄妹相依为命了,他已经懂事了,自然不能丢下筱蓉不管。

家里已经一团糟,没有了李氏的家,空荡荡的,寂静地像是一口空空的棺材。兄妹两个就坐在门槛上,不知道该怎么办。

过了晌午,张顺和刁氏一前一后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五大三粗的虬髯大汉,进了篱笆院。

见了两个孩子,张顺少有地露出了笑脸,对着筱蓉招手:“丫头,来。”见筱蓉迟疑不肯上前,就上前一把攥了她的手,拉她到那大汉面前,笑得露出一口大板牙:“六爷,您看,这丫头小模样还行吧?”

“倒是水灵,就是嫩了些。”那大汉似乎非常满意,撮着腮帮子笑道:“这要是再大些可就值不少银子呢。”

“哎呀,好六爷,你也是知道我的,婆娘死了,哪来的粮食养这丫头啊。您还是带走吧,多少给我些,赏我口饭吃就得了。”张顺挤眉弄眼地赔着笑,身子在那人面前矮了好些。

这是要卖了她吗?筱蓉无所畏惧地瞅了瞅刁氏,只见她有光水嫩的脸上有一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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