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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月光爱人-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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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授之後从博士班研究生那里听说,萧蔺入伍前,要回去南部一趟,所以他说的离开,不是离开实验室,而是真的离开这里。
  後来教授又听说,萧蔺的兵种是空军,常常在某座深山里看雷达,听说是个还满凉的缺。
  教授依旧在新学期时维持著他的半个学期的遗传学,每天早上晨起打网球,在下午茶凉掉之後准时下班……
  但有些事教授知道不一样了。
  当他授课时,再没有人会帮自己按他老是搞不清楚的投影放映。当他运动完,在校内的宿舍里洗澡之後,总会习惯性的喂那只叫国科会的金鱼吃东西,而且一定一天只喂固定颗数的饲料,因为他听说,也实际去找了书,萧蔺养的鱼,正式的品系叫做琉金,这种金鱼确实没有胃,所以万一吃得太饱会撑死。他下班的时候,也要自己去找个量筒,为幸运竹浇水。
  教授在宿舍的後院里,再次用蛋壳和茶叶制作肥料,种起盆栽。
  这年,天气特别热,教授一些原本比较娇贵的花朵,不是结不出苞,要不就是连夜谢了。
  有位朋友送给教授植物的种子,教授不知不觉,竟是种了满园。
  教授偶尔拉把椅子望著园子,而後,金黄色的鹦鹉会停在自己肩膀上吵,吵到累了,就睡觉。
  睡醒还吵,教授就教它说话,反覆的教。弄到鹦鹉厌烦了,它就从老地方钻进窗里,自己去衣架上打盹。
  教授一直以为,那只是怕鹦鹉会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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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蔺回来的那一天,是忐忑的。
  他先是拨了博士班学长的手机,刚好没人接。萧蔺一路搭著公车摇摇摆摆,带著非常轻便的行李,到实验室门口,发现门口是锁起来的。
  其实扑了个空,还是有点失落,不过萧蔺想到,自己应该先烦恼今天晚上的落脚处才是。原本应该是先找到工作,才决定落脚处的。不过,现下的情况,是应该要先去找个住所,暂租一个月也好。
  只是又要从偌大的校园里,用走的出去,在这个既闷热,看起来又晴雨不定的中午,实在是种煎熬。萧蔺想起自己的脚踏车,钥匙就在自己的背包口袋里。
  那时萧蔺忘了交给学长,所以它应该还在那里。除非教授会开锁。
  坐在生命科学馆的树荫下的时候,萧蔺忽然看见熟悉的一抹黄色。
  「笨鸟!」萧蔺大叫。
  那鹦鹉把头伸到自己的脚旁,扭著头看了几秒,又飞过来,萧蔺伸出手指,它就听话的停在上面。才想要对它说话,鹦鹉又一溜烟的飞走了。
  而後萧蔺笑了,开始追著它跑。
  金黄色的鸟在蓝天下展翅,萧蔺追著,奔跑著。
  鹦鹉停下来的时候,萧蔺在那熟悉的住宅前面,呆住了。
  这时候鹦鹉却开始它最拿手的好戏,一个劲的在窗边的枝头上咿咿呀呀的作起秀来。
  「笨鸟。」萧蔺笑著骂。
  鹦鹉转转头,硬是要理翅膀下的毛,接著竟是飞到附近的地上,拣了一支草枝,跳到萧蔺身前,鼓翅著,却像是在跳舞,摇来摆去的。
  萧蔺蹲下来,正好在建筑的阴影里,托著腮,看著忙成一团的鸟。
  鹦鹉过了一阵,似乎觉得没有用,沮丧的丢下草枝,响亮的叫了一声,一下子飞越到萧蔺的肩膀上。鹦鹉的喙小心的靠过来,梳起萧蔺才刚刚齐了额的浏海。一次一次的,有点痒的感觉。
  萧蔺笑著,不小心岔了气,咳了几声。
  鹦鹉几乎在到听到咳嗽声的同时,叫了萧蔺的名字。
  萧蔺傻了一两秒,接著对著那只鸟:「萧什麽?」
  「粒!泥!里!」
  萧蔺又笑岔气了,一时间真的咳了起来。咳嗽的声音很响,一时间连鸟在叫些什麽都听不是很清晰。终於缓下来,却听见了奇迹一般的声音。
  「萧蔺!萧蔺!蔺!蔺!」
  而後,在鸟清晰的叫声後,他听见窗边的咳嗽声。玻璃像是早已是打开的,教授温文的脸露出来,像是想要说话,但要开口前一刻,却好像是突然吸了冷空气,压低喉咙的咳了一声。
  树上的鹦鹉跳到窗边,两个人隔著站在窗台的那只鹦鹉遥遥对望,教授似乎是因为刚刚的忍隐,一下子又咳了出来。
  在咳嗽声之後,鹦鹉又这麽叫:「萧蔺!蔺!」
  夹杂在那喧哗里,鹦鹉在他们之间,忽然又展翅,飞了出去。
  萧蔺听见教授对他说:「你回来啦。」
  萧蔺点点头。
  教授看到青年站在原地,於是决定走出门去。
  发现教授消失在窗边,萧蔺连忙跑向门口。
  鹦鹉在风里打了个旋,又经过萧蔺身边,落在面前的教授肩上,嘴里又是一支草枝,不过和刚刚的显然不同。
  教授的嘴角上扬,在一阵凉爽的风里,让人觉得舒服。教授对著青年说:「跟我来。」
  在後院停下来的时候,萧蔺看见满园的绿。
  萧蔺知道的,那是蔺草。
  从前祖母家里也有,老人家还会把适合的茎取下来,晒乾,像变魔术一样,变成小圆篮,挂在自己床头。那是自己十岁的生日礼物。
  隔在两人之间的,长长的日子里,生长著的是长长的草和长长的思念。
  「长得真好。」萧蔺这样说。
  鹦鹉在两人之间乱飞,教授开口:「我之前也真是的,看来,我真的……太宠这只鹦鹉了。」
  萧蔺不解的,转过头,教授今天穿著一件水蓝色的衬衫,微微的婴儿油香,还是像往常一样的飘进鼻腔:「它怎麽了?」
  萧蔺没有听见教授的回答,鹦鹉又飞到萧蔺头上,把蔺草丢在了头发里。教授皱了皱眉。鹦鹉又迅速的飞往草丛,殷勤的拣了一支新的,这次它直接站在萧蔺的肩膀上,对青年鼓起翅来。
  搔首弄姿好一阵子,它扭扭头,似乎是觉得这招已经用过,於是又随便的丢掉了草枝。而後它从嘴里吐出了一团消化物,掉在萧蔺胸前,一下子弄脏了萧蔺乾净的衬衫。
  教授这次皱起眉头向著鹦鹉挥了挥手,没料到鹦鹉竟然进入攻击状态,狠狠的咬向教授的手指。
  看到教授的手指受伤的时候,萧蔺忍不住大喝:「走开!笨鸟你给我走开!」
  鹦鹉被惊吓了,一下子飞得老远,停在树上。
  进了屋,萧蔺也没有多想,直觉的拿过医药箱,帮教授擦去赤色的血迹,上了药,把手指包起来的过程中,萧蔺开口道:「听起来,教授已经收养它了吗?」
  教授看著捧著自己手指的青年,第一次在青年面前,笑得露出了牙齿,「嗯,你说小金吗?其实,它是我养大的,应该说,是我和盈盈一起养大的。盈盈就是我女儿。不过,後来盈盈不在这里了。它有时候会自作聪明的打开笼门,寻找没有关好的窗户逃出来。不过它知道回家的路。」
  踌躇了一会儿,教授才又说:「……後来它有次又从家里飞走,那天我出来找,也看见你似乎收留了它。它以前也在这里住过一阵子。」
  萧蔺脑里被鹦鹉当初躲在纸箱里,可怜兮兮的模样占满,完全没有注意到教授话里透露出的端倪。捉它的那日,他也被咬了一记,发疼了半天,却也没有眼下的伤口深。萧蔺开始把医疗胶布缠绕上去,动作里更谨慎了,「……那,它怎麽还会这样,突然咬得这样狠?」
  教授微微顿了顿:「嗯,那是因为,我打断了它的求偶。」
  萧蔺停下手上的作业,望向教授,「……什麽?」
  教授笑得更开了,「嗯,就是求偶。它一直捡著适合做窝的草枝给你,或是张翅啼叫,还为你梳羽……」教授伸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拂上那刚刚因为自己忙碌,而落在额前的几咎发丝,就像是刚刚鹦鹉为他做的,那样细微,甚至是那份小心翼翼。
  因为教授的讲解,让萧蔺意会到,刚刚那样拨动发丝的动作,其实是具有调情的意涵,那麽,指出这点的教授,对自己做了一模一样的事……那又是代表什麽涵义?
  教授……教授是在示范吧?仅止於此吗?
  ……仅止於此吧?
  教授却没有收回手,却是用卫生纸拭起了萧蔺胸前的污迹。萧蔺身体明显抖了一下,教授就不再继续动作,「……对你吐料也是很典型的表现。」
  察觉到刚刚的停滞,萧蔺赶紧加速手上的包扎作业,这个时候教授用另一只手慢慢的,一丝不苟的拨好了对方的头发,才收回了手。
  终於完成包扎的时候,教授抬起了受伤的手指活动了一下,而後他低下头用没受伤的手,在透气胶布上来回的摸了摸,「……现在这个地方,我又整理过了,但可能……不太能够短时间再清出来。」
  萧蔺知道,教授是不好意思跟他直接说,东西在这也放了很久,再不搬走,也很困扰。学长後来有在电话里跟自己说过,当他依著当初留下的字条所言,向教授提出要把东西移到其他地方安放的时候,教授却说,暂时没关系。
  当时整件事就这麽搁置了下来。
  萧蔺正要开口,教授却还在说:「那,等等就搬吧,我那边有空房间,虽然说你可能会觉得有点挤,但先住住看无妨。」
  「啊?」萧蔺傻住了。
  「另外,你有找到工作了吗?前几天,倒是有其他教授提供一分职缺,如果不会排斥研究助理,等等到家,再一起拿给你看吧。」
  教授说到这里,语调慢下来,仔细的看著青年的脸,带著一点点从前那种温雅的弧度,但比起从前的温柔,现在就更显得宠溺,「……不过,当然还是看你的选择。」
  萧蔺不知道,如果他回答好的,那麽,是代表同意教授帮他介绍的研究助理工作,还是同意住在教授家?
  萧蔺还没有回答,教授又开口:「嗯,我知道年轻人也许会觉得和别人住在一起,显得别扭……」
  「……教授,我、我没有那个意思……」
  「你一时没办法决定没关系,先住下来,至少可以有个照应。若真的要搬,你可以再决定。不过在你想好之前,我很欢迎你过来。」
  萧蔺看著教授,不禁脱口而出:「教授,你对我……对我太好了……」
  教授看著又嚅嗫起来的青年,望著自己的眼神里,还是那麽害怕,彷佛这一切,仍然不足以让他感到温暖,教授向前一步,伸出贴著透气胶布的那只手,要揽在青年肩上,身高的差距里,竟是触到了那发下的颈。
  那记触摸像是一个开关,萧蔺自然而然的贴上了另一个胸膛,婴儿油的蒸腾里,温暖传递到自己脸上,让他忍不住摩娑起来。
  萧蔺发现教授眼镜後面的眼睛,雪亮的看著他的时候,猛然的红了脸,一直蔓延到耳根。
  「我……我不是,我没有要……」萧蔺忽然急著辩解了。
  「国科会也一起过去吧……」教授只是笑笑的这麽说,「我偶尔看著看著,就忽然放不下了……」
  教授眼光凝到外面尚未幽暗的天色,阳光里,鹦鹉张翅在窗外扑腾,但是,教授现在并不想让它进来。
  那是它不知进退的惩罚。教授任由怀里的人抱住,冒出的却是这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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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授带著萧蔺走进屋里,让喘气的青年放下箱子。
  几件行李不多,但是总有重的,青年总是抢在自己前面搬动。教授自己把公事包放在杂物箱里,腾出手来摸索钥匙。
  教授熟门熟路的在开启的门板後面找到开关,灯光一下子洒下来。教授回首,示意青年进门来。萧蔺乖乖的把门关上,脱了鞋,看著教授从鞋柜里拿出自己的拖鞋换上,稳重的深咖啡与皮质结构。而後,教授又伸手取出另一双拖鞋,毛绒绒的蓬松感有点可爱,递向了自己。
  萧蔺接过来,在还没站稳的时候,教授修长的身影已经移动,他只能连忙跟过去。移动里萧蔺内心还带著那抹不能置信,以致於前面的身影忽然站定脚跟的时候,几乎已经撞上去。
  然而,冲击里,已然变成自己依靠的背脊,并没有移动。或许那个身影站得更稳了。
  教授甚至没有回过头,只是轻轻揭了面前房间的灯。这个房间的灯光,不像日光灯一样,光明而白亮,反而是那种淡淡的鹅黄色,一点点的柔和而温润。 
  房间内有著米白色的窗帘,书桌看起来没什麽灰尘,床竟也是铺好的,同样也是米色系列,让人觉得分外乾净。唯一格格不入的是面更衣镜,长直带点雕花的造型,怎麽都像是女人的品味。萧蔺在思索里,忍不住还是注视著教授。
  教授的沉默,对萧蔺而言总是难以捉摸。其实他与教授间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怎麽变成现下的情形,更是个谜题。人在模糊的情境里,往往劳心劳神,反是备受煎熬。萧蔺在几乎已经无法再抑制喉头吞咽的时候,他终於听见那缓慢而不容置疑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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