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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在盗文里放征婚启事的男人你们伤不起-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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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面面相觑。

     学习委员大声地说:“白老师,院长让我们每个人都自己挑一种体练习,自由选择。我们练颜体和柳体的最多,也有赵孟詈突仆ゼ岬模褂醒豸酥模褂行戳ナ榈摹!

     “哦……”他慢慢地说,“那我就每种写一遍笔画,大家注意看看。”

     他转过去,一道白纸如流泉般洒下来,又浇上了泼墨的星辰。

     挥毫而作,恍然间意态风流,满室墨香,无边寂静,竟不似在课堂。

     所有的座位上,那些二十岁的小年轻们都抬头望着他,悄无声息,眼神中带着些敬畏——陈冠诚也是。他努力睁着近视的眼睛,即使离黑板那么近也还要努力凑近去看……

     直到白鹿原转过身来,慢慢搁下笔,满眼墨色,漫不经心地说:“好了,大家注意——”

     学习委员立刻第一个带头鼓掌起来:“白老师好厉害!所有的字体都能写!”

     “啪啪啪啪啪!!!!!!”

     白鹿原本想轻咳一声道其实我也并非写得好只是每种体能写的似罢了,你们初学书法的倘若能坚持一种体便能大有所成,如此多来反而不美……谁料,迎面便对上一对狂热的、崇拜偶像般的眼睛。

     如果网络对面的猫球球能够来视频对话的话……大概也是这种眼神了吧。

     他忽然觉得自己就飘飘然了起来,刹那间仿佛蔡元培上身,我乃一等一的大教育家,自不必说——此种情态,简直似不由痴了。


第 40 章

    所谓的大教育家,无非就是像过去的老先生,吟完了两句词,道两声:“好!真是好!——”这堂课便悠悠地上完了。

    白鹿原其实并没有真正上过几天课。他毕业以后,因为种种原因直接进了学校行政部门,这些年干下来,其实只有毕业前实习的那几天正儿八经的摸过教案——院长把这门课推给他,本来也不指望他怎么教,存着许多想让他去忽悠忽悠的心思。

    所谓的忽悠,无非就是肚子里有本事,能把学生给镇住了。

    现在的学生不好带,肚子里七拐八弯的。华科著名的“根叔”李培根校长,到中学去讲学,能让那些文科班的不良少男少女们问得无言以对、下不来台。他们的鼻子一个个朝天上长,觉得错的不是我而是世界,以为我想学的东西没人能教得了我……他们就是可以瞧不起你,觉得你就算不拿着课本照本宣科讲红楼梦,说的也是 80年代的学术观点;偏偏文科这东西还就是想怎么扯就怎么扯,他们自己有自己的见解,从来只容易觉得你老,不觉得你是师。

    白鹿原起手挥墨,漫不经心,连书一十八种字体。学生放眼过去,只觉黑板上挂着的不是大大小小的“永”,而是古往今来的一十八位名家:赵氏、米氏、黄氏、最通俗易上手的柳颜……

    他转身搁笔后,看见台下一群惊艳的眼神,倒觉得有些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了;轻咳一声:“咳,你们都看到了罢?自己练练——有不懂的就来问我。”

    有学生眼尖地指着最下面的那个字问道:“老师!最后一个那是什么体?”

    “那是我自己的字体,”他面色风轻云淡地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哇!——啪啪啪啪啪啪啪!”

    “你们写得融会贯通了以后,也可以自创自己的字体。”他淡定地说。

    “老师写得真好!”学习委员衷心地带头说。

    白鹿原生怕他们又鼓起掌来,赶紧说:“你们练罢——有不懂的来问我。”

    十分钟以后,白鹿原就后悔自己刚才说那句话了。

    “你们看着书罢/做着作业罢/练着罢……有不懂的来问我”实是所有老师的万金油。你把功夫卖弄一下镇住他们,就能让他们自个儿玩儿去了——但那是建立在他们不怎么敢烦你的基础上的。

    白鹿原本来还后悔没带一瓶所有老师都有的那种装着茶叶水的保温瓶……虽然那样看上去更老,更有种“老”师的感觉了,但可以打发一下漫长的两节课时光——事实证明他完全不该这么低估自己受欢迎的程度。

    “白老师!”几个坐在第三排从中间到两侧占了一溜儿位置的、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生率先嘻嘻笑着挥手把他喊过去,全都顶着一脸BB霜的印记,热络地说:“白老师自己的字体写得好厉害哦!我们想学白老师的字体,可不可以啊?”

    “白老师,你看我这个写得好不好?”

    “白老师我到现在还觉得握笔不太对没什么感觉也……”一个女生拼命对他眨着眼睛说,“老师可不可以教教我手应该怎么放……”

    白鹿原的脸努力撑住了没裂。他不是十八岁的小伙子了,对脸上还有青春痘的姑娘没有任何兴趣——但又不能不理。他只能冷着一张脸垂头看了看她们的字,摇头道:“我的字并不好,也不系统——你们该从基础的练,就把原先的柳体写下去罢。”

    女生们失望地看着他走了。

    “白老师!”学习委员见他要往后走,赶紧叫住了他:“白老师您看我这个字写得还行吗?——这是我上节课写的。”她恭恭敬敬的、很诚恳很认真地把字递给他。

    白鹿原端详一会儿,同样也认真地说:“你很认真啊……进步很大,就这么继续下去,必有所成……但你是不是不太自信?”

    学习委员很羞愧地低下了头。

    “颜体的特征是粗放而精细,用你们的话说就是肥大,”他看着她说,“说白了就是要敢于下笔下得多——书法是一次写就,不是描成的;相信自己。放开了写罢。”

    “放开了写罢。”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陈冠诚就坐在他身后——第一排他和学习委员的座位是连着的,只不过隔着一条走道。

    ——怎么……心跳得这么快……

    ——教务处老师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啊……看起来很年轻就能做到教务处去,一定很有自己的长处吧……

    幸好他坐在第一排,没人发现他脸红了——他自己也不确定。总之他赶紧摇了摇头,把笔挥了起来,直到旁边那个人终于往后走了。

    文学院的班级就是有这点不好,白鹿原垮着脸想,到处都是莺莺燕燕叽叽喳喳的女声。十年了,他在学校工作十年了,每个校园女生的团体他都清清楚楚,坐在最中间的才开始学打扮的是想讨好老师的,坐在旁边打扮得精致而憔悴的是不良少女……等等,不良少女?

    他刚转到走道的最后,就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影从教室的后门走进来了。她看起来精神很不好,情绪也不好,浑身烟味,两只手拼命敲打手机键盘。

    她一抬头,看到白鹿原,便向前面借了一张纸一支笔,撅着嘴巴写起来了。

    白鹿原不由得有点好奇,走过去一看,正看见她笔都没握好,在写一行歪歪斜斜的字:

    “文学院是个女子学院”

    白鹿原的表情裂了:“你这是什么体?”

    班长仿佛彻底不认识他了一样,用充满暴躁气息的声音说:“毛体啊。”

    女生果然都不是他能够理解的!

    白鹿原迅速地扫了教室一眼。很好,这个班四个男生来了三个,中间坐着的谈恋爱的男生和老婆坐得紧紧的不好打扰,除了前面第一排那个……

    后面还有一个戴圆框眼镜看上去傻傻的小子。

    他立刻走过去,对着那个傻小子一看,不由愣了:——这……在这个班的水平中,这是天才啊!

    他轻声问:“你怎么想到要练行书的?”

    傻小子一边傻笑一边写着王羲之:“嘿嘿,其实我从小就练字了,其实我是文学院书法协会的社长。”

    白鹿原顿觉被噎到了,唯有转身离去。

    终于……他走过那些莺莺燕燕叽叽喳喳的走道,给每个强行拖住他泛着花痴流着口水的姑娘布置了抄写任务后,总算觉得世界清静了一大半。然后——然后就又走回第一排了。

    陈冠诚听见后面的脚步声,突然觉得紧张起来,本来光明正大的练字,突然就觉得羞赧起来不可见人……他悄悄地把刚写的一副字拿书盖了,转头去继续呆呆地练黑板上那个“永”字。

    刚做完这些,就只觉一个声音轻轻地打在耳畔:“总练一个字不行的。”

    他手一抖,纸上就晕出了一团大大的墨点。

    白鹿原不动声色地垂眼看着他,从他这个高高的角度看过去,学生的后脖颈从连帽衫里探出来,低低的,露出一点点刚长出来的绒毛,细微得不可见,犹如细微不可见的心思……

    他突然叹了口气,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抬手把他的书翻开,就露出了那一行他刚刚写过的字:

    【生年不满百】

    【常怀千岁忧】

    【引刀成一快】

    【不负少年头】

    白鹿原愣了。

    陈冠诚的脸骤然就被染红了。他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虽然明明不知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白鹿原捏着那张纸,看着那张拼凑的诗句,心情复杂地望着他:“你很喜欢汪兆铭?”

    “嗯……”陈冠诚不知怎么地突然觉得来了勇气,仿佛是怕老师质疑他自己一样:“他虽然后来那样了……但是十几二十岁的时候,敢去刺杀摄政王,那个时候是好的。我们近代文学史的老师说,他那时候前程似锦,什么都不要了却敢去做这个,‘而你们,你们这些一二十岁的小年轻,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敢’……后来他那个样子了,挺可惜的。”

    陈冠诚说到后面又觉得有些惶恐起来,所以拉出文学史老师的话来帮自己撑个场面——谁料白鹿原半天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放下那张纸,轻声道:“他这人少年心志未定,总是心性不坚……可惜归可惜,做人不可学他。尤其是写字,汪氏写字过于软媚柔腻了。”

    “可我看过挽天河的手书,”他突然就想到神州沉陆的新封面,有些委屈地说:“那个手书是很好很有意气的……”

    白鹿原挑了挑眉头,沉吟片刻,沉沉地说:“你想写挽天河?好,我教你。”

    陈冠诚从头到尾都没往后看过。若回头看,白鹿原整张脸都沉在光线的背面那漫长的阴影里,只有边缘透出一点光来。他暗沉沉地,握着人的手连着心……陈冠诚的心也是暗沉沉地跳动。

    他这回连脸都不红了,靠得太近了,血色仿佛一瞬间就退去了。他恍恍惚惚地看着那双手,那双充满控制欲般的手——为什么他会觉得这双手充满控制欲呢?是不是因为整个自己都能在那双手中生长和蔓延……

    “起手要快,”白鹿原低低地在他耳边说,“这句的意气是有些悲愤的……但你们学生年纪轻轻的,若没阅历,总不好悲起来;但少年意气总该是有的……”

    ——起手快么?陈冠诚朦胧地想,可我并没有在写呀……是他握着我的手在写呢……

    ——手和手,贴在一起就像自己的手一样,并没有感觉……

    ——但为什么全身的血液都像沉在脚底……

    “书法要融会贯通,总有‘通会之际,人书俱老’的说法……所以后人对唐寅评价不高,”他的话带着点热气,打在他耳后,轻轻地颤着:“但我自己不大喜欢那个境界。少年人有少年人的好——兰亭的时候,王羲之年纪也没见得有多老……”

    ——嗯……

    ——你在说什么?

    ——很热……

    ——都听不见了……

    ——为什么这么紧张?

    “故人热血不空流,挽作天河一为洗神州——你看,这句是悲意,这种句子写到后来,该有断笔,大意是气力不继,这才是悲愤是意思到了——也是少年人的意思……中间别换墨,记得用点力。”

    陈冠诚眨了眨眼,看着面前的纸上铺开一层层大字——

    “你的手抖什么?”白鹿原突然皱着眉头问道。

    “啊……这个……”他突然就转过头,很惊惶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师。

    那张长得很像CG、有点工口的……让人遐想的脸果然就逆着光线,看上去暗沉沉的——连眼神都是暗沉沉的。他只看了一眼,就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迅速地转过去了。

    白鹿原突然觉得心情很不好,那些柔软的、暧昧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瞬间如水退去,他起身站了起来,冷冷地说:“你自己练着罢。”

    ——你为什么喜欢我?

    ——或者说,你是真的喜欢我么?

    阳光从外面洒进来,直落落地洒在少年的连帽衫里,为每一张晕着墨香的纸上都描绘出一个梦。

    陈冠诚同学低着头默默地看着那个转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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