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鸦揉碎夕阳天-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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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惹到我了,小子。”
有天低哑的警告,换来面前少年的第二次出手,没有丝毫犹豫。两人就这样无任何缘由地斗到了一起。有天跟他过了十几招,确定能将少年控制在自己拳脚之下,便开始带着玩笑的意味了。不知为什么,看着金俊秀冷漠而认真的神色,朴有天自己就认真不起来了。如果这个少年再多些表情起来,会更可爱吧。
“金俊秀是吧,老子在娘胎里就打架玩枪来着。你真要打啊?”朴有天笑着,嘴里讨着便宜。挡住金俊秀一肘,然后抬手将人从胸前困住,使劲贴近他的后背。胸腔突然被压迫让俊秀猛咳了一声,四肢瞬间发麻。
见金俊秀这种状况之下,手居然还是不服输地有了动作,有天翻了个白眼,心里说着别怪我,抬手就迅速拉开了俊秀腰间浴衣带子。
“啊!”
短促的尖叫后,俊秀飞快收回要出招的手臂,紧紧捏住了散开的浴衣,慌张地回头瞪住朴有天。俊秀是怎么也没想到朴有天会有这动作的,一时无措地涨红了脸。
这样的动作和表情,跟先前金俊秀本人带来的印象差别太大,有天一下子就乐出声来。
“这才对嘛!小孩子一个成天装什么冷淡啊。”有天说着,将抽出来的浴衣宽带放在他眼前欠扁地抖了抖,金俊秀那副被惹炸毛了又不知所措的样子实在令他心里暗爽。
金俊秀狠狠夺过衣带,背着他快速整戴好,似乎还附带整理好了心情,至少再转身过来时那份慌乱已经没了,除了那透着淡淡的怒气和微微发红的耳尖,就看不出来什么了。
有天耸耸肩,往后将自己摔进沙发里,好整以暇地等对方开口。而金俊秀在他对面端正地坐定,然后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问道:“我今天,是想问你。宋种芝兰,真的是你们本来打算用在茗缘会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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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允浩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将没信号的手机啪地丢到副驾驶椅上,深深吸了口气。现在的情况可以算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太阳已经落山,可是郑允浩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处什么地方。都怪出来之前低估了洞山的偏僻情况了,幸而开来的是宝马越野,但是漫无尽头的山路还是在不断降低允浩的耐心。
没过多久天色也变了,阴云密布的样子,雨怕是随时都能下下来了。允浩正想着,结果密密麻麻的小雨滴就开始往下落,开着的车窗投进潮湿的风,夹杂着清新的草味,可现在的允浩实在没那工夫关注这种意境,雨刷烦躁的声音以及难以前进的危险路况令他只好熄了火停下车来。允浩打算等雨停下来,再作打算,幸而开了暖气的车内,也不怎么难受。
金在中是怎么也想不到,夜宵的摊子才刚开没几分钟,雨就淅淅沥沥的落。这是在中最怕遇到的情况,偏偏今天就那么撞上了。近半个多小时才从山上下来的他,没站定一会儿就又得推着车半个多小时的回去。
由于推车的顶棚偏小,当初只弄得遮住中间的两大锅粥,导致在外推车的在中不出意外地被雨淋了一路。记得昌珉还曾经提醒过自己要重新做顶棚,却被自己一拖再拖地弄忘了,现在也算是自食恶果。
在中苦笑着想要将车推快些,雨雾朦胧中却看见一辆车停在路中央。本来路面就崎岖狭窄,这种状况明显是过不去了。
金在中停下推车,小跑到那辆黑色越野车跟前,越走近越觉得有些不对劲。高调而豪华的车型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在中没有细想,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拍了拍车窗,直拍了好几声,车窗才慢吞吞地降下来。
“先生,您挡住我……”在中的话在里面的人抬起头的那个瞬间就戛然而止了。
郑允浩抬头望着窗外这个浑身像从水里捞出来的家伙,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他呆傻又狼狈的样子有点好笑。
即使浑身被雨水打得已然冰冷,金在中还是感觉到仿佛有血液迅速从他的四肢百骸抽离,浑身凉得麻木。他哆嗦了一下嘴唇,一种想要快点逃离的冲动驱使着他僵硬的双腿动了起来。于是也不管推车还在后面,他急急切切地就想转身离开。
谁料郑允浩却快了他一步,长臂一伸就拉住了在中欲离开的胳膊。隔着湿透的薄毛衣突然传来手掌主人的温度,金在中像被火烧到了一般拼命甩开拉住他的人,后退了两步。
被他抬头来盯住,郑允浩这才看清了来人的容貌。
“金……在中?”
郑允浩本来还不确定,但看到被叫到名字的人突然瑟缩地抱住了自己双肘,才明白,前不久还出现在他脑海中的容颜,现在正一分不差的出现在了眼前。
郑允浩打开车门,却没打算要跨出去。车门内外,一个干爽一个冰凉。而郑允浩只是好声好气地吐了两个字。
“过来。”
金在中不明白为什么郑允浩总能轻易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不堪,像是现在,他透着雨声听到那两个字,想就此走掉,脚下竟是动弹不得。
“我再说一遍,过来!”
郑允浩加重语气和音量的一句话仿佛一个炸雷,把金在中惊醒了。与六年前如出一辙,就像是招呼小猫小狗一般,挥之即来的语气。金在中突然觉得自己不再那么颤抖了,他抹了抹模糊了自己眼帘的雨水,抬眼瞪向郑允浩,不甘而又隐含着怒气。
这一举动完全是出乎人意料的,郑允浩还没从那一眼里回神,就见着眼前的人转身疾步朝前走去。
郑允浩皱着眉头看了会儿那人清瘦的背影,最终开了油门将车跟了上去。雨中走着的人完完全全将身旁的车无视着,自顾往前。于是郑允浩开着车窗,点了根烟,边抽边慢吞吞跟着,倒也不心急,只是时不时打量着窗外的人。
然而雨势一点也没见减小,反是越来越大,砸到挡风玻璃上都是噼里啪啦的,而车窗外的人,虽然由于风雨加大,路途泥泞而放慢了步伐,却一眼都没看向郑允浩这边。郑允浩似乎是没想到那人突然来这么个赌气的举动,哼了一声,心里想着倒是要看他金在中能坚持多久。直到外面的人忽然踩到泥水下的石头,一个打滑啪地摔倒地上,白色的毛衣上瞬间渐满了泥点。
“我没那么多耐心。这是第三遍了,上车来。”
允浩的声音低低沉沉的,明显透露着他是下了最后通牒。
金在中扶着身旁的树木撑起上半身,却发现脚腕痛得厉害,一抽一抽地疼。就在他试着站直时,后领已经被拉住了,然后就是一股力道将他强硬地扯了起来。
金在中下意识拿受伤的脚支到地上,钻心的痛感顺着右腿爬了上来,刺激得他嘶地叫出声来。
郑允浩将人连拉带扯地拖到车旁,打开右车门将在中丢到了副驾驶上。待郑允浩钻进车,就见着金在中已经推开了那边车门,打算跨出去。郑允浩粗鲁地将人往自己这边一扯,再覆身上前,砰地将车门大力关上。
在中一被郑允浩逼到车门与胸腔间的狭小空间,就死命想要推开身上极具压迫感的人,却反被允浩一扬手拍掉触着他胸前的手。
“你跟我闹什么?啊?”
在中被允浩那一下打得愣住,一时间没了反抗,只屏息盯着郑允浩近在咫尺的脸。
这样突然安静下来的在中,才令郑允浩满意些许。郑允浩需要的,是附和他回忆中那样晶莹,爱慕,眷恋的眼神,可从相遇到现在,金在中除了惊恐不安和倔强愤懑就什么都没给他了。
郑允浩伸出手来抚上面前人冰凉湿润的脸颊,金在中无处可躲,只好将脑袋偏了偏,而郑允浩变本加厉地用拇指按上了在中下嘴唇,这地方从上车起就开始被在中的牙齿肆虐。在中再想扭开头,可是却被允浩就势用食指扣住了下颚。
“……放……开。”几乎是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
允浩捕捉到金在中的视线,将身子更凑近了些,几乎完全是压在了金在中身上,呼出的热气一阵阵地扑打在在中脸庞。郑允浩用略微沙哑的声音说道:“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要再给我露出这种眼神。”
听他这么一说,金在中小小挣扎了一声,抬手抹了抹额前打湿的头发,颤抖着嘴唇,用那带着发笑的语气问道:“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郑允浩?我又凭什么要给你好脸色看?”
郑允浩死死盯着他几秒,紧绷的脸色却突然渐渐缓和起来。在中有些无措地看着他柔和下来的面部,眸子里倒映的是自己苍白的脸。
郑允浩松了桎梏住在中的手,连呼吸也放轻柔起来。他浅浅前倾,温热的双唇就触到了在中的两片冰凉。在中倒吸一口冷气,忙避开仰起头,干涩的眼眶里就突然漫上了泪意。同时,在中清晰感觉到一只干燥的大手从腰部探进他的毛衣里,瞬间从脊背处泛上冒鸡皮疙瘩的寒意,令人软得一抖。
“……呵!”
允浩突然轻笑了一声,但是在这有效的封闭空间中,仿佛用扩音器扩大了无数倍传进在中耳朵里,还有那无限的不屑。
他收回覆在在中腰间的手,并拉开一小段距离,翘起嘴角轻声说道:“知道凭什么么?就凭你对我有感觉,就凭你,还爱我。”
允浩的话传到在中耳中不断回荡,他渐渐不可置信地睁圆了眼睛,却无法让眼泪变得稀薄,反而视线更模糊起来。
这个人居然把爱这种东西当做肆意挥霍的凭证。
“……爱你……”在中喃喃念了念这两个字,他摇着头,忽然觉得全身心的无力。“……如果我现在也能像你这样笑得出来,郑允浩,我也会笑的。好好嘲笑一下爱过你的我。不止……那份爱都值得嘲笑的。”
郑允浩收了挂在嘴角的笑容,被金在中这一番话弄得一点逗弄的兴致也没有了。他收回身子坐好,蹙起了眉头,将暖气开得更大了些,然后不由分说便按了换挡按钮,开车往前驶去。
“我没工夫跟你说这些有的没的。我来还有正经事要办,走岔路了。你是住在附近吧,指路。”
外面的雨依然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到这地步再下去走就不实际了,何况在中还担心着一个人在家的小珉。于是他平了平心情,即使万分不情愿,依然指着路让郑允浩往自己家开去。
在中心里隐隐还放不下一件事,就是小珉的问题。如果让郑允浩发现小珉是他的孩子,却由在中瞒天过海六七年养大来,不知道会造成多大的狂澜。
金在中清楚记得,当年那个巴巴进他家来问着郑允浩在哪的女人,挺着快要生产的肚子神经质地样子。结果当时羊水就破了,女人不愿去大医院,金在中也知道被发现了有多危险,于是送她去了就近的诊所,却眼睁睁看着人死在了手术台上,下半身满是黑红的血块,一双死去的眼珠子还不甘的圆睁着,那哭干的眼睛仿佛还能流下泪水一般。
这是金在中第一次见到死人,前几个小时自己分明还扶过她发烫的手臂,这才多大一会儿,那蕴含温度的生命就向瘪气球里溜走的空气一般,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才十九岁的金在中害怕了,那不是他所能,也不是他应该承受的东西。在中惊恐地觉得那满身是血的冰凉尸体似乎就是自己,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就是自己。
沈昌珉就是在金在中吓得呼吸都不顺畅的时候发出了一声惊天啼哭。
就是这个在出租车上一遍遍呢喃未出生孩子名字的女人,花掉一切生命征象换来了这个带血的肉团,仿佛用来证明她存在过的印记。事实确实如此,女人的尸体一直都没有人来认领,在中除了猜出她姓沈就一无所知了,也毫无办法找到她的亲人朋友。
而对于沈昌珉,自己当时都是个孩子的在中,怎么都不会想着去养他,况且对于这个孩子,金在中多少是心存芥蒂的。
但是他也不会奢望着郑允浩能去照养他自己的孩子,事实上,这孩子没有被扼杀在胎腹中就是一个奇迹了,任何绊住那个男人自由的东西他都不会留情。金在中想象不出来,这个女人动了多少脑筋,花了多少心思,用了多大的勇气,才将孩子带来这个世上。
初生的婴儿每天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睡觉,金在中求诊所的好心大夫略加收留几天,期间也看望过孩子两三次,明白待自己一抽身,这孩子的命运大概是要被送到孤儿院了,毕竟没有任何人期待他的降临,也许有过,只是那个女人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这个孩子从一出生开始,□裸的来到这个世界上,就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这是金在中打算彻底切断关于郑允浩一切的那天,突然涌出的想法,乃至共鸣感。
那天,他刚得知了爷爷去世的消息,从跟着郑允浩离开开始,就再也没见过一次面的爷爷。
哭到发烧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