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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高山安可仰-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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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觉还真和零儿卯上了?”
  “可不是?听说林觉和谢文俊关系很不一般。他为捧谢文俊,狂踩丁零。这次就是他从中作梗,马纹新戏延拍了。林觉现在缠住了马纹,非要他把原先给丁零的角色给谢文俊。”
  张峥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皮鞋,该找个时间擦一擦了。他问:“丁零怎么样呢?”
  “他沉得住气。他不是没戏拍,林觉自己公司制作的一部言情电影请他,他就是不拍,铁了心要把这档期留给马纹。说实话,我不太明白林觉的心思。他是要毁丁零呢,还是单想拉拢他?丁零虽好,但我觉得也不值得费这么大力气。”宋襄平边说边摇头。
  张峥云对此不发表评论。
  孩子们已经进入煤炭画馆一段时间了,张亦枫见爸爸迟迟不进来,便又到入口处来叫他。宋襄平说还要去和孟依依打个招呼,就告辞离开。张峥云牵着女儿的手进入煤炭画馆。
  这儿相对其它两个画馆人较少,孩子们蹦蹦跳跳的,看得飞快。张峥云一个人落在后面,缓步踱着,慢慢欣赏。
  到一副叫《失踪的阿波罗》的画前,他停了下来。
  他听说过希腊神话中阿波罗、雅辛托斯和泽费罗斯的故事。太阳神阿波罗爱上了美貌的少年雅辛托斯,雅辛托斯也爱他,这使得也喜欢雅辛托斯的西风神泽费罗斯嫉妒非常。一次,阿波罗和雅辛托斯在一起戏耍,阿波罗正投掷一块铁饼,泽费罗斯作怪,指挥西风,改变了铁饼方向,直接砸到雅辛托斯头上,致使他死亡。
  这幅画讲的理当是这个故事,但画里只有两人,从服饰上看,一个是雅辛托斯,另一个是泽费罗斯。雅辛托斯手执铁饼,准备投掷,而西风神躲在一边,窥探着少年,满眼都是□与痛苦,他做好了改变风向,害死雅辛托斯的准备。
  阿波罗去哪儿了?
  张峥云定定看着画中的雅辛托斯。很明显,孟依依画他时脑子中想的是她现在的丈夫丁昶。但画得太年轻,太妖娆,竟流露出他儿子的神韵。
  张峥云越看,越觉得雅辛托斯就是丁零。
  “失踪的阿波罗。”忽然有人在他身旁说话。他微侧头,看到刚才曾和他母亲说话的高个子男人。
  这人五十多岁年纪,保养得不错,一副运动家身材,脸上皮肤也紧绷莹润。只是岁月不饶人,哪怕皮肤上没有一丝皱纹,眼睛神态,毕竟是上年纪了。他让张峥云想起他的继父,都是正在衰退的美男子,都注重仪表和风度。当然,身份地位不可同日而语。
  张峥云认得这人,知道他叫刘宏如。刘宏如似乎也知道他。
  他指着画对张峥云笑说:“这个故事,是说阿波罗和雅辛托斯的吧?现在变成雅辛托斯和西风神了。有意思。”
  张峥云不明白哪里“有意思”,等着他说下去。刘宏如果然接着说:“没有阿波罗,就雅辛托斯和西风神两人,不也挺好?”
  张峥云摸了摸下巴:“可看这画的意思,雅辛托斯这铁饼掷出去,恐怕还得死。”
  刘宏如笃定一摇头:“不会,故弄玄虚。西风神不会杀他,顶多吓吓他。他们最后也会在一起。”
  张峥云心想:“‘也’是什么意思?”他猜不透刘宏如在打什么哑谜。也许只是一件困扰刘宏如自身、却与他张峥云无关的事,他不过恰好出现在此时此地,充当了刘宏如自言自语、审视内心的一个工具。他谨慎地保持沉默。
  刘宏如着迷般盯着这画看了会儿,忽又开口,说:“雅辛托斯真是尤物。”
  张峥云“啊”“啊”应和了两声,心想这人莫不是哪里有点毛病?位高权重的人一般都有点心理隐疾,毕竟压力太大。但因为雅辛托斯太像丁零,刘宏如的称赞让张峥云挺不舒服。
  刘宏如这时已经转头对跟着他的一个小个子男人说,他要买下这幅画。
  这幅画标价两百万人民币,刘宏如眼睛也不眨,说买就买了。
  然后他冲张峥云点点头,心满意足地离开。
  安娜走过来问张峥云:“刚才那人是谁?我好像见过。”
  张峥云想了想,说:“林觉你记得么?”
  安娜眯眼回想了半天,才点点头:“鹰搏的总裁,跟我们吃过饭的那个?”
  张峥云笑说:“对。刚才那人是他爸爸。”
  安娜“哦”了一声,忽又觉得不对劲:“他们不一个姓?”
  “私生子。”
  安娜又“哦”了一声,就不再问了。
  ×××××××××××××××
  睡不着,丁零起来游了会儿泳。
  房间阳台处开辟出一个小型环礁湖。一到夜晚,设置在湖四周的灯光自然亮起,将人工湖水照射得一片通明,像缓缓波动的蓝色啫喱。
  丁零游累了,就到木头躺椅上靠着,看不远处银灰色的大海和海边悬崖上像蕾丝花边般层层叠叠排列的白色建筑。
  他在国内等马纹开拍,等得实在不耐烦了。这星期没安排,他就拐了南麒麟到圣托里尼岛度假。
  南麒麟已在动手写《沙罗舞》的电影剧本。他要丁零演男主角,但丁零看上书中一个男配,觉得性格更多样化,更有戏,要南麒麟反配为主,将这人改为男主。这让南麒麟有点不快。他说:“你太任性了。”
  “任性”的结果是南麒麟连续两天没让丁零动他,白天还好好的,晚上一到十点他就准时上床,睡个天昏地暗。
  可丁零睡不着。
  他睡眠质量本来不好,一有点事,就失眠。他又是绝不肯吃安眠药的。
  离上一部戏的拍摄已快三个月了,期间他虽然也在忙,忙拍广告杂志,忙出席各类活动,忙为新电影做准备……但他还是有些慌了。
  眼看别人作品一部接一部。往后,新人像雨后春笋般冒出。往前,前辈们仍如泰山不倒,也不移。他的位置其实很尴尬,已做足姿态告别偶像,但能否进入实力派行列,《金竿钓鱼》未上映,一切仍是未知数。
  而靠一部作品,想从此翻身,是远远不够的。他需要再接再励。本来马纹的默片来得正是时候。但现在……
  纪来来昨天打电话给他,说:“你要做点心理准备,马纹的片子可能要流产。即便重启,你的角色恐怕也会换成鹰搏的人。”
  她又说:“现在宗哲那里还有几部不错的连续剧,和人商量下,或许可以让你演。你要不考虑下?”
  丁零当时霸气地指导她:“选定路就往前走,别一遇到挫折就左顾右盼,想着退路。不,我不考虑。”
  他横什么呢?他现在情况不太妙,高不成,低不就。好久没拍戏了,负面新闻铺天盖地,支持者越来越少。他好像悬崖缝里挣扎生出的一朵花,来一场稍猛的暴风雨,就折了。谁还会记着他呢?
  丁零在椅子上缩成一团,双手紧紧抱住他的小腿。
  怎么办?他害怕。
  他深深地呼吸两口,他得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他站起来,穿过雪洞一样的卧房和卧房床上呼呼大睡的南麒麟,去卫浴室迅速洗了个澡。
  吹干头发后,他对着镜子里的脸近乎苛刻地审视着。他依旧美丽,少了点稚气,多了点坚毅。他的眼睛,怎么这样美呢?看得他自己都不好意思起来。
  他再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沉住气。他贴上镜子,吻了吻自己的唇。湿润而火红的唇,却冰冷。
  卫浴室门被拉开了。丁零撅着屁股,嘴贴着镜子,睁眼看到南麒麟。他穿着一套小熊图案的蓝色睡衣裤,头发乱翘,没戴眼镜的眼睛肿着,怔愣地看着丁零,没怎么睡醒。
  丁零镇静地离开镜子,直起腰,问他:“醒了?出去喝一杯?”
  南麒麟摇摇头,来到马桶前撒了泡尿,又愣头愣脑地回到卧室,一头倒下。
  丁零浑身□,靠着洗手槽默默旁观,姿势优雅得如古希腊雕刻家手下美貌神祗。南麒麟出去后他才微微皱眉,抱怨一声:“手也不洗。”
  他自己穿戴好了后,就出去寻欢了。
  ×××××××××××××××
  酒店有两个酒吧,一内一外。过了午夜,里面的关了,露台上的还开着。
  印有岛上地图的白色桌布和木柱间白色帘幔一起随风舞动。桌上白色灯罩罩着蜡烛,像一只只巨大的蚕蛹。钢琴声如山间雾霭般静静飘浮。不时还可以听见人们轻声细语和清脆的酒杯碰撞声。
  丁零戴了顶黑色复古式样竹编宽檐礼帽,穿了件拉风的宽松白背心,配同样宽松的蓝色牛仔中裤,底下是一双花里胡哨的休闲运动鞋。他捡最靠海的一张圆桌坐了。
  他点了杯圣桑托甜酒和一盘海鲜沙拉,特别叮嘱沙拉中要放炸西红柿球。
  酒菜还没端上来,他抽着圣罗兰薄荷烟,眺望大海和悬崖上建筑。从这里,可以更完整地看到整片悬崖。密密麻麻的白色屋子不少还亮着橘色的灯,整个像被山火烘烤着的奶油蛋糕。
  丁零来时就快速扫了眼酒吧里客人。两对情侣,不必考虑了。三个单身客人。一个是年逾花甲、风度翩翩的老绅士,也不必考虑。剩下两个,一男一女。男的二十左右,看模样不像当地人,像日耳曼民族,一头晒褪颜色的淡金色头发,绿眼睛,有点紧张,又似乎满不在乎,是他喜欢的类型。丁零进来时,他也看了丁零一眼,二人目光相接,他微微脸红,转开眼睛。但过不了多久,又一下一下看他。另外一个女的看不出年龄,她低头看一本硬装书,看得津津有味,丁零过来,她头也没抬。
  丁零眼望大海,心中估摸:“就那小德国人吧。年纪轻了些,怕会太生猛,不过我来做,问题就不大。反正一晚上,没必要斤斤计较。”
  打定主意,他微微挑了挑嘴角,转头去看那男孩,正好他又在偷看他。
  丁零拉大笑容弧度,别有深意瞥了他一眼。他看到男孩脸色变了,他的眼睛发亮,又惊又喜盯住丁零。
  丁零别转头,等他自己过来搭讪。
  等了半天,他的酒和沙拉来了,男孩还不来。
  丁零心里有点不痛快,想:“难道我判断有误?可这人明明一副gay相。真是的,到底在搞什么?”
  他不想浪费时间,只想快快打一炮,耗散精力后好回去睡觉,忘却些烦恼的念头。他正要站起主动邀约,忽然身前一暗。
  他想:“终于肯过来了吗?”抬头,却是一直在看书的女人。
  “可以坐下吗?”女人问。
  丁零一愣,随即笑了:“请。”真是出人意料。
  女人年纪比丁零大,在三十五到六十五之间,不好说。她一头金发,皮肤晒得黝黑发亮,若是年轻点,不言不动,放在橱窗里,活脱脱一个大型的芭比娃娃。
  丁零觉得她有些面熟,看她点烟的姿势,忽然想了起来。
  他心里十分吃惊,但面子上仍淡淡的,就差写上“不过如此”四字了。
  女人让侍者将她桌上的红酒端过来。她对丁零说:她叫桑德拉,问丁零怎么称呼。
  “克里斯蒂安。”丁零说。
  这还是张峥云替他取的名字。他到糖果会打工,那里的侍者都需要一个英文名,他请教张峥云,张峥云看他一眼,随口说出这个名字。他用到现在。
  “一个人来这里度假?”桑德拉说。
  “和朋友一起来的。你呢?”
  “也是和朋友。不过今晚,是一个人。”桑德拉说,着意看看丁零。她的眼睛蓝得有股戾气。
  丁零忽然冲动起来:“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他说着,一口气喝光了圣桑托甜酒,带着满嘴甜润的辛辣,站起身,有些粗暴、却不失优雅地拽起了桑德拉。
  桑德拉吃惊地看着他。丁零知道她并没生气,非但没生气,还有点惊喜。所以他更放肆,轻轻咬了下她耳垂,说:“到你房间去。”
  桑德拉暗暗笑了笑,仿佛是对自己摇头。她扔了香烟,拿起手袋和硬装书,一手挽着丁零胳膊,对他说:“走吧,我性急的东方骑士。”
  “东方骑士”瞟了眼那本硬装书。上面用英文字母写着:“蜘蛛女之吻”。他吹了声口哨。
  两人经过那个疑似德国同志的桌子时,年轻人忿忿不平瞪着丁零,仿佛遭受了天大委屈。丁零和桑德拉谁都没有多看他一眼。
  
        
第 6 章
  世界总是没有错的,错的是心灵的脆弱性,
  我们不能免除于世界的伤害,于是我们就要长期生着灵魂的病。
  ——邱妙津
  
  巨大的屏幕被切成几块,每块都在上演自己的好戏。好戏主角是谢文俊。
  记者们问他:你被选为中国代表,和洛雨尘一起参加中日文化交流节,对此你怎么看?
  谢文俊露出招牌傻笑:“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这是对我的一种肯定。”
  记者们又问他:听说你的越南粉丝以你的名义集资捐助了所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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