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里香作者:dubedu-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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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不做声。难受死了。
费劲并没有生气。他只是觉得累。躺在床上,手指头在盲文书上移动着,书上讲些什么,他老早就烂熟于心了。读书,只是做个样子,做个样子给詹远帆看。让他知道,自己不够爽。忍了这么久,该整整他了。不然,心里那口气,出不去。
费劲的确很狡猾,很懂道理,很擅长开解别人,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喜欢这样做。他讨厌成为把戏,讨厌出洋相,讨厌演戏。他很能演,并不意味着他就喜欢演。本来挺容易对付的一件事,弄得他绞尽脑汁,出尽洋相,尽管结果并不太糟,可是心中就是不爽。
詹远帆一直都在忙着。陪他看病,然后去买菜,回家后做饭,动静弄得蛮大,可是话却说得很少。
费劲叹了口气。看样子算账,还不到时候。
从床上爬起来,费劲走到了厨房,摸到詹远帆的肩,便上前搂住他的腰道:“饿了……可以吃了不?”
詹远帆又觉得委屈了,哼哼地说:“差不多了,红烧猪脚和小炒青菜……可是忘记煮饭了……待会儿青菜又老了……我好笨,是不是?”
费劲轻轻地笑:“的确笨啊……我们先吃菜,喝点酒好不好?多少也庆祝一下我们正式出柜。”
“还没有完呢。我爸妈那边,还得去说说。”
“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我来试试猪脚味道怎么样?”
詹远帆拿筷子夹起块猪脚,犹豫了一下,咬下一块,转头哺入费劲的口中,又在费劲的嘴唇上舔了两口,见那人细细地嚼着,自己不由得有些呆了。
费劲吃吃地笑着说:“味道不错……没有放点辣椒?”
“你有伤,少吃点辣的。”
“嗯。”费劲把食物吞下去,嘴角翘了翘,说:“厨艺不错……你的舌头味道也不错。”
詹远帆脸红了,转过头,低声说:“你先去坐,我把猪脚端上去……稍微喝点啤酒吧。”
费劲笑着答应了,转身出了厨房。门内门外,两个人都悄悄地叹了口气。房子里暖和了许多。
第二天一早,詹远帆就出了门。好几个店的生意有一段时间没有搭理了,那些人,就算是亲戚,不管是经理还是员工,没人盯着还是会偷懒。还有,爸妈那边还是得去,感觉话没有说清楚似的。他们到底同不同意,还是个未知数。姐姐姐夫那边就不多管了。大姐是个糊涂虫,不用理她;二姐,那天似乎也认命了的样子,只是爸妈还没有开口。怎么说,以后费劲还是要跟他们碰面的,不把话讲清楚,总是让费劲做那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费劲会发飙的,说不定一脚踹过来,就能废了自己。
到了自己的家,詹远帆发现老爸老妈对他极为冷淡。生意上的事情倒是说得一清二楚,旁的,提都没提。二老都冷着脸,根本就不提费劲那茬。
詹远帆又恼了。拉着他爸妈到了屋里,很严肃认真地问:“你们觉得费劲怎么样?同意了吗?”
詹爸爸低着头不说话,詹妈妈眼圈儿又红了:“什么怎么样?不同意,又能怎么样?反正儿大不由娘,你闹得还不够吗?我得做饭去,你在家吃饭吧?”
詹远帆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拿出电话打给了费妈妈。
费妈妈的声音很冷淡。詹远帆眯起眼睛,磨了两下牙,言简意赅地说:“费妈妈,是我啦,远帆。这样。我跟我爸妈谈判呢,阿劲一个人在家,你能不能去陪陪他?昨晚倒是还有剩菜,不过我担心他怕痒,会乱抓。”
“什么怕痒?”费妈妈觉得奇怪了:“你跟你爸妈谈什么?”
“呃,我跟阿劲的事。比较麻烦,有得磨。头几天……”詹远帆叽叽呱呱地说开了,也不顾他爸在旁边,满嘴跑火车,胡说八道:“……所以,你去帮我盯一下好不好?伤口结疤,会痒的,抓破了就留疤了。那家伙别扭,不理我……”詹远帆的声音低了下来:“可是我想把我爸我妈先解决掉。”
费妈妈在那边发脾气了:“什么叫把你爸你妈先解决掉!不会说话,就别乱放屁!总而言之,你们两个在一起,就是不对的,就是对不起老人的,磕头认罪,就这句话!你小子别犯浑!老实告诉你,我也不同意的!”
声音那么大,詹爸爸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火气上来,老实人也开始发脾气了,一把抢过詹远帆的电话:“你不同意有什么了不起!我们都不同意,我们一家都不同意!我就养了这么个儿子!”
费妈妈啊啊乱叫:“你还有两个女儿!你还有外孙!我就这么个孩子!我们老费家断子绝孙了!都是你儿子存心勾搭的!我儿子是个瞎子,你们这么不厚道!欺负人!欺负我儿子是个残废!我还没有找你们算账呢,你还敢给我起高腔!我儿子为了跟你儿子在一起,在家里撞墙,撞得头破血流。要不是看着我儿子那么喜欢你儿子,老娘就是死了也不会同意的!”
“我宁可死了也不同意!”詹爸爸嘴巴直哆嗦,半天只憋出这么句话。
“那是,死了倒省心!死了倒省心!人家养儿防老,老娘养儿就只要儿子高兴。只要我儿子高兴,老娘就认了这个男媳妇!”
“阿呸!你儿子才是男媳妇呢!”詹爸爸已经晕头了。
“阿呸,你儿子才是男媳妇呢!”费妈妈毫不犹豫反驳回去。
于是,费妈妈和詹爸爸在电话两端大吵起来,就谁是谁的男媳妇的问题吵闹不休。说也奇怪,詹爸爸是不会说话,会说话的费妈妈却也词穷,来来去去,就是那句话,你儿子才是男媳妇呢!
詹远帆听了好几分钟,终于忍不住了,抢过电话,大声说:“别吵了!我是他的男媳妇,他是我的男媳妇,就这样,可以了吧!”
“不可以!”费妈妈在电话里的声音,比詹远帆身边詹爸爸的声音都大。这两位老人,终于有了共同的看法了。
詹远帆恶狠狠地把电话挂断,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呼哧呼哧直喘粗气。这种事,太难处理了。如果费劲在旁边该有多好!
心眼(5)
心眼(5)
费妈妈放下电话,气哼哼地跟老伴抱怨了两句,便出门,难得的打了个的,去探望儿子去了。
费劲却仍然在睡觉。费妈妈轻手轻脚地到了卧室,坐在床边,看着费劲的脸,那个伤心啊。从什么时候开始,费劲就很少受伤了呢?差不多也是成年之后吧。小时候常常摔跤。看不见,又贪玩,还没有人看着,摔跤是常事。曾经有一次掉到一没有井盖的下水道里,受了伤不说,还差点丢了命。再后来读书的时候闹叛逆──那一次是自己伤了自己。再后来工作了,有次独自上街,盲道上堆了东西还是放了车子,费劲绕道,不小心踏个空,从人行道摔倒在非机动车道上,被一自行车擂了一下,伤得倒不重,却把费劲本人给吓坏了。本来就很少出门的他,没有费妈妈和王新民陪着,就更加不上街了。
床头柜上有络合碘,棉签,消炎药,还有病例。费妈妈拿起来看了看,医生的字从来都像火星文,这个也不例外。费妈妈研究了好久,又仔细回想詹远帆说的话,才基本确定,儿子真的只是有皮外伤,这颗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看了看房子。仍然很整洁。这个很难得。费劲自己会收拾是不够的。做了一辈子家务的费妈妈知道,只要有一个人丢,十个人跟后面捡,房子里也会像狗窝。多了好些东西,零零碎碎的,房子里拥挤了很多,但是仍然整洁有序。厨房里也是,碗筷和调料瓶都放得井井有条。小冰箱中有剩饭剩菜,都用保鲜膜罩着。阳台上晾着衣物,袜子和短裤都挂在阳光照得着的地方。费妈妈又打开衣柜,挂着的,叠着的,都很整齐。
费妈妈轻声地叹了口气。就算真的有了个媳妇,也不一定能够做得这么好。詹远帆一个大老爷们,脾气粗糙,嘴巴臭,对费劲的照顾,却是无微不至的。
想起詹远帆在电话里说要先解决他的爸爸妈妈,费妈妈不由得无奈地笑了。谁人没有缺点呢?不会说话算什么,比不会做人,不知道要强到哪里去了,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跟儿子那个没有良心的父亲比起来……费劲的命,其实比自己好多了。那就得了,还计较那么多做什么呢?
费劲在床上翻了个身,轻声地喊道:“远帆?你在不?”
费妈妈到床边,轻轻地拍了一下费劲的脸,笑道:“你媳妇不在,你老娘在。”
费劲“哎呀”了一声,用被子把自己裹紧:“老娘,你怎么来了?没声没息的,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那家伙呢?要么是大老鼠,窸窸窣窣的。”
费妈妈假装生气地说:“我怎么来了?你受伤了,我来照顾你!你那个男媳妇给我打电话……我和亲家在电话上吵了起来……我说,你们两个,到底是谁做媳妇的?”
费劲张着嘴傻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谁做媳妇,有什么关系吗?都两男的在一起了,你不计较,计较谁做媳妇?”
费妈妈把衣服递给儿子,撇了撇嘴:“谁说我不计较?这不是没有办法吗?我倒觉得那家伙比较像媳妇。你大模大样地睡觉,他出去跑生活,还说怕你结疤会自己抓,特别打电话让我来看着,还有给你做饭……”
费劲一边穿衣服,一边大笑:“凭这个?那你怎么不说,他是怕我破相?女人才看重相貌,男人才看重自己的女人漂不漂亮呢。”
费妈妈装模作样地踢了儿子屁股一脚:“你就名堂多……到底怎么回事?他们家怎么看?”
这话算是个导火索,把费劲肚子里的火燃了起来,就这么这么回事说了一通。自己演戏的过程倒是忽略带过去了。老娘心疼儿子,知道儿子受委屈,这气肯定得发在媳妇身上。
费妈妈认真听着,看着儿子唧唧喳喳的,把詹远帆骂个狗血淋头,心里那郁闷劲倒过去了。走到厨房,把饭菜拿出来热,招呼洗漱完毕的儿子一起吃中饭,说说笑笑了一番,才道:“那家伙是挺不着道的,你确定他真的很有钱?到底是怎么赚到的?”
费劲啃着猪脚说:“也许吧。我也不大清楚,反正我总不可能去查他的账是不?他跟一般那做生意的不大一样,辛苦做出来的呗……我也纯属想象啊,就是勤快一点,公道一点。一般人家,卖废品不会太计较吧,再说了,我想,他真要跟生意人打交道,肯定不会胡说八道。他就那性子。越是家里人,越是跟他亲近的人,他说话的时候就越不经大脑……这上面的亏已经吃了不少了,还不吸取教训。”
“他的想法也有道理啊,在家里也要斟词酌句,也太累了。”费妈妈看着儿子,有点儿心酸。费劲其实自从长大之后,就特别会做人,也就意味着,无论是对谁,就算是对自己这做老娘的,讲话做事都很小心。其实,是很累的。费妈妈一方面欣慰,觉得儿子懂事。一方面又有些心酸,觉得儿子跟自己疏远了。就算叛逆期那会儿,吵啊闹啊天翻地覆啊,虽然伤心,虽然头痛,可是也知道,儿子心中最重要的位置,始终留给了自己这个做妈的……
费妈妈揉了揉鼻子,说:“现在那家伙还在自己家?说得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啊?反正盖子是掀开了,吵是吵得要死,结果,还不算皆大欢喜吧。他还在磨呢,就怕越磨越糟糕。”
“呃,要么,我带你一起去看看?我们都是做父母的,好沟通一点吧?”
费劲用手背揉了揉鼻子,又揉了揉眼睛,勉强笑道:“不用了,老娘,你……反正这事得他自己弄,你也饶了我吧。靠,我往那边一杵,他们那什么表情我也不知道,我呢,只能瞎掰,掰出来人家信不信我也不知道。再说了,凭什么让你去他们家受委屈啊?凭什么要我去受委屈啊?”
“那个,总是一家子嘛,一起,会比较好过些啊。”费妈妈又揉了揉鼻子。
费劲挪了一下凳子,头靠在费妈妈的肩上蹭着:“妈……”费劲的鼻子里哼着:“不用了……我说,他的事情他能搞定。那时候不吭气,就是因为他想自己搞,一个大老爷们,这点事情,不在话下的。我们真要去了,他还会生气──他又怕我们受委屈,又怕他家老两口受委屈……”
“可是,”费妈妈眼泪唰唰的流,摸着费劲的头,笑着说:“到时候万一他抱怨你没有跟他一起担当……”
费劲拿脑袋顶他老娘的胸口:“他就是那样的人啊……去了他会抱怨,不去,他也会抱怨,不理他啦。吵架也没有关系啊,反正嘛,床头吵架床尾和啊……”
费妈妈恶寒了一下,把儿子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