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纤与大叔 by sloth-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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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开桌上堆成几叠的杂志漫画小说等杂物，惊人的数量让懒惰的夏光先花了不少时间找出滑鼠，摸到电脑开关。按下电源让程式跑了一会儿，「狂兽世界」的登入画面就出现在眼前。
在这个世界，夏光先就是主宰。
可以随兴地让哪条街多一棵树，让哪块大陆凭空消失，让哪个NPC对玩家发了疯地胡乱攻击，这种把戏对夏光先而言简直爱不释手。
经过玩家几回大规模的抗议之后，总公司下令夏光先不许再搞这种恶作剧。为了民生大计，他也只好乖乖收手，从此对这游戏意兴阑珊。
「唉……就看看新手区有哪些小傻瓜吧。」
夏光先输入管理者专用的密码，顺手选了个俊秀青年登入，往新手区去。让自己的人物随兴跑了几步，画面流畅度还算令他满意。
「狂兽世界」是款热门游戏，玩家不少，新手区人数却寥寥可数。
无聊地看看几个美人外表的玩家，夏光先绕过他们没有发话，直到在某个山壁前看见个怪异家伙，这才停下了好奇的脚步。
只见那玩家不停往山壁上撞击，明明路平得很，却老是颠颠簸簸，像喝醉了似的，大概真是没玩过线上游戏的新手吧？
再看看对方选的人物外型，是个不甚热门的落腮胡大叔，这让夏光先更好奇了，是怎么样的人会投入这样的游戏呢？
纯洁小天使：按下shift键会有导航系统。
夏光先忍不住键入了这句话，给予那位大叔外表玩家难得的亲切帮助。
「现在的游戏做得真精密啊！」
初次踏入这个陌生的世界，望着游戏内的拟真场景以及人物脸上精致的肌理，戴舒不禁发出赞叹。
朝地面试着点了几下滑鼠，人物便随之摇摇晃晃地挪动几步，然后停在滑鼠指向的位置。静止不动时，荧幕中的落腮胡大叔头部还会左右晃动，拍拍身上灰尘，接着双手抱胸，并不断调整站姿，一副等待的模样。
这对平时除了用电脑进行文书处理和收发信件外，最多玩过接龙、新接龙和循环式新接龙打发时间的戴舒而言，格外新奇。
从未体验过的新鲜感，如磁铁般将戴舒的脸吸靠近荧幕。
眯起眼睛，仔细浏览视窗中陈列的各种选项。
原以为发挥职场上的敏锐观察力便足以掌握情报……
然而，当看到「状态」、「背包」、「名单」等项目在眼前一一展开，戴舒对这游戏的概念反倒更加模糊了。
一点也没有「背包＝游戏内储物空间」的概念，戴舒几乎要贴上电脑荧幕，巨细靡遗地注视角色身上的衣物，却丝毫不见任何行囊。
殊不知这样的举动，在熟悉线上游戏的玩家们眼中是多么爆笑的行为。
明明写着「背包」，可为什么自己的人物背后空荡荡的？
深怕角色跑掉似的紧盯画面，戴舒绞尽脑汁思索该如何找出小人身上的包袱，一边将手覆上滑鼠，却在滑动滑鼠时不慎触碰滚轮，落腮胡大叔的脸也随之瞬间放大，占满整个电脑荧幕的画面。
「哇啊！」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近距离接触，戴舒立刻吓得退回椅子上，瞪大了眼和荧幕里的落腮胡大叔相互对看了几秒，然后才轻拍几下猛烈跳动的胸口。
稳定情绪后戴舒吐了口气，嘴里喃喃道：
「想不到这游戏挺危险的……」
戴舒忽然庆幸起自己没有心脏病，否则要是被吓到陈尸家中，恐怕只能等新闻报导后才会有人察觉。
要是亲朋好友，特别是「前任情人」知道自己是被游戏活活吓死的……
「果然大叔就是学不会年轻人的玩意儿。」
戴舒有些微愣，目光不经意投向「狂兽世界」改版包装盒上印着的宣传图。
图中，俊美青年手握利刃，狠狠刺向一旁看上去有些丑陋的三头巨兽。
相较于怪物的狰狞与狼狈，青年身上虽沾满血迹，一张斯文英俊的脸上，却挂着近似享受的美丽笑容，犹如沉浸于杀戮。
凝视这冲突的对比，有股强烈的冲动在胸口鼓噪，几乎要将哽在心中的压抑倾泻而出。
看着图片里熟悉的俊美角色，戴舒不自觉地将之与年轻恋人的样子重叠。
同样美丽，却也同样残忍。
这是戴舒对徒留字条、毫无转圜余地的情人，此刻所能想到的唯一评价。
或许是心理作用使然，愈是凝视青年的美丽笑容，戴舒愈能感受到那份潜藏背后的不屑，仿佛在嘲笑自己。仿佛再次听见前任情人扬着轻蔑的笑，以冷眼旁观的语气耻笑着自己如此的不自量力：
「回去玩你的新接龙吧！你办不到的，『大叔』。」
指尖无意识轻抚包装盒上青年俊美的脸庞，就像在触摸那个离开自己的恋人般温柔，原先紧抿的唇微微动了一下，终究没有发出声音。
目光扫过压在透明桌垫下，那张细心保存、至今仍舍不得丢弃的分手纸条。
注视着这份代表自己被留下的证据，戴舒沉默良久，然后低声说道：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尽管自己不知道这样的证明是为了什么。
下定决心的戴舒，发挥最佳模范员工的认真精神，开始研究该如何让落腮胡大叔的脸远离自己。
拼命似的点着滑鼠，画面上不但看不到周围的景物，落腮胡大叔还转过身背对自己，地震般地不断抖动。愈是急着想让人物依自己的意志行动，落腮胡大叔便愈是拼命往疑似山壁的地方磨蹭。
「动啊！怎么不动？奇怪？」
总是事与愿违的情况下，戴舒加快速度死命点着滑鼠。久经折腾仍不见改善，戴舒泄气似的将手肘靠在桌上，一手撑着微侧的头，食指烦躁地缠上微短的发梢，任由视线在荧幕上游移，试图找出一丝希望。
忽然，戴舒在复杂的状态列上方，看到了一排淡黄色的字，写着：
纯洁小天使：按下shift键会有导航系统。
虽搞不清为何会冒出那段提示，可戴舒终于从那淡黄色字体中看到了方向。
「……纯洁小天使？」
戴舒不禁猜想，「纯洁小天使」也许是这款游戏中，类似word软体里头会以孙悟空或回纹针姿态，在使用碰到问题时适时出现帮助自己的「office小帮手」。
「想不到这危险游戏，还挺贴心的。」
戴舒边是赞叹，边不疑有他地埋头找寻shift键，眼神瞬间凌厉，如同盯上猎物的花豹，指尖兴奋而微颤地压下shift键！
这一按，画面便立刻转动了起来，恢复成原先的比例，让戴舒终于能清楚看到四周景物，以及自身所在的位置。
察觉到角色正热烈朝山壁前进，戴舒试着将游标在不远处的地面点了一下，落腮胡大叔立刻转身朝目的地笔直移动，丝毫没有方才的摇晃。
发现按了shift键后，人物便会循着指标点的方向流畅前行，戴舒高兴地四处乱按，观察挂着自己ID的角色在画面中走来走去。
无需走一步点一下的惊奇发现，令人感觉煞是有趣。
就在戴舒似乎终于玩够时，落腮胡大叔不经意地在一个金发青年旁停了下来。
看着金发青年静止在原地，一会手摸下巴偏头微笑，一会左手摸胸，右手还握着不知从何处变出的玫瑰花，朝前方深情举起，一副热烈示爱的模样，看上去十分古怪。
「这是……？」
戴舒万分迷惑。
才想说这俊美的金发青年未免太不正经，可定睛一瞧，那不正是前任情人常用的角色吗！
戴舒因这突如其来的重逢而不知所措。
思及前任情人那嘴下不留情、对其他「逊咖」总是十分轻蔑的个性，可以想见自己方才笨拙的模样，肯定又会招致一阵鄙视和调侃。
琢磨着是否要上前质问，视线不经意瞄到金发青年头上挂着「纯洁小天使」的ID。
「……原来不是小助手？」
思考许久，游戏生手戴舒，终于领悟地暗叫一声。
惊觉误会的瞬间，戴舒也忆起那个一向自我意识过盛的年轻恋人，根本不可能取这种不够帅气的名字。
「也是，怎么可能呢……哈。」
随着冷却下来的理智，一股不知该称为失落或者放松的空荡感油然而生，戴舒试着不去界定这种模糊的感受，让自己重回游戏。
发现站在身旁的人物依然伫立原地并不时变换姿势，代表对方仍处于等待状态，戴舒这才意识到自己能顺畅行走，全是由于「纯洁小天使」的热心提示。虽然名字怪了点，不过既然取了这样的名字，还帮自己脱离苦海，想必是个好心人。
戴舒不禁对这个俊俏青年感到一阵亲切。
认为一定得对这份恩情致上十二万分的感谢，戴舒惶恐怠慢了般急忙搜寻任何能输入话语的地方。
「ㄒㄧ……ㄝ在？啊，在这儿……谢……谢。」
好不容易自复杂的系统中找出对话框，郑重输入了道谢言语，戴舒才仿佛任务达成地深深吐了口气。
纯洁小天使：不用客气啦！你那边地震了吗？
没想到戴舒还未喘息片刻，淡黄色的字体便杀球般迅速弹回！
新潮大叔：没有。
无法理解问题意义，又见对方打字速度快得异常，戴舒只能如此简短回答。
然而，再想想搞不好是自己太专心而没注意到？
戴舒认真地想再补句话。
虽然不想让对方多等，然而思考和实际动手的速度完全不成正比，光是选字就需要不少时间。
平常看前任情人或是公司年轻人打字飞快还没什么感觉，只是佩服他们找键盘的速度快得惊人，想不到实际对话起来，那速度简直跟用说的一样快，犹如老爷车与跑车的区别。
新潮大叔：对不起，我打字很慢。待会我看看新闻是否有报导。
情急之下，戴舒也只能先解释自己的情况，以免失礼。
未等戴舒起身至客厅确认地震的新闻，接下来画面便接连迅速浮现几句由「纯洁小天使」发出的淡黄小字，快得令戴舒差点招架不住。
纯洁小天使：哈哈哈，看你走路颠颠簸簸的，我还以为你那里地震哩！
纯洁小天使：你是被吓到了吗？
纯洁小天使：偷偷告诉你！这个游戏可以感应到操控者身体的震动唷！你震动，人物也会跟着震动耶～
对方怎么知道自己被画面吓到而动了身体？
戴舒瞪大眼睛，讶异着对方的铁口直断，不禁佩服起这「狂兽世界」的精致感应系统。
随即又仔细回想着，前任情人打电动时总是稳稳坐在电脑前，也没见他使用什么特殊配备，只是动着手中的滑鼠。
「感应……？」
真的吗？
骗人的吧？
不！
对方才帮过自己，应该不可能随便骗人。
莫非是自己遗漏了什么？
为了详细明白游戏是如何感应自己身体的震动，颇具实验精神的戴舒挺直背脊开始摇晃身体，还一边左右移动滑鼠。
然而动了老半天，除了人物的视线会随着指标方向来回游移，游戏中的落腮胡大叔只是来回变换等待时的姿势，不似戴舒本人的激烈震动。
戴舒丝毫不知自己认真的举动，要是让其他「狂兽世界」玩家看了，都会为他掬一把泪……
笑到喷泪的那种泪。
戴舒微皱眉头，不解地将自己的测试结果化为文字输入。
这回，「纯洁小天使」没有迅速回应。
戴舒等了好一阵子都还不见熟悉的淡黄色字出现。
就在戴舒以为自己的怀疑冒犯到对方，而正准备再度询问时，画面上却忽然出现了回应。
纯洁小天使：呃……是吗？你真的试了？……是吗？说说看你怎么试的？我帮你判断看看吧。
新潮大叔：握着滑鼠左右移动，身体也确实晃动。
戴舒老实将自己的实验过程告诉对方，深怕做错哪个步骤。
「纯洁小天使」又是一阵沉默。
此时，戴舒猜想着，对方肯定正在认真替他找原因，只会傻傻等待回复的自己会不会太坐享其成了？
是否应该再仔细研读说明书，检查是不是漏了什么注意事项？
纯洁小天使：真糟糕呢！看你刚刚动得那么厉害，我猜可能是因为经过剧烈震动，你的感应器坏掉了……
半晌，对方终于敲出这段文字。
戴舒看到金发青年居然反手擦过眼睛，状似悲伤，做出了个哭泣的动作，看样子是为自己感到惋惜。
「坏了？」
唉！
感应器如此精致，肯定也格外脆弱。
戴舒有些后悔自己竟误伤如此特别的东西，原本还想在详细研究后，衡量是否会对自家公司产品有所帮助。
新潮大叔：不知道哪里有在修理？
有些担忧，戴舒虚心向对方请教。
纯洁小天使：听说这个游戏感应器本来就不太稳，过阵子会升级，到时候新的出来你再换吧！其实……没有感应器也好，游戏会比较顺畅。
纯洁小天使：别太在意，不是你的错！
金发青年安慰似的朝落腮胡大叔肩膀上拍了拍，动作十分自然流畅，就像是真人互动。
亲切的话语和动作，都让原本对陌生游戏感到抗拒的戴舒顿时感到一阵温暖。
不知道为什么，在此时，一件往事默默浮上戴舒心头。
多年前，自己刚进公司时，因为不熟悉环境而失误，差点造成一名重要客户流失。当时，带领自己的前辈为了戴舒的失误四处奔波，而自己却只能茫然地跟着前辈点头赔罪，毫无用武之地。
个性认真的戴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