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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燕子-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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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离开那个垃圾桶边,看到前面有座庙。
  
  我并没有什么宗教信仰,可是,如果真的有神,我倒想问问,为什么要带走许永志;而如果没有神,那么凭什么他们能白白被崇拜、被供奉?
  
  平日的下午,不算太大的庙有些空荡荡,原本坐在旁边椅子上休息的老婆婆,突然走过来跟我说,「拜拜吗?会保佑平安喔。」
  
  我看着那个满脸皱纹,头髮花白的老婆婆,像个神经病似地,没头没尾的问她,「婆婆,妳相信有天使吗?」
  
  婆婆皱起眉,大概以为我是来闹场的,「我们这边不是拜阿们的!你要找天使去ㄚ豆仔那裡找!」老婆婆讲着台语,态度一点也不慈祥和蔼。
  
  「妳说,神明会不会告诉我为什么我这么难受?」我没理会不慈祥的老婆婆,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个疯子。
  
  我还没疯,因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或者是,我只是以为我自己没疯的疯子呢?我也不知道。。。。。。
  
  「当然啊,只要诚心拜拜,神明都会保佑你,有困难的话,捐点香油钱,神明就会帮你化解。。。。。。」老婆婆看起来不像神棍,比较像神明的业务。
  
  我怒极反笑,转身离开庙宇。
  
  心理医生没有办法救我,庙宇也无法给我解答,我焦躁的怒气累积到极点,几乎想要随手抓起什么回去砸庙。
  
  天逐渐变黑,我一个人在马路上走着,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裡,因为是在学校附近,这些地方以往我和许永志都来过。我知道前面那条巷子左转进去,有很多灯红酒绿的酒吧,有些是作黑的,花钱就能买到陪伴的体温,有些则是年轻人会去喝酒跳舞的,花点时间或口才,也许能换到一夜情。
  
  可是,我不知道要上哪裡、花什么代价,才能买回我是去的恋人?
  
  突然刮起了一阵向晚的风,我的眼被风砂扎得有些疼。闭上眼,彷彿听到许永志在说,「辛,你好可爱。」然而,吻上我的脸的,却只有风与砂。
  
  许永志,我突然想到,永志、永志,这个名字,是不是早已暗示,我只能永远记住你,而幸福快乐,你给不了我?
  
  ※4。
  
  我没有想到在这个地方会看到傅一荣。
  
  傅一荣,我第一个爱上的,美得像朵玫瑰的男人,然而,在他的故事裡,我连配角都算不上。那是一场输得很彻底的单恋。
  
  我叫傅一荣老师,因为他曾是我念T中二年级时的代课老师,当年的我,总是追在他屁股后面跑,像隻哈巴狗般地绕着他转,希望有朝一日,能得到美人回眸一笑──现在想起来,许永志也算是我的老师呢,虽然,我总是连名带姓地喊他。
  
  是因为我特别偏好老师吗?我有些不合时宜地自嘲起来。
  
  许永志,许永志,我原以为,你是我故事裡的主角的──我多希望你是,你知道吗?然而,你却不是,而且,无论我多愤怒,你都不会復活。
  
  一如在我的梦境裡,你只会越来越澹,即使,你脣齿开合,说了再多次的「我爱你」也一样──虽然很想,但是,亡灵或天使,无论是哪一个,我都无法再听见你的声音。
  
  我看到傅一荣拐进那巷子裡的一家酒馆。我想,我大概是犯贱吧,总之,明明我还在为许永志的死愤怒不已,明明知道追上去也不知道能干麻,我还是追了上去。
  
  在那家酒馆门口,以视线巡视了一圈,我却没有看到傅一荣。
  
  那似乎是个喝酒的地方,放着慵懒的音乐,中间有个很大的撞球桌,女服务生都穿着很短的裙子,画着很浓的烟牎薄
  
  我霎那明白这裡不是我该来的地方。无论是做黑的、做白的,一口酒都不能喝的我,难道进来点矿泉水吗?
  
  也许,刚刚是看错了吧。
  
  我嘲笑自己,不说傅一荣不可能在这裡出现;就算出现了,我这样眼巴巴地追上来,把自己当作什么?又把许永志当作什么?
  
  我往后退了一步,正想离开这家无论如何不是我该涉足的酒馆,却撞进一堵强壮的胸膛裡。那个噩梦中才会出现的气味,沁入我的鼻翼。
  
  这个味道。。。。。。
  
  「投怀送抱吗?」不悦的语气,看不起人的态度,那是──□了我的那个男人。
  
  我想起这个人对我说的第一句话。「这次的礼物,倒是很特别。」他是这样说的。
  
  那是在傅一荣奢华、幅员辽阔到很夸张的家中的树林裡。
  
  因为他真正在意的男人来了,傅一荣叫全身光熘熘的我「出去」,当我尝试祈怜时,那个美得像玫瑰的男人,却冷漠地对我说,「我讨厌麻烦的事情,滚出去。」
  
  我在傅一荣家中的森林裡狂奔,然后撞入那个和傅一荣有些相像的男人的怀裡。
  
  完事之后,男人拍拍我的屁股,「竟然这么紧,这次的礼物真不错,你就回去跟你主子说,他的麻烦我会帮他解决吧。」
  
  而今想起来,那似乎是一场误会,可是,那场误会却成为我至今的梦魇。
  
  我被残忍、暴力而血腥地强佔了身体,反抗的拳脚,只换来更残忍、更血腥的对待。说是被当男妓,还不足以形容我当时的惨况。
  
  我在医院的时候,双手的手腕都脱臼了;左髋骨处的韧带也有轻微的拉伤;至于几乎佈满全身的瘀青、满肚子的□、□的严重撕裂伤,以及到处皮肤都有的破皮与出血,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体无完肤。
  
  与其说是被当作男妓,还不如说是被当作敌方间谍般地折磨和刑求。而最悲惨的是,因为对方庞大的黑道势力,我的冤屈和痛苦,控诉无门。
  
  我在医院的期间,傅一荣没有来过,□犯也不曾出现过──虽然来了也不能怎么样。。。。。
  
  而今想来,当年的我,对于那场冤屈的梦魇无力报復;现在的我,对于许永志的死也无力扭转。
  
  无能为力,那是我所有愤怒的源头。
  
  ※※※
  
  「有点面熟。」在我失神时,那隻大手已经捏着我的下巴,逼我与他四眼相对。既然和傅一荣长得有些相似,眼前的人,平心而论,并不能说难看。
  
  不过,他看起来比傅一荣更。。。。。。危险。
  
  傅一荣如果是一朵有刺的玫瑰,这个人,大概只有剧毒的曼陀罗可以形容了。碰到玫瑰的刺,顶多就是流血和疼痛,而碰到曼陀罗的毒,是会致命的。
  
  我知道我颤抖得很厉害,可是,发抖这种事情,根本不是自由意志可以控制的。
  
  那人皱着眉,像是在深思我究竟是谁,也像是对我惧怕的表现不满,「抖什么,明明是你自己投怀送抱的。」
  
  我想,他大概已经忘记我了。
  
  毕竟,根据那天的状况,性虐或残暴的□,他应该早就习以为常了,因此,对他来说只是一场误会的我,当然更是不值得被记得。
  
  身体颤抖着,可是,我的意志却很愤怒。
  
  这是狠狠□了我的□犯,如果不是他,我不会躲到这裡念大学,不躲到这裡念大学,我不会愈见许永志,不遇见许永志,我就不会因为他的死,用愤怒和暴躁,把自己折磨得几乎要不成人形。
  
  想报復的念头冒了出来。然而,我能怎么报復呢?我连控制自己不要发抖都做不到。
  
  我的视线有些模煳,有什么东西滑下眼角,那是我的泪水。在那个情况下,我不知道自己为何流泪。
  
  是害怕恐惧的泪水?是怒极滴落的泪液?还是,自许永志出意外以后,始终没办法哭出来的伤心──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第一次感受到「伤心」这个情绪。
  
  我的泪水,似乎让□犯很困惑,「你到底是谁?」
  
  我的下巴被他轻挑地捏在食指和拇指之间,不得不抬头与他对望,我不想看到这个梦餍中才会见到的脸,于是便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睛,我彷彿还看见温柔宠溺着我的许永志。
  
  我不知道为何悲伤会在这个时候爆发,但是,我已经无暇去管□犯的问题;我也没办法处理为什么会在此时此地见到这人的状况。
  
  现在想想,也许,那时会那么失控的伤心,是因为我终于预感到,许永志真的不是我的故事裡的主角吧。
  
  「你怎么了?」他的脸上出现一丝不耐烦,「该不会根本只是个醉鬼吧?」
  
  我滴酒未沾,然而,我却哭得像是在参加一场丧礼一样。许多人似乎被我惊动了,然而,我完全无法顾及这些事情。
  
  所有愤怒的理由都有了出口,因此,所有愤怒的原因,也突然都变得清明。
  
  我恨,为什么当初要爱上傅一荣?我恨这个世上那么多人,被□的为什么是我?我恨自己在那之后控诉无门。我恨父母怜悯、愧疚与责怪的目光。我恨那些一起念高二、高三,却幸运地依然保持天真的学弟妹。我恨明明考得很好,却捨弃前三志愿,来到中部唸书的自己。我恨许永志给我的爱情和幸福太短。我恨为什么流弹偏偏那么准。我恨自己为什么不能阻止他在那一天去银行。我恨身为男性的自己,连见他的遗体最后一面,都要偷偷摸摸、躲躲藏藏。我恨,我连参加许永志丧礼的资格都没有。。。。。。
  
  书读得很好、球打的很好、打架捣乱也厉害,几乎什么都游刃有馀的我,对于那些让我愤怒的过去、对于自己幸福和爱情,以前我只能恨自己,毕竟,除了无能为力还是无能为力。现在,我知道我可以恨这个□犯。因为,如果不是他,顶多我就是一般的暗恋未果而已。
  
  可是,因为有这个□犯,我的人生,已经全部崩盘。
  
  
                      
作者有话要说:  




☆、〈3〉心魔

  ※5。
  
  「大哥?有麻烦吗?」在我哭得肝肠寸断的时候,让我意识到自己在哪裡的,还是那个美丽至极的人儿的声音。
  
  「醉鬼。」□犯似是后知后觉地放开我的下巴。
  
  我嚎啕的哭声嘎然而止,站在我身后的,是傅一荣。那个,我第一个爱上,傻傻希望有天他也会爱我的男人。那个,在他的故事裡,我连配角都捞不到边的,美丽的男人。
  
  我感觉自己又开始发抖,这和见到□犯时,是截然不同的情绪。这么多年了,这么近看这张如白莲般无瑕、如红玫瑰般惹眼的人,我仍然有腿软的感觉。
  
  我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恨他。
  
  虽然,现在的一切悲惨,其实都是因为错爱了他。虽然,他从来没有对我好过。虽然,他如果不把我带到他家,以与我发生关係作饵,用来激怒他的情人,我不会全身□地被赶出他的住所,然后在树林裡被□。
  
  虽然,我因为那场可怕的□住院的时候,他从来不曾来探视过。
  
  我无法恨他,因为,认真追究起来,我的悲惨,都源自我自己的一厢情愿。甚至是我被□那天,也是我自己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祈求能透过肉体,与他有进一步的关係。
  
  真要说他对我有什么亏欠,也许只有嘲笑我天真的爱情而已。
  
  真正亏欠我的,是在我身前的这个□犯,这个,被傅一荣叫大哥的男人。
  
  傅一荣看向我,讶异地挑起眉,「是你。」
  
  我没想过他竟然认得我。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因为刚刚嚎啕大哭造成沙哑,听起来像是乞怜的小狗:「老师。。。。。。」
  
  「你认识这个醉鬼?」□犯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很不悦。
  
  「是以前教过的学生。」傅一荣的讶异过去之后,便不再理会我,迳自对□犯说,「我在包厢等你很久了。要进去了吗?」
  
  □犯点点头,突然抓住我的胳膊,说,「那就进去吧。」
  
  我终于害怕地挣扎起来,「你做什么?放开我!」
  
  「既然是认识的人,醉成这样,放着不管不太好吧?」□犯的声音有些懒洋洋的,抓着我胳膊的手却那么用力,我感觉到自己再挣扎下去,手臂很可能会脱臼。
  
  「你这个□犯!放开我!」因为疼痛,也因为害怕,我大声吼着。
  
  「□犯?」□犯眯起眼睛,盯着我看了一会,似乎什么也想不起来。
  
  「□犯?」傅一荣似乎对于我被□的事情一无所知,他讶异地看看我、再看看他叫大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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