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山高中by_stunningkat-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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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里的早读停了,教室里落针可闻。
宋清让出去前,对方辉说:“带盛安去趟医务室。”
盛安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身体里有个没有伤口的地方,比这只手要疼得多。
第36章。
宋清让走进教务处,暂时还只有王主任在。想来是校领导这么早还没到学校里来。
王主任把手里的茶杯狠狠往桌上一置,指着宋清让鼻尖:“你!你你你!”
说着从桌面上抄起一把照片狠狠掼到宋清让身上:“你自己看!”
有的照片边缘划到了他脸颊,他没注意,一低头看,又是他和盛安的照片。
不知道的还以为发传单呢,人手一份的。
他无奈想着,蹲下去捡,王主任吼道:“说话!”
“王主任,这件事和盛安没多大关系。”宋清让的语气平静,就像在谈论天气:“我是同性恋,这整件事也是我主动的。他年纪小,错在我。”
王主任气得心脏病都快发了,“这就完了?你现在给学校造成的这些恶劣影响,你要怎么解决!”
“我辞职。”宋清让说。
王主任厌恶地一挥手:“让盛安和你一起滚!”
宋清让连忙说:“不行。”
“现在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不行?!”王主任瞪大眼,像听到了天方夜谭。
“这种事情从来只有处理老师的,哪有处理学生的?”宋清让说:“明明是老师的责任,学生也带着一起开除,让别的家长知道,更不敢让孩子来松中读书了。”
王主任竭尽全力才没有爆粗口:“……你还真是有恃无恐了你!”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宋清让问:“还得去办公室收拾东西。辞职报告,我明天亲自给您拿过来。”
宋清让正要出去,楼下传达室的大爷上来敲了敲门,奇怪地撇了他一眼,转头对王主任说:“有个学生把公告栏的玻璃砸了,您等下和管这个的说一声吧。”
王主任正顺着气呢,问:“谁?”
大爷看了看宋清让,叹气:“盛安。”
“真是什么样的老师,教出什么样的学生!”王主任气极反笑,讽刺道。
宋清让没做声,侧身出去了。
下楼时正碰到按捺不住冲上来找他的盛安。盛安看到是他,连忙问:“怎么样了,要开除你是不是?我去跟他说……”
“回来!”宋清让叫住他,“叫你去医务室,怎么不听话?”
盛安的手随便拿纸巾裹着,不怎么流血了,但纸巾上的血迹和伤口混做一团,看起来更加触目惊心。
宋清让看得心疼不已,这口子大概是砸玻璃的时候划的了,他看了一眼盛安,感觉自己急火攻心。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些!”盛安也急,将手从宋清让手里抽离,连忙道:“我去和他解释,这都是我的错,和你没关系!”
“盛安,你冷静点!”宋清让提高音调,拉着他的手就往楼下走:“跟我去医务室,我有话跟你说。”
医务室的大姐才刚到,没看到布告栏的事。看到盛安这手,啧啧摇头:“干嘛了把手弄成这样?”
宋清让问:“他这手没事吧?”
大姐左右看了看:“没事儿,皮肉伤。”
包扎好之后,大姐到食堂吃早饭去了。医务室里只剩下他们俩。
“我辞职了。”宋清让说。
盛安这会儿早已冷静下来,只是沉默地看着自己受伤的手,缓缓点头。
他明白这事多半是这个结果,可他不能接受。
“你在学校里面,别和王主任对着干。”宋清让仔细想想有什么可嘱咐的,一股脑都倒豆子似的说了一通。
和同学好好相处,上课注意力集中,少和赵骥说话,不然一言不合又打起来,还有班长大概会换人,但你能帮忙的还是帮一帮……等等等等。
说完也不见盛安做声,宋清让才自嘲地笑了笑:“哎,这些事也不必我说,你都清楚。”
因为他的盛安总是聪明又懂事的。
有些话在盛安不知心里转了多少回,最终只能艰难又固执地说:“不要讲得好像你要和我分手一样,我不同意。”
“不分手。”宋清让摸摸他的脑袋:“我先走了,你快点回去上课吧。”
盛安拉着他的手,两个人在闷热的医务室就这样静静站着,相对无言。
“回去吧。”宋清让催促他。
盛安一把将宋清让拉进怀里。
这大概是他们之间最突然却也最沉重的拥抱。盛安用了很大的力气,比他们在急诊室的那一次拥抱更用力。
也是,得到的喜悦怎么抵得过失去的恐慌呢?
医务室里的白色窗帘鼓着风,空气里总像有一种日光烤熟了树叶的焦灼味道。
松山遍地都是夏日的气息,可这夏天对他们两个来说,有些太难熬了。
宋清让离开时,几乎什么也没拿。
赵校长叫他临走前去一趟校长办公室,他们简短谈了谈,兴许是碍着宋父的面子,赵校长说话要比王主任婉转很多。最后只是请他离职,甚至没有在档案上写任何东西。
宋清让还是感谢的,他给宋家丢人了,也给学校添了麻烦,他非常抱歉。
可是他没有别的办法。
也许感情就是这样的东西,让人每天都比昨天活的更加生动,却也比昨天更困苦。
盛安现在放学也不找各种理由在学校逗留了,他忙着查到底是谁爆出来的照片。
保安心软,让他进了监控室,从录像里能看到几个人影,吊儿郎当,好像也就是普通的混混。
他知道该找谁算账了。
盛安一脚踹开台球厅大门,气势汹汹地找过来的时候,曹天增正在摸台球厅新来小妹的屁股。
门口的小伙计像是见了什么凶神恶煞一般往里面跑来,一边跑一边喊:“大哥!盛……盛安来啦!”
曹天增不耐烦地踢他一脚:“丢人现眼,怕他个蛋!”见盛安进来,他又话锋一转:“哟,这不是那个喜欢被操屁股的……”
盛安懒得费口舌,曹天增的话还没说完,他直接一拳抡了过去。旁边的小妹吓得胸罩都没穿好,跑楼上躲起来了。
那不是盛安平时打架的方式,他平时再生气,动手都不靠蛮力,所以总能占着上风。
以前学校外的混混帮派争地盘时,流行一挑三,盛安从来没输过。
今天不同。
今天他挨了很多下打,拳打脚踢能伤人不假,但毫无章法时自己受的伤更多。
认识他的人都能看出来这根本是纯发泄。
曹天增的人一拥而上,小五不敢去,在一旁看着。
自从谢天的事之后,他对这样的围殴也有了点心理阴影,眼见盛安还手的力度慢慢小了,他连忙对曹天增说:“哥,够了吧?他知道教训了。”
曹天增仿佛没听见。小五没辙,叫小朱:“跟曹哥说说,停了吧。”
小朱去说,曹天增这才喊了停。
人群散开,盛安讨厌任何像弱者一般的姿态,硬撑着慢慢站起来。双腿都在打颤,整个人伤痕累累。黑色头发杂乱地遮住了半张脸,狼狈不堪。
曹天增很得意,他难得在面对盛安的时候有这样居高临下的快意。
他逗狗一样拍了拍盛安的脸,被盛安一巴掌挥开。他也不恼,说:“这事还没完。”
盛安轻蔑地咳了一口带血的痰吐他脸上。
他反而笑了:“好,你硬气。走着瞧吧!”
乌泱泱一群人都走了,只剩被砸了个稀巴烂的台球厅,和盛安一个人。
他走了几步,身上也不知道哪里,疼得让他觉得这样好像回不到家就会死在路上。他拿出手机,原本不知道该找谁,却看到了方辉发来的信息。
“你去哪里了?不要做傻事啊,宋老师知道的话会气死的,还活着就回个电话TAT”
方辉总是喜欢发一些莫名奇妙的小表情,有的盛安看不懂,都直接无视掉。
类似内容的又发了好几条,盛安给他回了电话。
那边几乎是马上就接了起来:“你在哪里?”
盛安轻声问:“能借你爸的三轮车用用吗?”
那天下午盛安忘了给宋清让打电话。
时值高考结束后,宋清让找不到别的工作,因为他和同性学生谈恋爱的事在松山这片都传开了。他也生平第一次被温柔的母亲打了一巴掌。
街邻街坊的议论纷纷与奇怪眼神,让他都有点受不了,更不要提他那脸皮薄得像纸一样的母亲。
他只好让宋母先去二婶家住一段时间。但二婶家不大,宋父的状况虽有好转,仍是难伺候,便留在宋家,宋清让和护工轮流照看。
高考完后八卦呈放射状炸开,学生告诉家长,家长再告诉朋友,多的是对他“另眼相看”的人。
索性是找不到工作了,宋清让又重操旧业,开始在家里帮别人代写论文。
盛安在放学后,会身手矫健地翻院墙进来和他说说话。
有时候来不了,也会打电话告诉他自己今天在学校里做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宋清让知道盛安在安慰他,在向他说抱歉,也在让他安心。
奇怪的是他和盛安才认识这么一年,他们之间的默契与羁绊却比任何人都要来得强烈与深重。
所以当家里后门和他的手机都空空荡荡,安安静静的时候,他猜想是盛安那边又闹出了什么幺蛾子。
最后方辉证实了他的猜想,短信上只言片语可见他焦急的心情:“宋老师,盛安今天找曹天增去了,受了伤,也不去医院。您劝劝他吧,而且,我怕他没人拦着,做出什么事来。”
宋母正好摸黑回来看看宋父,宋清让匆匆拿起衣服,告诉她自己要出门。
“你醒醒吧,儿子。”宋母心知肚明,拿着衣服,看向宋清让的双目泫然欲泣。可她不敢说得太过头,“他才二十岁,不谈你们都是男人,和一个比自己小十岁的人过日子,你以后会怎么样,想没想过?”
“妈,我们不一定会在一起过一辈子。”宋清让说。“我心里有数。”
他说这话的时候,话里带着些现实的寡淡,但也有不切实际的期许。
宋母听不出来话中的如履薄冰,只觉得儿子固执,就像他父亲那样,如出一辙。
盛安没吃上晚饭。也不知道是被谁狠狠踹了一脚,胃疼得厉害。
他坐在沙发上,看向厨房,一把又长又锋利的西瓜刀安静地立着。
他仔仔细细的端详。
宋清让进屋来的时候,正看到盛安那样的眼神。
他吓坏了。
盛安最近时常会陷入这种阴鸷又可怖的神情里,这让他原本就英朗到有些冷冽的五官,显得更加漠然而不近人情起来。
“盛安!”宋清让走近才发现盛安身上是伤痕累累的,“怎么受这么多伤?”
这倒是明知故问,他原本也没想着盛安去回答。
他起身去找医疗箱,盛安拉住他的手腕:“陪我坐会儿。”
宋清让笔直站着,盛安晃了晃他的手臂,学着他的口气:“听话。”
宋清让这才坐下。
盛安身上的味道,难得这么不好闻。
混杂着血液,泥土还有汗水,把他身上原有的那股干净少年气遮盖住了。
现在的盛安容易让他想起凶悍或是暴虐这些词语来。
“你后悔吗?”盛安问。
宋清让看了看他,没说话。
“你不要怕我难过。你骗我,我才觉得更难过。”盛安很平静。因为宋清让的答案他大概猜到。
“告诉我。和我在一起,你后悔吗?”
这个狼狈不堪,但却在骨子里依然显得骄傲又霸道的男孩这样诘问着宋清让。
宋清让想了想,说:“有点。”
长久的沉默之后,盛安艰难地“嗯”了一声。
盛安以前表达爱的方式就是占有。
然而,当他看到周围人对宋清让的指责,流言对宋家的伤害,还有曹天增因为他的关系对宋清让的不依不饶,他开始觉得占有欲并不是一件好事了。
他在做一个很艰难的抉择。
他想,如果现在的他没有能力带给宋清让什么,那么他是否应该放手?
宋清让长长叹了一口气。
用手掌穿过盛安的指尖,与他十指相扣,他们并排坐在沙发上,肩倚着肩。
“也不算是。”宋清让又推翻了自己给出的答案,声音疏朗,带一点难言的紧涩:“后悔的话,每个人都会有。毕竟我们的人生处于不断的选择当中,很多,大小也不尽相同。大到你选择一所将来要生活的城市,小到你买文具时选择了一款不那么好用的笔。做选择时,我要试图找到对自己最好的那一个,但同时也必须承担随之而来的后果。”
“所以一开始,我不敢接受。”宋清让自嘲地笑了笑,“因为这个选择太重大了,我不确定这后果我能否承担。”
盛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