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婚-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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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多了,才发现,做男人真是挺累的,所以男人总是比女人的平均寿命短。所以现在我也真的能理解了,为什么那个男生想要做女人——这压力还是小啊!”
“压力小?”顾小影嗤笑,“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让你们生孩子试试,还要每个月来例假,最好还有痛经,痛死你们算了!”
“咳咳,”陈烨被顾小影呛到,转身瞪着眼看顾小影,“已婚妇女就是不一样啊,说话明显豪迈了。”
“我说的是实话,”顾小影拍拍手,“人啊,都是得陇望蜀。”
“可能吧,”陈烨一边走一边点头,“可是你知道吗,在中国的传统印象里,一个女人事业成功,会迎来无数赞扬,事业不成功,也还有无数退路,最差不过是回家做全职主妇。可是对男人来说,只要上了路,就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换言之,全职主妇可以说是‘贤惠’,全职先生就只能算是‘窝囊’。”
顾小影转转眼珠子,过会才答:“也对。”
“所以才说做男人真的不容易,”陈烨走完最后几级台阶,回转身自上而下地看着顾小影,“他们不仅要承担出人头地的社会任务,还要做一个家庭的精神支撑。他们常常要受很多打击、挫折、委屈,可是不能哭。他们在外面真的已经很压抑,所以剩下的那点任性,也只能在家里发泄发泄。”
说完,他吁口气,没等顾小影开口,伸手一把拉住她,把她拽上身边的平台。山顶的风吹过来,顾小影大口大口地喘气,抱怨:“你爬山就爬山吧,怎么还这么多话,我最近发现怎么是个人就喜欢给我讲人生呢?”
陈烨忍不住笑了,两手叉腰做深呼吸,然后喃喃说了句什么,那声音很低,转眼就被夜风吹散。
可是顾小影在那短暂的瞬间还是听见了那句话,她微微有些发愣,扭头看看陈烨的侧脸,在月光照耀下,仍然好看的那个人,眼神里的情绪却看不分明。
他说的是:“顾小影,人生来就是要忍耐的。”
他这样说的时候,有风吹过来,似乎还挟裹着从山脚下艺术学院校区里飘来的琴声。隐隐约约的,顾小影好像听见了《四季》的旋律,好像这多年以来,那些音符,只是藏起来了,躲起来了,可是,从来没有消失过。
似乎,还是在那样明媚的琴房里,他拉琴,曲子是她最喜欢的《冬·广板》,她闭上眼睛在阳光的瀑布里转圈,她喃喃说:“陈烨,这是我最喜欢的段落,你听,像不像是我们小时候看过的那部动画片,无垠的雪地上,有雪孩子欢快地滑出一道好长的弧线……”
那是他们最好的年华。
风吹过来,顾小影从回忆中惊醒,有些惋惜,有些慨叹。
他们,终究还是错过了。
在最爱的时候离开,在不爱的时候相逢——她从不认为彼此可以成为朋友,可是又必须承认,他今天说的这些话,比她想象中的,更见真诚。
虽然含蓄,但她听懂了。
(8)上
两天后,陈烨离开。
他走前,顾小影掐着时间发了条短信:一路平安。
然后没等他回复便关了手机进教室——她那天还有课,没空多说话。不过站在讲台上的时候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坐在最后一排的江岳阳,而看见江岳阳就会想起管桐,这也真够让顾小影烦的。
江岳阳显然是受自家师兄委托,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在顾小影的课堂上,企图用视觉骚扰的方式提醒她某人的存在。不过顾小影视若无睹,照例还是和学生们慷慨激昂地侃天侃地。江岳阳一边听课一边给管桐发短信,说说顾小影在讲什么、又给学生灌输怎样的思想了……从管桐那边来看,不啻于现场直播。
终于等到十一点半,顾小影下课,江岳阳站在门口堵截。顾小影无奈,翻白眼给江岳阳看:“江老师,麻烦让一让,我还有急事。”
江岳阳为兄弟两肋插刀,一边自我鄙弃一边还要努力用真诚的语调问:“不是放学了吗?你要去哪里?餐厅?我陪你。”
顾小影白眼翻得更大了,语气平静:“我要去尿尿。”
“砰——”听见这个粗俗词汇的一刹那,文明的江老师脑瘫了。
出乎顾小影意料的是,等到她从洗手间出来,走到教师休息室外的走廊上时,江岳阳居然又站在那里!
多么紧迫的盯人战略——还真打算打持久战啊?
顾小影忍不住想:好啊,看看谁能耗过谁!
可是还没等她开口奚落江岳阳,江岳阳已经抢先开口说:“我师兄考上了。”
“考上什么?”顾小影摸不着头脑。
“蒲荫县委常委、副县长,”江岳阳耸耸肩,“据说最多再过一个月就起程。”
“什么?”顾小影以为自己的耳朵坏了,“蒲荫?!”
“没错,”江岳阳点点头,“距离咱们这里四百多公里,长途车要四个半小时,本省著名的欠发达地区,这一去就是两年,两年后根据工作情况再进行调整,或许回省委,或许留在当地,继续做县长、县委书记、市长、市委书记……”
顾小影突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
她愣愣地站在江岳阳面前,有点迷糊茫然。她想不明白,这么大的事情,管桐为什么不亲口告诉她?
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江岳阳已经开口:“师兄说你不回他的短信,也拒接他的电话,所以才托我告诉你。”
他皱着眉头,语气苦恼:“顾小影,我求你了,你回家吧。你都出来两个周了,也该想清楚了吧?我师兄真是对你一心一意,可是他的压力真的挺大,老家的、爹妈的、工作的……这些他都不能跟你说,总是一个人顶着。你就体谅他一下,好不好?”
……
江岳阳就这样自说自话地唠叨,可是顾小影基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她只是呆呆地想:管桐要去蒲荫了,还有一个月就要走了,四百多公里的距离,当然不是想回来就能随时回来的。他们真的要分居了——已经过去的两周分居生活在未来两年甚至可能是十年、二十年分居生涯面前,已经显得那么短促。在此之前,他也经常加班,可是她从来没觉得有什么遥远的距离感。就连这次赌气分开,她也知道他在她身边,只要她需要,他随时都可以在他身边……可是,如果他去了蒲荫,四百公里的距离之外,她要怎么办?
顾小影的眼睛里渐渐蒙了水气,江岳阳说到义正词严的时候低头一看,吓一大跳!
“顾小影!你别哭啊,我师兄真不是有意瞒着你的……”江岳阳抓耳挠腮,还真是从没觉得这么为难过,心里诅咒了起码一百遍“师兄你欠我一份人情,你欠我一份大大的人情”……可是没等他说完,突然看见顾小影转身往楼下跑,江岳阳一愣,急忙喊:“快点跑啊!还有十分钟就开班车了!”
一边喊一边得意洋洋地笑,心里暗想:偏不告诉管桐他老婆回家了!他活该被吓一跳!
江岳阳没猜错,顾小影回家了。
这个时间回家,管桐当然不会在家里。
可是当顾小影推开暌违两周的家门时,扑面而来的熟悉气息还是让她一下子就红了眼圈。她关上门,站在客厅里,似乎还能看见两周前的清晨,管桐的勃然大怒、魏艳艳的瑟缩委屈,以及她自己的悲愤交加。
屋里很安静,原来管桐在短信里说的是真的——事后不久,魏艳艳去了一家民营企业工作,工厂在高新区,他便在那附近帮魏艳艳租了房子。
这里,终归又变成她顾小影的家。当她不在家的日子里,这里又变成一间落寞的房子。
顾小影扭头,还能看见餐桌上落一层薄薄的灰尘——两周了,按照管桐最近这段时间的工作强度,当然不可能有时间在家做饭吃,更不会有时间擦桌子。
屋子里安静得只能听见时钟“滴答滴答”地响。
顾小影无奈地叹口气,卷起袖子去卫生间里找抹布,然后把桌子、椅子、柜子、台子,包括晾衣杆和饮水机都擦了个纤尘不染;又找出“五强粉”,把马桶、脸盆、盥洗池都刷了个干干净净;然后扫地、擦地、洗床单、洗被套……大汗淋漓地把家里旧貌换新颜之后,顾小影心满意足地瘫软在沙发上,心想,这才像个“家”的样子嘛。
想着想着就开始犯困,顾小影下意识地伸手拖过来一个抱枕搂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迷迷糊糊睡过去。
于是管桐下班的时候就被巨大的惊喜击中心脏——推开门,屋子里安静如斯,可是地板、桌子、洗手池都变得干干净净,他的田螺姑娘就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搂着一个软软的抱枕,睡得正香。
管桐轻手轻脚脱了外套走过去,蹲在顾小影面前,仔细看她睡容恬静的脸。那一刻,管桐似乎前所未有这样不舍的感觉,似乎这是第一次,他怎么看也看不够。
(8)下
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拂上顾小影的脸,轻触的瞬间才发现春寒料峭的天气里这姑娘不盖被子就睡觉,居然把自己的脸和手都睡得冰凉。管桐皱一下眉头,想也没想便伸出手,准备把顾小影抱到卧室去。
然而就在他把手伸到她颈下的一瞬间,顾小影朦朦胧胧地醒了。一睁眼看见自己面前一张男人的脸,还吓了一大跳!
管桐看顾小影呆呆的样子,微笑着问:“醒了?怎么不去床上睡,感冒怎么办?”
顾小影张张嘴,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反倒迟疑了几秒钟。管桐有点纳闷,索性也不说话,就那么盯着顾小影看。
顾小影直直地看着管桐的眼睛,过会才问:“几点了?”
管桐失笑:“六点半,你几点睡的?”
“三点多?大概吧,记不清了,”顾小影眨眨眼,又闭上,“这么晚了啊……”
“你想吃什么?”管桐看着顾小影,声音很温柔,“我做给你吃。”
“什么?”顾小影以为自己的耳朵坏掉了,一下子睁开眼,惊讶地看看管桐,“你说什么?”
“我说老婆对不起,”管桐终于还是决定先把这句话说出来,他蹲在顾小影面前,认真看着她,“我不该打你,你没错,都是我不好。可是我真的没想动手的,我不舍得啊,我从结婚那天起就发誓要对你好的,我根本没想过会这样,我——”
“停!”顾小影皱眉头,“我要吃馄饨。”
“什么?”话题转移真快,管桐又跟不上顾小影的思维了。
“我要吃馄饨,对面的超市里有卖的,”顾小影打个哈欠,闭上眼,“我睡会儿啊,你煮好馄饨再叫醒我。”
管桐有点感激地微笑了——在他都没有想到的时候,他的田螺姑娘已经把旧的一页彻底翻过去了,这固然是一种原谅,可最美好的地方在于无声无息就让他下了台阶。
她的宽容与聪明,比他能想到的更可爱。
管桐终于吁口气,站起身,去旁边的卧室里拿来被子,小心地给顾小影盖上,然后出门去买馄饨。
他不知道,在他关上家门的瞬间,顾小影唇角,也浮起一朵心满意足的微笑。
于是,半小时后,顾小影就怀着满腔期待坐到餐桌前,准备享用从不下厨的男人所带来的喜悦。可是入眼却是一大碗浓郁的白汤?!
居然……什么配料都没有?
顾小影很惊讶……然后,很无语。
不过转念一想——有得吃就不错了,少点配料就少点配料吧,也不能锱铢必较啊。
这样想着心情就愉悦了很多,刚好管桐拿着汤匙走过来,他顺手递给顾小影一把,坐在一边像一个期待老师表扬的小学生一样满脸憧憬地问:“怎么样?味道还好吗?”
顾小影舀起一点汤,一尝,纳闷地评价:“没有味道。”
“对啊,就是没有味道啊,”管桐也很纳闷,“好像的确是和单位餐厅里的馄饨不一样,可是到底哪里不一样呢,我也没想出来。”
“调料,”顾小影提示一下,见管桐没有反应,只好问,“调料包呢?这种速冻馄饨的袋子里面不是都有调料包吗?就像方便面一样……”
话音未落,管桐突然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啊呀,那是调料包啊?我还以为是干燥剂!顺手就扔到垃圾桶里了……”
顾小影情不自禁地低下头,深深叹口气。
这次,她没有发脾气。
不是没脾气,而是累了,也想得开了——既然这世上的任何事都不能一蹴而就,那么对于漫长过程中所可能出现的困难,你不习惯也得习惯。
而习惯了,就真懒得发脾气了。
于是,最后顾老师就不得不去垃圾桶里翻找被抛弃的调料包,洗净了剪开,加到汤里,一边搅拌一边耐心地解释:“你最起码也要切点黄瓜丝、紫菜丝,鸡蛋煎成薄饼后也切成丝,用高汤冲开了,再加芫荽末与一点香油……”
管桐听得咂舌:“怎么这么麻烦?”
“好吃的东西都麻烦,”顾小影白管桐一眼,“你以为做饭很简单?那是因为你每天都吃现成的,自己从来不做,就不会知道从备料到煎炒,每天要把多少时间扔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