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看着你的爱-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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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鸣雨已经无法清晰判断护士的指令，只能在心里不断祈求这痛苦的折磨快点结束，脑子里转来转去，全都是今后一定要好好对待自己的胃的念头。
人到底是有多愚蠢，一定要等吃到苦头，才懂得悔改。
宋鸣雨走出检查室，看到在门外等着的关寅的脸，竟然有股想哭的冲动。
拿到处方单，关寅让宋鸣雨去一旁坐着，他去排队。宋鸣雨口齿不清地说自己没那么矜贵，这点事他还做得来。关寅不由分说将他按到长椅上坐好。
“你现在是病人，就别逞强了。”
宋鸣雨靠上椅背，长舒了一口气。
真奇怪，为什么明明是身体生病，却连精神都会跟着变软弱呢？而当身边有个关心自己的人时，就会变得更加不堪一击。只想靠着那个人，甚至想要将一切都交给他。
宋鸣雨对关寅说，你别对我这么好，我怕自己会控制不住爱上你。
关寅说你就扯蛋吧，你要真能爱上我，早就爱上了，还用等到现在？
宋鸣雨闻言笑得前仰后合。
他想对关寅说，被你小子说中了，我的确早就爱上你了，你看怎么办吧。
但他只是拍了拍关寅的背，说，难得你小子能说出句经典的话。
他还清醒得很，不会白痴到让彼此连兄弟都做不成。
宋鸣雨想，是时候放手了。人虽说愚蠢，但好歹能从错误中学会教训。
他既不愿破坏关寅与唐惜其的感情，也自问没办法就这么一个人看着他们，直到自己七老八十。
既然明白前方等着的只有痛苦，又何苦跟自己过不去。
反正谎已经扯下，那么不妨就让它再圆一些。
虽然对女方不太公平，但宋鸣雨可以保证，除了那个人之外，她将会是自己最重视的那一个。他会努力去给彼此一个完美的家。
决定下了，行动起来便很快。就像宋鸣雨曾对母亲说过的那样，自己身边的确不缺好女孩。
田恬这个名字，乍一听起来有些腻，人倒是个挺清淡的女孩子。一头长发乌黑柔亮，映称得皮肤更显白皙。两人曾在朋友的牵线下见过一回，宋鸣雨重新找过去，女孩子也没有搭架子。一切都好似自然而然，见面、吃饭，周末看电影、或展览，两个人越来越有情侣的样子。
宋鸣雨想自己大概是喜欢田恬的。这个女孩子娴静淡然，跟自己有些许相似，又能烧得一手家常菜，这样的女人娶来当老婆，应该是最合适不过了。
但田恬越完美，宋鸣雨就越心虚。他虽然决定结婚，却始终无法决心不再去想关寅。手机文件夹里装满了不忍删除的信息，就好像他那颗装满了关寅的心。宋鸣雨总忍不住去想，假如有一天，这些信息被田恬看到的话……
圣诞节前的周末，宋鸣雨终于陪关寅去买了那块要送给唐惜其的表。
极简设计的表面，连刻度都没有。关寅拿着表颠来倒去看了半天，疑惑地说这玩意儿真能看时间吗？宋鸣雨说你少老土了，拿回去保管唐惜其会喜欢。
关寅将表递给售货小姐去包装，倚着柜台看宋鸣雨：“最近身体怎么样？找你老说没空，我还担心你光顾着工作，又要把胃搞坏。”
宋鸣雨假装有兴趣地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表：“其实工作也没那么忙。”
“那叫你来你他妈的推说有事！”
“是有事没错，”宋鸣雨推了推眼镜，“——得陪你嫂子。”
关寅愣了愣，半天才反应过来，推一把宋鸣雨的肩：“你小子……！”
宋鸣雨扭头朝关寅弯了弯嘴角。
“什么时候开始的？！你小子不够意思啊，这么大的好事儿也不跟兄弟说！”
关寅一面说，一面猛拍宋鸣雨的背。宋鸣雨被他没轻没重地拍得快吐血，见周围的视线都向这边聚集过来，宋鸣雨一把扯下关寅的手，瞪他一眼：“你他妈的小声点！也不嫌丢人！”
关寅哈哈哈哈笑得万分豪爽：“我这不是替你高兴嘛！不容易啊，这么多年了总算让你找到一个！”
宋鸣雨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早知道就等回到车里再提了。刚巧售货小姐包装完走过来，宋鸣雨匆忙接过礼盒，拽着关寅就往外走。
关寅上了车，系着安全带还在滔滔不绝，让宋鸣雨哪天一定要把人带来给他看一看。
刚刚从商场走出来时，宋鸣雨每走一步心就沉一点。如今坐上车，看到关寅那打心底替自己开心的表情，宋鸣雨的心便坠到连胃都开始隐隐泛疼。
撇过脸不去看那个傻乐到亢奋的家伙，宋鸣雨一脸复杂：“开你的车吧，等时机到了，自然会介绍给你们认识。”
明明是心虚中夹杂着落寞的表情，落在关寅眼里，却变成了尴尬与为难。
关寅挠了挠头：“我倒是忘了这茬，让女朋友知道你有一对同性恋哥们儿……好像是不大合适。”
宋鸣雨皱着眉转过头，不明白这家伙为什么总能够把自己的意思，曲解到奇怪的地方去。用力按了一下那头短毛，让关寅的额头几乎撞到方向盘。
“你又想哪儿去了？连我哥们儿都不能接受的女人，我宋鸣雨会要吗？！”
关寅揉着被按过的地方，看着宋鸣雨嘿嘿傻笑起来。宋鸣雨扭头不去看他。
手心还残留着毛发刺痒的触感，连带着心脏都轻轻颤抖起来。如果可以，真想狠狠摸他个够。
关寅伸手，将宋鸣雨一把搂过，紧紧圈在臂中：“真不愧是我的好哥们儿！”
宋鸣雨只觉身体突然失重，下一刻便已经落入宽厚的肩膀中。浑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音量一贯的偏大，震得他一时失神。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又立刻清醒，心脏猛烈地跳动着，宛如万马奔腾而过。
“滚！”使劲推开毛手毛脚的家伙，宋鸣雨低下头去假装整理衣领，生怕泛红的面孔会泄露了自己心底的秘密。
关寅看着宋鸣雨露在发尾外通红的耳朵，只当他是因为有了女朋友在害羞。
很想抬手去摸一摸，看是不是会烫。但真摸了估计又会被宋鸣雨挡开。关寅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握上了方向盘。
圣诞节自然是与田恬一起过。单身时，觉得圣诞节寂寞；现在有了女朋友，宋鸣雨才发现圣诞节有多麻烦。
想着提前三天预约餐厅应该没问题了，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的天真。口碑好有情调的餐厅早已满约，又不能带田恬去大众聚会的场所。一面在网络上搜索着合适的餐厅，一面不断重复询问与被拒绝的对话，让宋鸣雨烦躁得想要丢鼠标。
好不容易定下餐厅，又想起还没有买礼物。下班后绕道去商业区，买下一条不算贵，却也绝对不能说便宜的项链，连带那价位超出原本预算的餐厅，竟然小四千就这么没了。再算上当天的其他额外支出，估计得五千出头。
圣诞节过后没多久，还有个情人节，想到那时又要依样再来一回，宋鸣雨的太阳穴就不由得涨痛起来。
知道这是因为自己投入的感情还不够的缘故，宋鸣雨却不敢将关寅代入田恬的位置，去推测自己的感觉会发生怎样的变化。他只能在心底一遍遍告诉自己，感情是需要时间来培养的，要耐心一些。
好在投入总有回报，进入餐厅时，田恬脸上便有了受宠若惊的表情。等到打开礼物时，女孩眼中闪耀起来的光芒，甚至让宋鸣雨心虚得不敢直视。
估计自己这一晚的目的会被误解，宋鸣雨倒也不觉得慌张。若是错有错招，让两人的感情历程能够缩短些的话，对他来说也没什么不好。反正他从一开始，重视的便是结果，而非过程。
田恬送给宋鸣雨一条羊绒围巾，女孩用带着些愧疚的表情，说不好意思，不是亲手织的。宋鸣雨说没关系，心想还好不是亲手织的，不然他反而会有压力。
将车停在田恬公寓楼底，女孩笑着对宋鸣雨说谢谢，今晚很开心。宋鸣雨笑着回道，你开心就好。女孩害羞地低下头，说还要谢谢你的礼物，我也很喜欢。宋鸣雨笑说，你喜欢就好，也谢谢你的围巾。
“那……再联络。”
女孩子从刘海后抬起的眼睛里，有明显的期待，还有些暧昧不明的情感。
“嗯。”宋鸣雨笑着点了点头。
下车前，女孩在宋鸣雨的脸颊上，留下了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
若是换做某个流连花丛中的纨绔公子，大约会得意于自己又成功虏获了一名女子的心。然而宋鸣雨的心中，却只有不安的罪恶感，与明知故犯的自我厌恶。
就像此时，明明还看着女孩子灵动的背影，他却已经在想，当唐惜其收到关寅送出的表时，又会对关寅露出怎样的表情，是不是也会高兴得献给关寅一个吻？那吻想必是不会落在脸颊上的了。
如果说自我厌恶的程度，与他欺骗的人数有关，那么毫无疑问，宋鸣雨的自我厌恶又增长了一倍。
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便无法再回头。但日渐增长的罪恶感与自我厌恶，却压得宋鸣雨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原本以为，只要在这段关系中投入尽量多的时间与精力，感情自然而然便会滋长，然而似乎此条规律只对田恬起作用。
明明圣诞节之后，又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过关寅，取而代之的是与田恬越来越频繁的约会。宋鸣雨却发现自己对关寅的想念，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有决堤的趋势。
田恬对他越依恋，他的压力就越大，就越是想要逃回原来的日子。偷偷爱着那个人，虽然痛苦，却只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事。如今，他却利用着田恬的感情，将错误延烧到另一个人身上。
但事到如今再说反悔，也太晚了。宋鸣雨无法判断，对田恬来说，是继续交往下去的伤害大，还是就此分手的伤害大。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己决定下的事，便要坚持到底。想要让短短几个月的关系，去战胜一段长达十几年的感情，毕竟是太不现实了些。
坚持下去，只要坚持下去。
年前，关寅来了一通电话，说年假前大家聚一聚吧，你也该把你女人带出来瞧瞧了。
光是听到通过电波传过来的，明显失真的那个人的声音，就已经让宋鸣雨的心颤了起来。他故作轻松地回道，你的重点应该只是后面那句吧。
“你他妈的……这么久没见面，你不想兄弟，兄弟想你了！”
宋鸣雨一皱眉，眼底便泛起热来。即便大脑想要停止这段不理智的感情，这么多年来，已经深深铭刻在身体里的反应，却怎么也无法轻易抹去。
电话那头传来唐惜其隐约的笑声，让宋鸣雨还未来得及沸腾的情感，立刻冷静了下来。
“行啊，那这回到我家来吧，让你嫂子烧一桌好菜。”
宋鸣雨听见关寅远离话筒，对唐惜其传了话。很快，唐惜其便凑过来说：“那就这么说定啦，我可早就等不及想见嫂子了！”
宋鸣雨呵呵笑着，心里凉凉地想，这样才是好的，这样才是对的。自己的选择并没有错。
戒烟已经快三个月，与刚开始时难受到连手指都会觉得寂寞的程度比起来，如今已经很少会兴起借烟消愁的念头了。
原以为戒烟会非常困难，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复吸的人。实际做起来，也不过如此，想来那些不能坚持的人，应该都是败在本身意志不够坚定上。
宋鸣雨一开始就没奢望过忘记关寅能比戒烟容易。但既然自己能够成功戒烟，那么忘记对关寅的那种感情，应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宋鸣雨跟田恬提起四人会面的事情。田恬非常开心，表示自己虽然厨艺不佳，但并不介意献一次丑。
田恬的开心在宋鸣雨意料之中。不管是将她介绍给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还是要她去自己家里做一桌菜宴请宾客，均是想要进一步拉近彼此距离的邀请。撇开自己并不纯粹的动机不谈，所有的事情都在正确的轨道上行进。
宋鸣雨适时露出一个尴尬的表情：“不过有件事，我得事先跟你说一声……”
田恬困惑地眨了眨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宋鸣雨咳了两声，微低下头：“我那两个哥们……其实是情侣的关系。”
田恬闻言轻轻“啊”了一声，随即又立刻捂住了嘴。
女孩的反应仍旧在意料之中，但这次却让宋鸣雨的心寒了一寒。
有什么奇怪呢？这是一般人听到同性恋时的正常反应不是吗？未来的妻子是个有着正常道德观的女人，自己应该高兴才对。
接着，田恬又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见宋鸣雨疑惑地瞧着她，田恬忙摆了摆手解释说自己并不是在嘲笑他的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