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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情衷作者:指环(你可知我情衷)-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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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在好几天后,徐准一个人和公司一群人在旁边一栋大厦旁的路边摊夜市喝酒,才在自己心里将这事琢磨明白过来。他看到的是一个小姑娘在大城市夜幕之下跟自己男朋友闹别扭,一开始好像只是很小一件事,类同于一顿饭到底应该是你买单呀还是我买单,你今天穿的鞋子颜色和裤子真的好不对路哦,之类。可是最后却就是能吵很大,小女孩都哭了,将男友手一甩,立在大马路上呜呜说,“分手!”男的不甘示弱,吼回去,“分手就分手!”
  徐准喝得醉醺醺,一摔杯子,十个他们公司员工都没将他拉住。上去揪起那人就说,“别介,兄弟。我们是男人,媳妇闹别扭了,那我们做爷们的,就得哄着,劝着,哪有真跟自己媳妇过不去,相互比赛着置气的道理。何况他现在还躺在病床上,吃个饭上个厕所都困难。宋承,我想通了,在这件事上啊,确实是我理亏,对你不住。”
  “什么乱七八糟的?”路人莫名其妙被个陌生人骚扰,然后被倾诉了这么大一通,何况徐准还在最后特别给面子地,吐了他一脸。A城人都特别厉害,皇城根下长大的,眼界心气都跟别地不太一样,管徐准是谁,就算他是天皇老子也得给个说法。后来是徐准身边围上了好多人,大家一起按着醉鬼徐总,又给人赔礼道歉,才把这民事纠纷给解决了。
  经过这么一件事啊,徐准感觉自己这心里好像是明白了一点,又好像没有。关于爱情,他还有好多东西想不通。想不通就天天给宋承打电话,宋承的表现也很奇怪,一点也不像从前那个冰凉凉雪做的圣人了,接到徐准电话,有时还会特烦特气,“徐准,你不是觉得我就是为了伤害你吗?”
  徐准跟调酒一样,一分明白里掺杂上七八分糊涂,再缠上一两分他特有的混蛋逻辑跟人纠缠,醉得七倒八歪,跟宋承顶嘴,“那你不是想报复我还能是为了什么?你他妈心里有什么名堂你不能直接跟我明说出来吗?宋承你是谁啊,你是玉皇大帝你也不能这么独断,这么独断就想跟我说分手。宋承,你知道我恨你吗,我真恨你。”
  “你恨我吧,”宋承握紧了电话低声说。他心里藏了那么多事他也没对徐准说过几个恨字。如今徐准这么轻易一股脑全说出来了。当温文尔雅遇上简单粗暴,宋承真觉得自己和徐准的距离越来越远,远到他伸出手去摸也渐渐再也摸不到。“我做了一件不好的事,你就不再喜欢我,过去那么多情谊,在你眼里都消失不见。那你还不如恨我来得好,至少让我感觉,你对我的恨才是真实的,而你的喜欢,只是小孩子的喜欢,全都当不得真。”
  “那我才做了一件错事,你就说要离开我,”徐准以唱摇滚的态度吼道,“你以为你和我又有什么区别?”
  第一次通话不欢而散。此后次次通话,次次吵架。这俩在一起后从没对彼此红过脸,这一阵,却好像忽然变成了吵架专场。什么鸡毛蒜皮都拿出来说,两人方方面面的龃龉与不合,全都爆发出来,逼急了就一个劲说浑话:从前有次宋承接徐准电话接慢了,徐准便觉得宋承不在乎他,在那段他们貌似甜蜜的日子里,宋承从来就没有像自己这样患得患失过,可见心里从未在乎过他。而徐准总是不听宋承话,说了一万次,叫他不要抽烟喝酒,在背着宋承的地方,徐准照抽不误。宋承便觉得自己改变不了徐准,徐准丝毫不顾虑他身为伴侣,对另一个人身体健康担忧着急的感受,哪怕再过一百年,得肺癌化成灰烬,徐准也始终都是那个冷漠自私自我为中心的人。徐准冷笑,别说得那么关心我,你何曾真正为我想过,何曾真心想要去接受我,真正接受我和我的生活?我给你买个菜,你都要瞻前顾后,觉得受我包养了,这么清高自傲,这么想跟我在一切事上跟我AA制,划清界限,我做什么都得低声下气哄着你顺着你,这他妈是人过的日子吗?宋承说,徐准,把道理讲清楚。你尊重过我和我的同事没有?你当着我的面嘲讽他们,一心想让我没有一个朋友,这样心胸狭隘的人,叫我怎么去爱?
  爱不了也得爱!徐准问:你的一生一世呢?你跟我说那句话的时候样子那么美,像个童话,可现实就这么磨损你?这才几个月,你就一点也不能再坚持下去?
  宋承说,徐准,你是不是觉得爱了一个人就要爱一辈子?你是不是吃准了我不会离开你,所以才对我这么肆无忌惮?我是爱了你,说过了些傻话,然后就得像个奴隶一样,一生一世捆绑在你身上,耗下去,到老到死都不得松开?这对我太残酷了,你为我想过吗。你要是再次离开我,我怎么办,我去自杀?徐准,你说过这是律法,可这是你制定的哪个国度的非人律法。
  要飞蛾扑火也得飞蛾心甘情愿,可现在你看看我们成了什么模样,徐准,我不愿意了。
  可是我愿……徐准被伤害,软弱的话说到一半,没有继续说下去。渣攻神逻辑泛上来:这么急就想把我推开另觅新欢,其实说到底还不是你心里对我的嫌弃和偏见从来就没有放下过。怎么,又开始怀念旧男友的好,想起你那个体育老师了?
  你。宋承是真被徐准这无逻辑的冷嘲热讽弄得有点受不了,他是在为人处世上有一些美学追求的人,一辈子也没跟人这样撕破脸过,心灰意冷说:既然你觉得我是这么恶毒,一心想要报复你,又对爱情没有责任心的人,那你就不要再来找我了。去找那个暗恋你的人吧,反正和你在一起过的人那么多,每一个都比我好。
  徐准说,我就不找。你让我找,我就偏不找。凭什么我得去找,我一直以来兢兢业业做你的狗,做得还不够多?
  噎得宋承,连声问,徐准,你有一点羞耻之心吗。
  徐准答,及不上你无情。
  你无理取闹!宋承急了,挂掉电话。
  人都是这样,想的总是和说的有差别,说的又常常和做的有差别。徐准虽然领悟了一点道理:他是这个家里的爷们,他要让着他媳妇,不能和媳妇吵架。可是最终在实际操作上,他还是克服不了因宋承对自己提分手,从心里面汹涌而出的那种对宋承、对整个世界的恶意。
  最后一件触动他的事,来自他那个多日未曾出镜的小助理。徐幼这几个月闷起头来陪女朋友,然后一声不响,忽然爆出特大喜讯,他要当爸爸了。一夜之间像是成熟许多,眼角眉梢,那个春风和煦劲。他主动申请调到了分公司一个清闲职位,收拾纸箱子搬走之前,来办公室见徐准。太忙,整天给老婆炖汤熬粥烧热水泡脚,很少有空去医院探望宋承,并不知道老板和宋承之间,爆出了这么大的事。只是乐呵呵跟徐准说,“准哥,你看我和薇薇之间的喜酒都摆好了。你和宋老师之间的事,什么时候办呀。呵呵,你们这时间也够长了,两年一转眼,我小孩都要有了。”
  幸福的人身上那种光芒让徐准无法忽视。幸福不是一个神话,不是一个传说,这时代越来越轻,有多少人平凡地过着他们的小日子,不声不响实实在在地幸福着。不需要为另外一个人付出那么多,不需要经受任何人生的苦难与折磨。徐准便忽然想到宋承,他不想让宋承再承受那么多的苦难,不想让宋承再受那么多伤害。无论那是来自别人还是来自自己。他想,让宋承过得高兴一点,开心一点,是什么困难的事呢?自己对宋承的影响力那么大,很轻易就可以做到。而自己居然一直都没有去为宋承做到。
  他想他要去找宋承道歉。不论这场旷日持久的争吵最初是怎么开始的,究竟是谁错得比较多一点,最终又让两人都得到了什么。他现在只是单纯地想去找宋承说一声对不起,然后拥抱他,告诉他,我错了,你哭出来吧。或者骂我。无论你心里有什么,都不要再苦了,让我一个人来代替你,将所有东西都承受下去。
    
    
    第 64 章

  当一个人的生命被感受为破碎的时候,他应该如何再去生活呢。
  宋承现在就好像一片荒凉的废墟,地震了,没有人来管他。他一个人摸索,独自做灾后重建。
  你在这世上方一日,他在自己那冰凉幽闭的洞穴中,说不定已经待了千年。
  病痛极大地折磨了他,长期食用半流质和不甚精致的住院部餐点,让他整个人瘦下来,站在阳光下,显得飘忽。一身纯白的住院服,被他苍白地穿着,布料边缘的绒毛轮廓,在光中纯粹透明。这城市寸土寸金,住院部楼下有一小块极珍贵的绿地,自从能下床后,宋承就每天都下到那里看看。平常那片除了他和少数几个有闲心的大人,都聚集了一大群小孩子,相互间捉着衣服跑来跑去。有的小孩没有手或胳膊,有的小孩被家长放在轮椅上。
  宋承站在一棵珍贵的移植老年桂树旁,细心摸了摸那上面肥厚的深绿色叶子,见周遭一片欢声笑语情景,心中也受到些许感染,轻叹道,“只有没受过伤的人,才会讥笑别人身上的疤痕。”
  有个男声跟在他后面响起,“莎士比亚。”
  宋承回身欲走,徐准拉住他,“我跟你读过一样的书,就让你那么不可接受吗。别把我想得太低,宋承,我毕竟受过极其良好的教育。”
  徐准究竟是风流倜傥,熟知恋爱的各种礼仪。这次来见宋承,特意换了身西装,乱七八糟的胡渣简单刮下,一番修理过后,卖相太好,配上今天A城难得的头顶蓝天和脚下绿地,像个质地优良的花花公子。
  宋承不想再来一番唇枪舌剑,刀戈相向。他天生不是好斗的人,厌倦了这种你杀我砍、彼此屠戮的争斗游戏。两个人之间就算现状再不堪,但毕竟从前好过,如今不该是这样。他想这事自己有错,徐准也有错。然而如果非要去计较谁错得更多,那又是一个没完没了、让人心累的问题,倒不如一切都不去计较了。
  宋承找了张公用长椅,自己扶着腰慢慢坐下,然后招呼徐准也坐下。他手里还握着一把方才别人家小孩给他送的薄荷糖,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其实嘴里也含了一颗,不忍心拂去别人的好意,刚才当着别人小孩的面剥开了,像个玩具一样,慢慢咬在舌尖吮吸。所以今天才一直没有开口跟徐准说话。
  龟毛性格一发作起来宋承就格外难熬,想了又想,最终还是觉得不这样做就不得体。把右手摊开来,在身旁坐着的徐准面前,露出掌心里几个精致包装的绿色糖果,“呐。”
  徐准受宠若惊从那里面摘了一颗,凑近一看是香草巧克力夹心的,嫌太甜,又丢回去,从宋承手上重新取一个。那银白边缘翠绿色的玻璃糖纸窸窸窣窣,滚来滚去,闪着太阳温暖的反光,挠得宋承心痒痒。长期不被外人碰触,身体过分敏感孤独,一个没忍住宋承就笑了。
  这怎么居然还能笑了呢。今天这开局实在有点儿不可思议,过于良好,徐准受到鼓励,就大起胆子一把反抓了宋承手,牢牢地握住,不让他走开。每次主动开口跟宋承说话,都跟诱哄无知儿童一样,“你知道我想要做什么吗。”
  宋承摇头。他没心思再去猜徐准的心思了。
  徐准望着他,四个字,“重修旧好。”
  宋承摇头低声说,“那我们从前那些事怎么办呢。”
  徐准问,“哪些事?”偏头瞧了瞧宋承在温暖阳光下的白皙脸色,主动进攻道,“宋承,你看我这么笨,情商又低,永远猜不透你。你不说出来,我就永远也不知道是哪些事。”
  宋承再次摇头,此时他发现徐准说的有道理。自己应该把一切都说出来,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当一个人自己遭遇的不幸,或自己无意有意间亲手造成的不幸,远远超出了这个人自己的情感定义能力和道德审判能力,这时候,语言也无能为力。
  “徐准,从前我是个特别有坚持的人,对人生有态度,对事物有价值观,然后还按着那个价值判断去要求自己,甚至去要求你,要时刻正直、善良、有正义感。可是现在我不能了,我被我困住,只清楚自己一个人内心的感受,然后被强迫按那样的感受去做事。有时我伤害别人,伤害你,可是我没有办法,痛苦在驱使我,让我没有办法做出正确的选择。”
  “我明白的,”徐准握住宋承手说,“当年我也有过这样的无力感。人生就是这样,让你苦痛,让你改变,让你在一些事的选择上,与其他人预期有所不同。别人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为什么不去走大家都认为你应该走的路。可是你就是要做出这样的事,就是无法走上那条正确的路。因为这是你的人生,因为你所经历过的一切,组合起来与众不同,要理解你,他们必须将你所经历过的原样体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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