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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蒹葭集第一部by宁江尘-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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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只好做罢。我笑著说这才是乖弟弟,邢不屑地撇撇嘴。 

已过去几阵了,几道银光,或是一簇簇的拖著白色尾巴的火花,划过去,仿佛音乐的序曲,此时若有位音乐家在此,当可即兴谱一支曲,契和心灵深处的悸动。 

腰间一紧,被包围住,偏头,发现邢用他的大风衣外套将我包在司里,一瞬间,我说不出话来。 

“看,流星雨来了。”邢抬著头,兴奋地提醒我。 

我应了一声,看的却不是那抹流逝的华丽,我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眼前这个人。从一开始,给我的感觉便是异常夺目的光辉,永不褪去,令人几乎产生飞蛾扑焰的欲望。 

“好美,你说是不是?” 

“是……” 

“他说他很想看流星雨,那是用生命染成的美丽,飞快的,极轻盈的,掠过去,不留下一丝痕迹。他说他很羡慕这样,他真的这麽希望,一直到最後,他都望著天空,想看是否有颗流星划过去。” 

黑暗里,光亮闪起又熄灭,我见到了他脸上的泪水,感受到通过他身体里传来的悲伤的哭泣。我觉得,我没有办法了。 

流星雨,真的好美,好美。 

 

 

 

 

(15) 

後来,我什麽也不知道。最末的记忆,是邢抱著我,惊慌失措。我想要安慰他,想告诉他没什麽的,却无能为力,一切化为空白。 

我不知道何时会睡去,从此,再也不必醒来。曾经,有过挣扎,有过徘徊,在空空落落的梦境里,我寻找到了最安全的港口,风平且浪静,容我歇歇。 

红色……鲜,而又暗沈。奇怪的感觉,矛盾在其中融合。我睁开眼睛,阳光透过窗帘,淡淡的色,好像不是宿舍,也……不是医院。医院我太熟悉,有各种的气味和刺目的白色。而这里,透露的字眼是“安全”与“祥和”。 

我转头,看见的是个黑色的──脑袋。我微微一愣,向旁边移动,动发现动不了,一双手臂牢牢地禁锢著我。 

因为我的移动,他醒过来,靠近,额头抵住我的,“还好,总算退烧了。” 

我呆呆的,他伸出手来── 

“别碰我!” 

我拂开他,不顾一切地退离这个氛围。 

他怔住了,看著被推开的手:“哥……” 

“不要叫我!” 

我捂著耳朵,惊慌失措,声音嘶哑。太急著离开,被子被拽到地上,我绊倒於其中,重重地撞到床脚,眼泪被逼了出来。 

好惨…… 

“出了什麽事?” 

罗芷欣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看见他又想靠近,我向後退,情形十分狼狈。 

“邢,你先出去。” 

一会儿,门关上,屋内只有我与她的呼吸。 

“安安。”罗芷欣走到我身边。 

我把头埋到膝盖里,闷闷地说:“你不用管我。” 

罗芷欣道:“我怎麽可以不管你?到底发生了什麽事,安安,别瞒我,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 

“没有,什麽事也没发生,拜托你不要问了。” 

罗芷欣在我旁边坐下,“安安,我们好好谈一谈,可以吗?” 

我抬起头,她目光中的真诚令我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罗芷欣道:“我们先从邢谈起吗。邢是单亲家庭,在很小的时候,伯母就过世了,邢的父亲有他的事业,很少有精力放在孩子身上,邢与他哥哥几乎是相依为命成长的。邢很崇拜他哥哥,在外人眼嚅,邢更强势一些,其实在家里,邢还像小孩子一样依赖著哥哥。” 

“一年前,邢和他哥哥一起参加我的生日PARTY,玩得疯上了天,我便提议到邢家里接著闹。就是那天晚上,江源有一家人家捉小偷,小偷慌不择路,开著摩托车横冲直撞。他推开了一个女孩,自已却被摩托车碾了过去,刚送到医院,就断了气……那个女孩,就是我。” 

我低著头,看见一滴又一滴晶莹的水珠掉在地上。 

“他临死的时候,一直叫邢不要怪我,一直安慰邢,那一夜,邢哭得好伤心好伤心。他推进太平间的时候,邢在外面用力捶墙,我记得,留下了一个个鲜红的血印子。” 

“邢没有怪我,像什麽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照常地打篮球,和人打打闹闹。有时候夜里,我到他家门口,看见灯全部熄灭了,我知道他一定像个木偶一样坐在某个角落里流眼泪。” 

“我比谁都恨这样的自已。後来遇到你,虽然同一年级,同一幢大楼相处两年,却从来没有碰过面。我告诉自已,这是上天给我补偿的机会,是用另一种方式救邢。” 

我问:“这就是你主动结识我的目的吗?” 

她说:“是。” 

我吁一口气。 

她继续道:“可是你和他不同,除了容貌。如果他是火,你就是冰。我觉得无力,觉得上天在开我的玩笑,这样的你是无论如何也帮不了邢的。” 

我说:“可是你没放弃。” 

“我没有放弃的余地!我原以为可以凭自已的力量让邢振作起来,像他最後说的那样,好好活著。事实却告诉我,我连自已也说服不了,每次想到,就痛。” 

我说:“於是你决定孤注一掷,背水一战吗?” 

她看著我,“安安,我……” 

“原我,我一直就是这样被……利用著。” 

她使劲地摇头,“不,不是这样,安安,你怎麽可以这样说?” 

我拍拍她,“我并没有怪你,若是被利用,说明我还是有那麽一点用处的。” 

“安安……” 

我站起来,“我知道该怎麽做了。” 

“不是的,不是的,你一定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安安,你不要这个样子好不好?我好害怕……” 

我凝视她,“芷欣,我知道吗?人心是没有办法计算的。我不想,并不表示我不懂。” 

“安安……” 

“如果一开始你仪态我说这些,那什麽也不会有,这里,也不会回不来了。”我指著胸口,“现在,它已经空了,它落在不该在的地方,没有人会捡起它,除了烂,除了死,它没有出路了。” 

罗捂著嘴,瞪大了眼睛:“你……邢……” 

我努力使脸上出现笑容,“芷欣,你告诉我,如果一个人付出了他的仅有,却什麽也得不到,他该怎麽办?” 

我闭上了眼睛。 

“安安……”她的声音带著颤,“你……哭了……” 

“安安──” 

 

 

 

 

医生说:“你的烧还没退,情绪不要太激动。” 

我说:“我知道,我会注意的。” 

邢送医生出门,罗芷次坐在床边,我以为她会走。 

她说安安你去住我家好不好,婆婆会把你照顾得很好。我出奇地平静,她却在躲避我的目光。她没力法接受我的话,能做的只有将我隔离。 

门关上,发出很大的声音,邢脸色阴沈地瞪著她,和已拒绝他目光的我。“不可以,你不可以带走他!” 

“我不是……” 

“你是!你总和我抢,以前,你说你喜欢哥哥,我让给你;现在你又来了──” 

“邢,你在无理取闹!” 

邢抿紧嘴,“随便你怎麽说,这一次我不会让你带走他的!” 

“我不和你说,你这个笨蛋,什麽也不知道!” 

我掀开被子,尽管脑子里有嗡嗡的声音在回响,天与地在旋转,眼前一片模糊,我还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我什麽都不想听,什麽也不想看,我只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待著。 

我撑著墙,一步步地挪动。 

邢回头看见我,“哥!你干什麽回来?” 

“安安……” 

我打开门,外面刮著风,清清凉凉的,我没有去看他们,淡淡地说道:“明天有天气不知会不会好一点……” 

我向外走,他们叫我,或许没我,我听不见。 

 

 

 

 

用尽全身的力气,我拦了辆车子便坐上去,将所有的都抛到脑後。 

“呵……”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分明是笑,我居然在笑,开怀大笑。 

司机看了我一眼,他大概以为我是与朋支追逐嬉戏吧,我盯著前方,目不转睛。 

我回到了宿舍,今天不是休假,学生大多在上课,除非逃课或是请假,宿舍里居然有人,坐在我的床上,翻著一本丢在那里的杂志。 

不会因为别人有存在而改 变自已的行动,我像没有存在这个人一样,倒在床上。 

“主人的事,恕不接待,一切请便。” 

他表情很无奈:“晏子安,我不是来当说客我,你用不著这样吧?” 

“扬,我真的很累……” 

“因为邢吗?” 

我闭著眼睛,一动不动。 

“奇怪我为什麽知道吗?──这大概算是同类人的直觉了。” 

同类人……扬…… 

一抹气息靠近,“你知道吗?你看邢的眼神写著两个字;就像这样……” 

温热的感觉,淡淡的香味,扬低沈的声音略显暗哑:“子安,睁开眼睛……” 

我没有回应,没有接近也没有反抗。 

“害怕吗?这种事,谁第一次面对都不可能平静。该算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想逃吗?逃开就没有了,使自已痛苦,使别人痛苦,全部消散了。” 

“这是一场不公平的赛跑,你落後一大截,而且你与他根本没在一条跑道上,追不到的。你要去做吗?” 

…… 

“不要哭,子安,睁开眼睛……” 

泪光里,我见到色彩的光的阴影,他在我的头顶,眼睛里是我流泪的模样。 

“扬……” 

我懂那两个字的含义,是“心痛”。 

“扬……我好难受……” 

“那就哭出来吧。” 

我摇头,泪下如雨,可是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捉著他的衣襟,死死的。 

扬抱著我,看不到那一面的表情。 

 

 

 

 

(16) 

我望著窗外,没有下雨。书里说人伤心的时候老天爷会考验他的诚心,雨景中,什麽也分不清,彼此都是湿的。 

此刻,记忆变得莫名其妙,或者,我处在一个莫名其妙的世界。 

我知道现在在上课,老师在讲为什麽大革命会失败。我只手撑著沈甸甸的脑袋,笔尖落处,字字浮现。在脑子里,思路还非常,甚至是异常的清晰,主观或是客观,内因或是外因。 

“咳……”捂著嘴,不住地咳嗽,从喉咙深处涌起的不适感,几乎无法呼吸,什麽要炸裂开。 

水杯推到我面前。我揭开,吞下一大口,凌君拍著我的背,我逼自已不去想他的表情。 

昨天,他回寝室的时候,扬还没走。 

凌君问我在搞什麽飞机,我说不懂他说什麽。 

如果我懂,天上大约会下红色的雨。 

 

 

 

 

罗芷欣越来越闲,一天到晚在眼前晃。正确的说法,是用她那可以和赵家燕子媲美的大眼睛扫射以我为圆心,方圆三尺的范围。 

“芷欣,你的眼睛酸不酸?” 

“不会呀,看养眼的事物怎麽会酸?”眨巴眨巴,忽闪忽闪。 

我叹气,“你继续。”拿直书本,向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她追上来,“我陪你去。” 

“宿舍,你也要去吗?”我倚著门,等他的答复。 

“唔……那我嗌去了。”她又补上一句,“我怕看见二战废墟。” 

“紫荆苑”不同於“木兰苑”的戒备森严,略施手段都可以混进去。除了检查的特殊日子,里面是很少有面目迎客的。 

在提水的地方,我看见凌君。他准备洗澡。 

他喊了我一声,我走过去,几双眼睛从我身上瞟过。 

凌君说:“你也太懒了,十天也难得见你跑一趟,你要是再去睡觉,待会儿就别向我借水。” 

哪那麽夸张?我嘀咕著,不敢得罪勤劳且“豆腐嘴,刀子心”的“伟大”的寝室长。 

凌君告诉我有人送了些东西来,他已经把它放在我床上,去晚些大概就被那些饿死鬼投胎的家夥抢得差不多了。 

“谁送我?”我随口问一句。 

“邢。” 

我停住脚步,望著地面。 

凌君叫我的名字,我恍惚著回神,应了一声,踱向寝室。 

东西还剩些包装袋,连人影也不见。 

我吁一口气,靠在门边上。 

 

 

 

 

晚自习结束後,像往常一样,我最後一个走回“紫荆苑”。 

门口难得的有几个人影,看样子是低年级的学生,难怪罗芷欣说他们普遍实力强於高三,光身高就是一大截,这是身为学长心中最深的刺。 

我绕过他们,打算上楼。有个人挡在我前面。面目没什麽印象,清清淡淡的。 

“有事吗?” 

他微怔,有些手足无措。 

“请……请问,你是晏学长吗?” 

“如果你找的是晏子安,那我就是。” 

身後传来小声的议论声,我无心去管,问他:“你找我有什麽事?” 

“有人托我问你 的病是不是好了,他……” 

“谢谢你的关心,我已经没事了。”我没有去听他後面的话,径直向前走。 

“晏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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