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底帕斯之罪 by 沙奇-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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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依靠的人。
“在哪里?”
“……在家里……可是我不是故意的!是他闯进来,我才会……”
--闯空门吗?
“夏实,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到那边去看看。”也许那人还活着也说不定。如果没有的话……他也有该做的事。“你在这里乖乖等我,我很快就回来了。”
“不!不要抛下我一个人!”夏实怕得拉住他的手不放,一双充满泪水的眼睁苦苦哀求他留下来陪伴自己。
“……这样好了,我们一起去,”他狠不心无视夏实恐惧的眼神,继续说:“我们一定要回去看看才行。那个人也许只是昏倒,还活着也说不定。你一定没锁门吧?
“要是被其他人闯进去的话……”
一张害怕的脸孔刷地苍白。
绫人给他一双鞋穿上,迅速驾车来到平井家。双面的木门有一面敞开着,绫人马上通过,快步走在前院,来到同样是敞开的前门。原本牵着他的手的夏实如今害怕得攀在他的手上,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袖子,让绫人暗暗叫疼。
他轻轻将夏实拥入怀里,一步一步往前走去。如果照夏实所说,那个人应该就倒在玄关处--他推开门,往里面一瞧,看到夏实一双没摆好的鞋子,夏实的鞋子。
根本没有所谓的尸体,连人影也不见。
夏实张大口,不敢置信地看着。但是绫人知道他并没有作梦,也没有说谎。原本应该完好如初的浅绿色花瓶如今成了一堆碎片,躺在地板上,地板上也有尚未干涸的血迹。
即使没看到人,紧张的心情依然存在那人也许还活着,还在这房子的某处等着夏实回来,好报刚才的仇;如果他真死了,那尸体呢?肯定是被人抬走了,这样事情就更严重了!
他望向身边的夏实。受到一波又一波的打击的夏实仍未从惊讶中回过神,眼晴依然望着可能是那个人躺着的角落。
“你在这等着,我到处去查看过后再回来好吗?”绫人轻声问,得到的回答是一阵摇头,紧捉着他的手更加用力。
他无法,也不放心让夏实一人留在这儿,唯有把手覆盖在他手上,连鞋也不脱,蹑手蹑脚地踏上走廊,开始进行检查。
客厅、厨房、和间、厕所、浴室、睡房……特别是一些没再用的房间更不能放过。两个人很仔细地把整个家搜过一逼,确定没躲着任何人,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血迹看起来不像致命伤,那个人很可能只是昏过去而已。他可能在你离开以后醒来,逃走了。”绫人检查过地上的血迹以后对站在一旁的夏实说道。夏实这才垂下肩膀,游走在眼眶的泪水在松懈后又开始流出!
“……夏实,你再等一下。我要把这里清理一下才行。到客厅去坐好吗?我泡杯茶给你。”
确定过屋内无人之后,夏实这才敢独自一人坐在灯火通明的客厅里。绫人为他泡了一杯绿茶后,卷起袖子开始把花瓶的碎片扔进垃圾桶,跪下来很仔细地擦拭血迹。
那个人应该只是闯空门的小偷,不巧被回来的夏实遇到了,才会引起纠纷,被花瓶打昏的。这只是普通的插花的小花瓶,而且里面一点水也没有,不可能会打死人的。那个人一定是醒了过来,趁没人的时候赶快逃走。一定是这样的。
不只那一大块血迹和几滴斑点,在方圆一公里处,绫人都反复擦了又擦,确定一点痕迹都看不见了才得以安心,用手背抹去额头的汗水。
他到厨房去把水倒掉,那块抹布丢迸垃圾桶后把带子绑起来,决定一起带回家去扔掉。不能够把任何一点蛛丝马迹留在这个家里,他不能让任何一个可能性产生。
一一因为那不是夏实的错。对方要袭击他,他才吓得还手。那是自卫,而且那个人没死,所以不是夏实的错。
回到客厅,夏实依旧保持同样的姿势坐在原位,苍白的脸色一点也没好转,看到这样的他,绫人于心不忍,终于铁下心肠,又上二楼夏实的房间整理了一些衣物放进行李箱,拿着那行李箱回到客厅。
“到我那去住。”他对夏实说。“我没办法把你独自留在这。我老早该这么做。”
夏实丝毫没有反抗地被他拖起身,安静地坐回车中,让绫人载他离开家中。
有生以来第一次,他离开了那个家,不必再担任秘密的守护者。
* * *
又再度发生了……虽然是不一样的事情,但是类似,导致两年前的记忆又愤怒地冲出上了锁的柜子,充斥整个脑袋,在在提醒主人自己是不灭的罪恶。
两年前的那个午后,春美倒在楼梯下,夏实因过于惊讶而楞在现场不知如何反应。过了好久好久,身躯才开始不住发抖,甚至抖得他不能走路,只怕一个不小心失去了平衡,连他也要掉下去了。
终于,发抖的双脚无法支撑地发软,跪坐在地上,双眼却怎么也无法从楼下的身体开,眼球仿佛被灌了水泥般固定在一点,无法转动。
“夏实!”以为还要两个小时才回来的外婆此时出现了,还是根本不是她早回,而是自己已在毫不知情之下维持同样的姿势渡过了两小时?外婆发出尖叫,先摇了摇在她脚边的春美,然后才赶忙跑上来。
“夏实,到底发生甚么事了?”她摇晃着夏实的身体,摇回了夏实的意识,也摇出两道停止不了的眼泪。“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
“我……我骗妈要去检查身体,可是她看穿了……,她不要去,不小心摔下去……”
说的话过于重点,反而让人无法理解。
因为头脑一片混乱,因为眼睛被泪水蒙盖了,当他镇定下来,恢复神志以后,发现自己已经在医院的病床上,身边有知道消息而赶过来的夏于和通知她的外婆。也在同一个地方,他得知妈妈跌下楼梯,当场死亡。
“这不是你的错,夏实!”夏子在他尚未哭出声以前。抓着他的肩膀严厉说道。
“这是场意外,你并没有错!跟你完全无关!”
夏子的眼神很恐怖,像是要吃人一样。外婆别过头,不说一句。
夏实觉得自己的喉咙干枯,但有些情况还是不得不弄清楚。
“……孩子,没有了……?”
抓着自己的手震了一震,外婆忽然弓起背,发出细微的哭泣声。
“没有了。一切都结束了,你自由了。把这当作一场恶梦,忘了吧!”夏子的声音有如在宣告判决,从此不愿再提此事。
--然而他忘得了吗?从自己长大以来,恶梦便不断追着他,犯下的罪是一次又一次,他有可能在一夕之间当作全然没发生过吗?
他自由了吗?不,他不可能有自由的一天。只要他一天还活着,事件就会继续纠缠着他。即使外婆跟夏子不提,桂木也会提,即使桂木以后不在了,那房子还在,还会继续借风声及树棺声来诉说只有他才听得懂的话语,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钻人他脑袋,玩弄他的记忆,让他一辈子不得安眠。
恶梦,会继续做下去,自由已被扣上枷锁。他只能永远活在属于他一个人的人间地狱--
* * *
回到家中,绫人趁夏实换睡衣的时候倒了一杯酒,拿到他的房间去给他。
“喝下它吧,这样你会好睡些。”他坐在床沿对夏实细语,看着他把琥珀色的饮料一点一点喝下去,直到一滴也不剩。
他握住夏实的手,发现它们像身在冬天一样冰凉,不禁放在手里摩擦。夏实乖顺地随他,涣散的眼眸仍余留着泪滴,湿透的睫毛轻轻抖动,抖出一滴泪水滑下哭过度而绑红的脸颊。
“甚么都不要想了,一切会没事的。”绫人怜爱地把他额前的头发往后梳,露出洁白明亮的额头。“你就好好睡一觉,把一切都交给我。”
“……你可以在这儿陪我吗?”夏实小声地请求。“我还是有点怕。”
绫人感觉自己的心揪在一块儿。处处表现成熟老成的夏实第一次表现软弱,需要人保护,依赖人,可见这事对他而言是多大的打击!人命关天哪,他差点就亲手杀害了一条生命!就算是自己也会害怕吧,更何况是才十七岁的夏实!
“我就在这儿陪你入睡吧。”他挤出一个笑容,把他的手握在手里搓了又搓,试图给他安心和温暖。
夏实老实地点头,转而面向天花板,但是久久不闭眼。绫人静静地端详他的侧脸,看到他整齐的眉毛,半开的单眼皮,秀气的鼻子和饱满的淡红色双唇。再往下便是小小的下巴,可以看到喉结的颈项,露在睡衣外的锁骨……他不但有一颗善良的心,还有遗传自自己或春美的好看外表,是他们的杰作。然而,那颗心却老早就遍体鳞伤,脸上看不到幸福的微笑,反而充满忧郁,整天强颜欢笑。
如果自己当时强要春美留下孩子,让自己扶养的话,一切是否会不一样呢?因为他负了春美,所以无论春美提出任何要求,他都点头答应。更何况春美是个很好的女子,他以为她会比自己更适合拥有孩子,会把夏实教育成和她一样善良温柔的孩子,好好疼爱他。夏实确实如他初识的春美一样温柔体贴,可以说是过于善良了,遇到甚么坏事都往自己身上揽,让自己成为最痛苦的人!他不要夏实这样啊!
如果让自己扶养夏实,是否一切都会不同呢?他能否让夏实继续保有如此纯真的个性,活得更幸福快乐呢?
自己,是不是就不会爱上他了?
这次的意外让绫人迫切地认清了自己对夏实的感情--想到夏实有可能受伤,甚至从自己眼前消失,绫人以为自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感觉到末日的来临。
他喜欢夏实的感情并非假象。每次看到夏实,他都会莫名地高兴,想要和他在一起,想听他的声音,看他对自己微笑。想要紧紧拥抱他,感觉到他在自己怀中的气息和安心,因为自己的存在而安稳地闭上眼睛,把一切都交给自己。
身为人父,为了儿子的将来,就应该扼杀这份感情,而他也的确有这么决定过。
但如今经过这场风波,封闭起的情感如海啸般淹盖全身,包括自己的理性和伦理--他没想到自己的感情已如此深重了,比起失去夏实的恐惧,一点点理性的丧失算得了甚么?
明明是自己的儿子,而且还是货真价实的男人,为何会对他产生如此情感呢?难道是他把亲情误认为爱情?绝不可能。虽然他没有其他孩子,但他有情人,而且还有过无数个,也曾一度谈过真正的恋爱,他喜欢夏实的感觉,让他想起了那一段爱情。
想着,他再也无法忍耐地低头亲吻沉睡中夏实的唇。只是单纯的唇瓣相碰,已让他感动得不能自己。
--神啊,就求你这一次。别把他从我身边夺走……
第七章
第二天睡醒,天才刚亮,比一般上班时间要早醒了半个小时,对绫人来说是件稀奇无比的事。
可是,他也知道自己会早起的原因。
继续躺在床上,睡意全无的清醒,此刻安宁得让人无法相信昨晚所发生的一切是现实。
是的,如果是梦就好了……无论是夏实被袭击,或者是自己想对他做的举动。
如果全部都只是幻觉就好了。
然而,另一个自己却又不希望那些都只是梦。
他想要成为夏实的支柱,成为他愿意依靠的人,这个想法到现在还是不变的,而且这个想法在昨夜实现了。
在遇到最困难的时候,夏实跑来向自己求救,渴求自己陪在他身边,在自己的陪伴下睡去。
然而,他却在这时候对夏实做出逾越的行为,趁夏实睡着时,他听从自己内心的渴望,偷尝了禁果,还差点欲罢不能。
想到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把自己脱离夏实的身边,绫人知道自己体内蠢蠢欲动的黑暗情感已随时准备爆发,无法再忍耐了。
对不能碰触的人产生这种感情,而且还在自己伸手可及的距离,无论怎么想都不妥,但是他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现在的夏实好不容易信任了他,而他如今也是夏实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
要他在这种情况下,因为那愚蠢无比的感情而抛弃夏实,他做不到。他怎么可能会做到了?
只要看到夏实的眼泪就会六神无主的自己如何狠下心去说“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更何况夏实现在是身在自己家里,而且把他带过来就是松崎绫人,他自己!
绫人懊恼地搔头,决定起身刷牙洗脸。
他连睡衣也没换便走出房间,到外面去拿报纸,摊开在餐桌上,直接翻到社会版去,连最小的新闻都不放过地看,直到确定没有发现尸体或类似的消息或才大松一口气。
看了看时钟,他打个电话给川原,告诉他今天不上班。
“你没事吧?”川原在电话里有点担心地问。
“没事,只是有点私事要处理一下而已。放心好了,我明天就会回去了。有任何事就打电话给我吧。”然后再把今天要完成的工作交代一下,放心地挂上电话。
这个时候,地板传来缓慢的脚步声。
绫人抬头一看,脸上浮现温柔的微笑。
“早,怎么不多睡一会?”
“早……”夏实点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