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珰--云起(诱郞)-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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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七看她也是老人,又是韩琛身边的旧人,对她格外地敬重几分。可是话却说到沈七的痛处,脸色立即就变了,“我也不知道,嬷嬷有什么主意么?”沈七如今身边最得力的最信任的只有钱儿一个,这丫头同沈七一样,甚至比沈七还不如,对生孩子事儿没有半点主意。
“是不是该请大夫看看?”刘嬷嬷也焦急,选择的主子,如果在宫里不能扎稳根儿,对她可并不是什么好事。
“是请御医?”沈七想想倒也不错,御医总比宫外的蒙古大夫好,自己私下也不是没吃过药,可是总不见效。
“不。宫里人多眼杂,请御医并不妥。老奴以前有个姊妹,是先帝朝的太医,对女人生产这档子事经验最丰富。以前有宫妃怀身孕,只要过三个月,瞧瞧肚子就知道是男是女,灵验得很。听说家里还有祖传的偏方,女子吃了极易有喜。”
沈七听立马便高兴,握住刘嬷嬷的手,“嬷嬷,那你赶紧替他请来吧。”
“他人老了,最后被放出宫,容老奴托人问问他的下落。”
“嗯。”沈七的桩心事搁在心里及久,今日好容易被刘嬷嬷排解,分外的高兴,而此外还有件极值得高兴的事情。马上就要发生。
以下是书版手打内容
第十六章白云千载空悠悠
韩琛正在南书房批阅奏折的时候;李章急急忙忙地跑入;喘着气道:“皇上,大事不好了,天牢走水了。”因为天牢里关着一个极要紧的犯人,所以李章知道事关重大。
韩琛放下笔,皱了皱眉头,“着人救火了吗?”可
这才是问到点子上了,这也是为什么在宫里当了多年总管的李章会如此惊慌,“沈娘娘在一旁拦阻,不许任何人救火。”也不知道这位姑奶奶是犯了什么毛病。韩琛用手摸了摸额头,叹息一声道:“由她吧。”听李章这么一说,韩琛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只是他不懂沈七怎么会选择这种方式,要烧死高敞,也不用搭进去整个天牢啊,这不是费力费钱吗?
何况他万没料到沈七会让高敞死得这么轻易,他还以为沈七一定能想出什么高招折腾高敞,其实若要折磨得一个人生不如死,韩琛至少有一百种方法,只是不屑用而已,所以都由着沈七去折腾。
可是李章哪里知道韩琛的心思,只觉得目瞪口呆,不知道这位沈娘娘是何方神圣,想要烧天牢,皇上都没有意思。
“朕还是去看看她吧。”韩琛再次无奈地搁下笔。
韩琛才走出去没多久就听见路上有人大约在喊:“麟儿,麟儿”,间杂着有喊“小郎君,小郎君”的。
“怎么回事?”怎么有人胆敢在宫中喧哗。
李章也是一头雾水,可是看见眼前奔来的人时便了悟了。
“若涵,你怎么在这儿?”韩琛抱住踉跄奔来的梅若涵,这般晚,宫匙都落了,她本不应该还在宫中。
“皇上,皇上,你看到麟儿了吗,你看到麟儿了吗?”梅若涵几乎有些疯狂了,素日爱整洁喜装扮的她,这会儿蓬头垢面,衣衫上还有摔倒后留下的草屑。
“麟儿不见了?”韩琛反问。
“是,罗贵妃留我们用晚膳,可怎么也找不到麟儿,连带着他的丫头也不见了。”梅若涵的泪如华河决堤似的涌。
“一定能找到的。”韩琛搂了搂梅若涵的肩,他心里有丝不好的预感,“李章,你带人陪着鲁国夫人去找麟儿。”
韩琛吩咐完李章后,带了两个小太监匆匆往天牢的方向奔去。
老远就能看见天牢冒出的火光,越烧越烈,韩琛一到天牢外的广场上就看见背他而立的沈七。他还没来得及讲话,就听到了后面梅若涵歇斯底里的哭喊声。
“麟儿,麟儿。”梅若涵的声音渐近,大约也是看到火光而来的。“麟儿一定在里面,麟儿一定在里面。”梅若涵哭喊着扑进去。
韩琛赶紧拦了她,“若涵!”
“皇上,皇上,麟儿一定在里面,我能听到他在喊娘,这宫里全都找过了,都没有,就只有这里,就只有这里。”梅若涵的眼睛早失去了澄澈,留下的只有慌乱和悲痛。
梅若涵挣开韩琛的手,扑到沈七的脚下,“求求你,求求你,麟儿还只是个孩子。你如果要杀他,我宁愿一命抵一命,求你放过他,放过他。”
沈七一脸苍白,她或许也不能肯定自己所做事情的对错,可是她只知道姓高的一家绝对不能有后,否则百年之后,她有何面目去见父母?
“他该死。”沈七颤抖着手,“他是高氏孽种。”
韩琛狠狠地瞪了沈七一眼,二话没说就往火里冲,这下周围的人都着急了,再顾不得沈七先前的阻拦,拼了命地去救火。沈七自己也蒙了,断然没有想到韩琛以万金之躯居然为了个高氏孽种而奔入火海。
“皇上,皇上……”闻讯而来的罗氏和赵氏都蒙了,哭喊了开来。
只留下沈七一个人呆愣愣地站着。韩琛冲入火海之后,沈七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之感,一夕之间她变成了天下最e毒的人,每个人看她都带着鄙视,连最下jian的奴婢,太监仿佛也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
沈七握紧了拳头直直地看着被火包围的天牢门,同众人一起焦急地等着韩琛。幸亏这天牢处处都是石壁,暂时没有垮塌之虑。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工夫,终于看到冲入火海的侍卫伴着韩琛冲了出来,韩琛的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昏厥的孩子,不是麟儿又是谁!
“麟儿,麟儿。”梅若涵飞奔上去接过麟儿,“麟儿不怕,麟儿不怕,娘在这儿,娘在这儿。”
“快传御医。”韩琛大声在吩咐着。麟儿估计是被烟熏昏迷了,耽误片刻便有性命之危。
梅若涵接过麟儿后,韩琛大步跨到沈七的面前,一个耳光便挥了下去。
沈七被他打得一个趔趄,跌倒在地,嘴角缓缓流出一丝猩红。
“那样小的孩子你都下得了手!”韩琛愤怒得眼睛都红了,这是沈七第一次看到韩琛真真切切地发怒。
可是沈七从小到大哪里受到过这种侮辱,被人当众扇耳光,何况这个人还是韩琛。沈七本身所具有的内疚感更激发了她的叛逆。其实就本心来讲,沈七未必下得了手对付那样一个无辜的孩子,可是那孩子长得太像高敞,沈七只要一闭眼睛,就能看见自己母亲自刎殉城的一幕,她那样责备地看着自己,怨着自己怎么不给她报仇。
沈七缓缓地站起身。“他难道不该死吗?难道他父亲逼杀我爹娘的时候,我爹娘就该死吗?就算一命抵一命,高敞也不过只有一条命,父债子偿,难道不应当吗?”沈七冰凉凉地道,她也不看梅若涵,只对着韩琛道,“对你们最好把他看紧一点儿,我沈七对天发誓绝不让高氏血脉存活于世,否则肝脑涂地,不得善终。”
那样决绝的誓言,仿佛明天就要成真似的。说完这些话,沈七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光了似的,快速转身而去,只有钱儿急急地跟在后面。
“主子,主子,你这是做什么啊,干吗发那么毒的誓啊?”钱儿无比的担心。
沈七愣愣地坐在榻上,她也不知道当时怎么那般激动,说出那样激烈的话来,可如果真要让她再来一次,她未必还有那种胆子,只要想着那样小的孩子,哭着喊着,沈七便再也忍不下心,可是韩琛那样做,明明就是在逼她,逼她反抗。
她本来是要道歉的,看见韩琛抱着那孩子出来的一刻,她就悔悟了,悔悟自己当时怎么就鬼迷了心窍般恶*毒。可是韩琛,韩琛为什么要打下那一耳光?沈七觉得万分委屈,只当他一切都是为了梅若涵。
对于这件事的处理很快就下来了,是禁足,沈七接了那圣旨,只觉得韩琛还真是了无新意。
刘嬷嬷倒是在一旁抿嘴偷笑,“皇上到底还是疼惜娘娘的。”
“你怎么知道?”沈七撅着嘴。
“皇上只是不懂表达而已,老奴从小看着他长大,最是清楚了。你别看皇上平日冷冰冰的,可最是重情,否则也不会让韩素芬那种人在王府里作威作福,这还不是皇上对那位……”刘嬷嬷说了一半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赶紧改嘴,“瞧老奴都糊涂了,这说得什么话。”
“皇上不忍对那韩素芬怎样,可是看老奴被她欺负,又暗地关心老奴,虽然嘴上从来不说,可是看皇上专门让老奴从京城去兰陵伺候娘娘就知道了。”
韩琛这一举措就是典型的借刀杀人,他不忍下手的,便要借沈七这嚣张的性子去除掉。沈七这才明白为什么他千里迢迢送刘嬷嬷到她跟前,原来并不是心疼自己,而是心疼刘嬷嬷。
“这同他疼惜我有什么关系?”沈七瞧了刘嬷嬷一眼。
“老奴不敢评断主子的是非,可是老奴就看皇上发过两次怒。一次就是那次为了那位,同先帝争吵,从此失了圣宠,其实以前先帝是很疼皇上的。第二次就是这次了,可即使发这么大的火,皇上不也没罚娘娘吗?这禁足禁得了你,可禁不了皇上。”
被刘嬷嬷这么一开导,沈七倒是想开了。以韩琛那样的性子,本来就不喜欢女人恶毒,而她又犯了他的大忌,自然要被打的。何况她对那么小的孩子下手,也确实该打。沈七想想就觉得惭愧。
“可是他还要生多久的气呢?”沈七开始担心韩琛了,她自己的气倒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何苦憋着气惩罚自己。
“老奴打听到那个医女的下落了,邀请了她三日后来。如果这次娘娘能传出喜讯,皇上自然就来了。”刘嬷嬷老谋深算地笑着。
三日后,沈七迫不及待地将那医女引进了内室,没想到得到的却是那般让人心碎的消息。
那医女走后,四周静悄悄的,连钱儿和刘嬷嬷都不敢上前,沈七就那样呆坐在床边。
外面的天阴云密布,天边一片乌黑的云逐渐向这方扩散,仿佛黑暗要吞噬一切似的,暴风雪眼看就要来了。
就在这时,外面去响起了传旨太监的尖嗓门儿,沈七在恍惚间被人搀扶着跪地接旨。
“朕赞宫廷而衍庆,颁位号以赐荣。咨尔沈氏第七女,秀毓名门,祥钟世德,孝谨性成,温恭夙著,册封皇贵妃。尔昭勤俭而化翼宫闱,翊辅坤仪,永荷鸿麻,钦此。”
华朝从来没有皇贵妃一品,这是韩琛专门为沈七设置的,高于众妃,可始终不是中宫正位。沈七等待多日的结果,在这一日终于下来了,这就是他所谓的大礼吗?还真是受不起啊。
“恭喜皇贵妃,贺喜皇贵妃。”传旨太监本还指望沈七能有所打赏,这可是大喜事。
那太监将圣旨捧在手上,等待沈七从他手中接过,可沈七久久不动,他只好轻声细语道:“皇贵妃娘娘,请接旨。”
沈七抬起头,空空地看着上方,并不领旨谢恩,她缓缓地站了起来,从那太监手里抓过圣旨,放入铜炉中,眼看着它化为灰烬。
每一个在场的人都长长地倒吸了一口气,焚烧圣旨,这可是灭九族的大不敬之事。
沈七仿佛遗世而独立的样子,静静地站在窗边。
在周遭的嘈杂消失后,钱儿欲言又止地看着沈七,却不敢开口。
“说吧,反正也不差这一桩了。”沈七淡淡地笑出来,安慰了钱儿的心。
“皇上下旨追封柳氏为孝纯皇后。”这柳氏正是那柳蓉,韩琛心底最深处的那个女子。
沈七听了后没说任何话,钱儿望着她的侧脸,只觉得不同于往日那白里透红的肌肤,今日的沈七,肌肤异于平常的白,白得晶莹剔透,仿佛不是凡间之人。
“主子……”钱儿极度担心沈七,这太平静了,不像她的主子。她的主子这个时候应该跳起跺脚,然后奔去找皇上的,或者该去抓栏杆上的积雪吃,要把心头那团火给压下去,这才是她的主子。
不是眼前这个平静如水的女子。
“娘娘,皇上请你去南书房。”刘嬷嬷低声地道。
“嗯,容我换一换衣衫。”沈七旋身走入内室,吩咐钱儿道,“替我将那袭春水绿繁纱裙拿出来。”
钱儿愕然,“主子,可现在是隆冬啊。”这大冬天的穿春秋日的纱裙岂不要冻死。
“让你拿你就拿啊,在外面套一件狐狸毛大氅不就好了。冬天的衣服多臃肿,一点儿也不好看。”
钱儿这下算是放心了,既然主子还有心思关心美丑,就没有大问题,便仔仔细细地帮沈七描眉敷粉,希望这次在这件事上皇帝能手下留情,即使如钱儿等宫女都明白沈七这次是犯了大错。
南书房的侍从看见皇贵妃沈氏昂首挺胸地走进南书房的时候都有些惊讶,他们满心以为会看见一个跪地求饶,哭哭啼啼的妇人。
韩琛使了一个眼色,周围的人缓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