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沙滩,我的麦田-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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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苏知道,自己此时不该分心。但仍是禁不住回忆,心上心下的晃。
锄禾就在她对面,温柔地伸出手,说着悲痛的爱的誓言。越是投入,就越是让米苏清醒,自己是在舞台上这个事实。台下的观众,谁都看不清,米苏这个版本的朱丽叶,瞳孔里罗密欧的影子已经与锄禾完全重合。掌声四起,米苏微略红了脸,锄禾在嘴角浮起悄然的笑,只米苏看见,她觉得温馨。
是在全校性的选修课上认识锄禾。孤独的米苏,孤独坐在倒数第二排最左边的位置上,一边听老师念叨中国佛教的发展历史,一边翻看张小娴的新书。姗姗来迟的男生,低着头在她旁边坐下,便是锄禾了。
刚开始的一节课,锄禾有厚厚的晚报足以打发,五十分钟过后便闲得发慌,看见米苏头也不抬的模样,也凑近来,问,同学,这书能借我看看吗?
米苏一直是个谦逊友善的女孩,微微笑着把书递过去。同时,她看见锄禾,高高的鼻梁,双眼明亮而有神,嘴角的笑若有还无,看起来尚算优秀。她记住了,以及后来男生告诉她的,独特的名字。他说,锄禾,锄禾日当午。
这就是相识,简单得连半句多余的谈话都没有。但米苏减轻了孤独,于是在下周三晚的选修课上,仍是早早地到了教室,坐同样的位置,目光游移。锄禾一样地踏着铃声而来,一样地坐到她身边,问,张小娴那书,你还在看吗?米苏摇头说已经看完了,锄禾拣到宝似的笑,那下次借我看看吧,这小女人,挺有意思的。虽然是常见的词汇,但米苏仍不是很清楚“小女人”的定义,她瞪大了眼睛看锄禾,想问,什么是小女人,但又怕锄禾说自己幼稚,便跳过了这句,只说,好的,下星期我给你带来。
交换手机号码之后,短信是常有的了。锄禾给米苏讲自己的行踪,米苏就问锄禾一些考试过级的问题,毕竟锄禾比她大一个年级,知道的,自然也多。
戏已经走到尾声,为了爱而殉情的罗密欧躺在台阶上,月光洒下来,显出他高高的鼻梁。
根据剧情,米苏需要俯下身,佯装去吻锄禾的嘴唇。每次排练到这里,米苏总羞得面红耳赤,如今,再一次,她在艺术馆无数双眼睛的面前,要再一次去靠近锄禾,以最近的距离,温柔而声情并貌地演绎。
台词说,让我用你唇上残留的毒液结束自己的生命,我要,永远和你一起,再没人能把我们分开。米苏说得眼睛有些潮湿,她知道,这是属于朱丽叶的泪,但呼吸间那个清晰无比的锄禾的轮廓,却是自己的。是解不开的心结,是隐藏的花朵,暗藏玄机。
米苏喜欢锄禾,已经两百二十一天。
所以,锄禾以校话剧社社长的身份邀请她做女主角的时候,米苏欣然同意。罗密欧与朱丽叶翻来覆去的情节,被米苏演来,戏假情真,心猿意马。
但终究是悲剧,米苏想,她一直很避讳那些不吉利的关联。那么,锄禾,我们的距离,会是罗密欧与朱丽叶之远吗?
B、 那层懵懂的泪
庆功宴。
红油辣椒浮了一层,咕嘟嘟不断翻滚出白色的烟雾。米苏是北方人,火锅之辣,她多少有些难以承受。
有社员酒色已经上脸,端了杯子过来,说米苏这一角演得漂亮,该敬一杯。米苏从未饮酒,推也不是受也不是。锄禾站起来,说,别为难女生,我替她喝。米苏红了脸,却仍是在觥筹交错中,偷眼望向锄禾。瘦瘦的身影忽而有了男子汉的伟岸,像她的英雄。
这时,火锅店外传进一个跳跃的女声,哇,这么热闹?大家回头,皆看见一头波浪卷发的女生,眉眼弯弯,穿魔法娃娃的衣服,斜挎一个粉色的背包,如三月的阳光一般柔和,明媚。
锄禾身边有男生用手肘碰他,说,老大,你的卡卡。锄禾作势要掐男生的脖子,眉目间却是忍俊不禁的笑意,人家叫陶朵。男生告饶,知道知道,卡卡是你一个人叫的,是老大的专利嘛。那个叫陶朵的女生倒也大方,径直过来,问锄禾,学长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吗?锄禾连连点头,并把刚才捣乱的男生挤掉,给了陶朵一个最贴近的位置。
陶朵坐下去的一刹,米苏的天空阵阵灰暗,心里刚打了个朵的花,迅速萎谢。她想,是不是再不会开了。
锄禾频频给陶朵夹菜,两个人旁若无人地谈笑。陶朵的眼波流转,米苏看得出,那瞳孔里的锄禾,绝非等闲。旁边有男生问米苏,你怎么都不吃了?米苏尴尬地笑,顺手夹了锅面上浮着的一片青菜叶子,刚入口,眼泪就下来了。
这火锅真辣,她说。心里却分明还有个声音,怯怯地喊着,锄禾,锄禾,你能否分一半的眼神给我!
悲哀一流转,眼泪就有了别样的含义,一颗是锄禾,两颗也是锄禾。
C、沙滩与麦田的向往
五月,学校已经封校,方便面也被抢光。米苏一度想起古时的瘟疫,死满村的人,都无能为力。这要人命的非典,弄得大家杯弓蛇影。
锄禾打来电话,出来走走吧,这日子闷得慌。米苏的欣喜,呼之欲出。到了图书馆旁边的倚湖花园,米苏才知道,约她的乃不止一人,陶朵也在,那么绚丽地衬着锄禾,仿佛天造地设。另外还有一个刺猬头的男生,米苏认得,就是庆功宴上敬酒的社员。看见米苏,小眼睛笑得只剩了一条线。
他们一路沿着花园走,然后去了操场。锄禾与陶朵似有预谋,落得远远的,让米苏硬着头皮和那刺猬头并肩走。
显然是故意的,米苏想,锄禾,你竟玩这样的把戏。越想就越来气,米苏索性冷冷地对刺猬头说我有事要回去了,留人家满怀的期待,在诺大的操场没有着落。锄禾与陶朵在远处看着,也茫然无措。
夜里米苏发信息去责问锄禾,怎么不经自己同意就安排了这场见面。锄禾说他央求了我好久,况且你们之前也见过,我以为,你不会介意。米苏用鼻子哼了一声,回他说你这妄自尊大的木头疙瘩。锄禾的慌乱,在短信上米苏亦能读出几分,不由得暗自好笑,锄禾说等学校解禁,我带你出去透透气,算是补过。
米苏的怒气,哪里还有,她只是越发期待,校门敞开的一天,她和锄禾单独的约会,能是艳阳高照的绝世年华。
于是,学校解禁的第一天,米苏就迫不及待要求锄禾履行诺言。锄禾也不推搡,问米苏想去哪里,米苏说去山顶看夜景,听说,很美。
他们在这座城市海拔最高的山顶上,从日落坐到黄昏,看万家灯火,逐渐点亮。米苏的心,阵阵波澜。锄禾说了很多儿时的趣事,米苏很配合,睁着大眼睛全神贯注地听,并不时以微笑示意。
风吹起来,温度骤然滑落,米苏的身子,打了个冷战。锄禾问她是否冷了,米苏客套地说没有,锄禾于是继续自己的话题,像找到同伴的孩子,那么快乐地侃侃而谈。是啊,孩子,米苏一直觉得尚在学校之内就算孩子,不懂爱,也不轻言寂寞或心痛。那么锄禾,我该怎么看待你,以及我始终不安份的心?
锄禾说,苏苏,我多想走在软软的沙滩上,赤着脚,然后吹海上来的风。米苏笑笑,她说其实我很想看大片大片的麦田,最好能有春天的油菜花做点缀。锄禾推推米苏的肩膀,傻丫头,不就是农村里那些田地么,有什么好看?米苏不回答,有一丝泄露秘密的羞涩。锄禾当然不知道,米苏对麦田的向往,只源于一个频繁出现的名字,锄禾,锄禾日当午。
D、一根手指的伤
有一些感觉,即使再美丽,不说破也是枉然。
锄禾对米苏再正常不过的态度,让米苏把心事吞了又吞。眼看陶朵越发频繁地出现在锄禾身边,米苏杂乱的麦田,一片死寂。直到陶朵的手挽上了锄禾的胳膊,米苏才明白,自己的幻想终要成空。
锄禾毕业了,在一家电脑公司工作,米苏只在每个周末早晨九点的校门口,看见锄禾来接陶朵。她于是习惯了在那个时候去图书馆借书,因为那里,才可以遥望那个熟悉的身影。
三个月过后,锄禾忽然就在一个清晨消失了身影,准确地说,是他不再来接陶朵。连续两周的早晨,米苏的寻觅都落了空。
左思右想,米苏拨通了那个她很久没动的电话号码。锄禾的声音传过来,久违得让米苏窒息,他说,是苏苏吗?米苏“嗯”了一声,问,最近好吗?锄禾说一切尚可,就是半个月前被人给抢了,腹部的刀口子,足有一尺长。米苏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急忙问锄禾现在怎么样了。锄禾饱经沧桑般叹气,还能怎样,在医院一直没能释放出来。米苏立马要了锄禾医院的地址,匆匆整了装,就直奔而去。
打开病房的一刻,眼泪再控制不了。锄禾无奈地笑,拉过米苏在床边坐下,傻丫头,都度过危险期了还哭什么。米苏低头,就看见锄禾缠了纱布的右手,隐约还缺了什么。
锄禾若无其事地呈到米苏面前,说,就是这里少了根手指头。米苏哪里经得住如此折腾,心里早就炮烙般疼痛,她捧起锄禾伤残的手,轻轻吻上去,眼泪渗进纱布里,锄禾微微抖动了一下。
锄禾,我喜欢你,一直。米苏终于鼓起勇气把话说了出来。就等着判决吧她想,但愿会有惊喜。
锄禾愣愣的,看了米苏好久好久,然后他叹气,对不起,我已和陶朵在一起。
正如米苏的预计,锄禾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想来自己在他心中轻如鸿毛,不及陶朵万分之一的重量。她微微笑了,眼泪未干。没关系啊,她说,我只是告诉你,又没要求你给什么回报。
这个谎话,多漂亮,内里的伤,恐怕除了米苏自己,就只有天知道了。
E、让我们一次结束
在此之前,米苏没有想到自己的勇气会这么大,锄禾对她说了抱歉之后,她仍是每天下课就往医院跑,偶尔撞见陶朵,也以好朋友的姿态,从容面对。
陶朵纳闷,抓住锄禾不依不挠地问,锄禾一开始还极有耐心地打趣说笑,问的多了也渐生反感,越发没好气地说,她爱来不来,你问我做什么!这话米苏正好在门口听见,心凉了一大截,手里借同学家的厨房熬出的猪肝汤,也再没往锄禾的柜子上放。一个转身,便仿佛成了槁木死灰。
锄禾出院,米苏即使知道,也隐匿了身影。星星满天满天地盛开,不再是落寞的姿态,而米苏,仰着脑袋,望银汉迢迢,只轻声问了一句,锄禾,你好吗?
一杯愁绪,几年离索。米苏再想到这句话,已经是毕业后的整整一年。她在青岛,看见了锄禾曾心神向往的沙滩,赤脚踩上去,阵阵松软。然后忽地就在平静的心海泛起一抹涟漪。锄禾,在她从不曾抹杀的角落,生生被逼了出来。思念,排山倒海。
按下那个几百个日子都不再触碰的号码,米苏说,锄禾,我在你的沙滩上,听,还有海风的声音。锄禾迟疑了片刻,才说,苏苏,近来好吗?米苏看着快要落下去的夕阳,发出一声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叹息。很好,她说,只是,会突然想起你。
对不起,苏苏。锄禾仍是那句愧疚的话,米苏听见,也听见传说中海哭的声音。她很干脆地挂了电话,按下删除键,那个被储存了太久的号码,锈迹一般脱落。
算了吧,米苏想,这个七月,让我们一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