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倚西风-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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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忽有一阵异香扑鼻而来,我嗅了两下,心中灵光一现,以最快的速度在衣裳上撕下一片布料,沾了些水便用力捂住口鼻。
现在我已认定,来人并非是来救我,而是不知被谁派来的杀手!
头越来越沉,想着结束难逃时,门外忽又有了动静,刀剑相碰,风声霍霍,门被彻底推开,五个人影闪陆续身进来。
我长期身处黑暗中,眼睛已渐渐能够视物,这五人均身着黑衣,头面也被黑布蒙住,四人中两人持剑,两人持刀围攻另一人,那人双手空空,只以肉拳相搏。这原本就不算大的牢房顿时小的仿佛连身都转不过了。
我努力往角落里缩,眼睛却紧盯住他们,想要分辨出这几人哪个是敌,哪个是友。
铁链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一下便吸引了他们的注意,持剑的两人调转剑头直指向我,我已紧贴着墙壁,无法再向后让,眼见就要被桶出几个窟窿。只见一道白光闪了闪,两人竟直接从身后被人捅破喉咙,血仿佛开闸的洪水迸发出来,洒了我满脸满身,唇上的甜腥味令我忍不住弯腰干呕起来。
持刀的两人见状想溜,那人快速灌注全部真气打出两掌,这两掌着实不轻,只见一高一矮两道人影被生生打飞,狠狠撞在墙上后掉落在地,只剩下半口残喘之气,再无还手之力。
那人手腕一转一挥,地上两柄剑突然飞起,插进横躺着的两人胸膛之中,呜咽一声,瞬时就没了气。
不到五分钟,四个活人就成四个死人,我用眼梢瞟着地上的尸首,心情着实难以平复,这样的情景,不管看多少次也不会习惯。随手扔了碎布,盖住其中一人圆瞪的眼珠,用手指在身上猛划十字,干咳了几声镇定心神之后,我小心的问道:“翼,是你吗?”
那人沉默不语,在我几乎以为自己猜错时,熟悉又凉薄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怎么不猜是小七。”
我直言道:“他下手没你狠辣。”
他“哼”了一声,倒也听不出是喜是怒。
静了一会,我问:“你可是要救我出去?”
“不然你以为我出来散步。”
“那你为何站着动也不动?”
“因为我在想,你希望谁来救你,是我,或是大师兄,还是你的小七。”
我扶着墙站起来:“这有关系吗?还是你不挤兑我就觉着浑身不自在!”我试着想要站稳,却发现几日不是坐就是躺,脚下只觉得绵软,身子晃来晃去,手脚上的镣铐随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他箭步上前,扶住我抱入怀中,我十分抗拒地用手掌推他,“别碰我,太脏了。”在这鬼地方窝了那么多天,身上的酸臭味简直可以飘出十里地去,他不嫌恶,我却忍不住要嫌恶自己。
闻人翼没有做声,只是臂膀坚定的不肯挪开。
他轻声问道:“没事吧?”
“没……”“事”字竟哽咽住,喉咙发疼地说不出口。那么多天我一直以微笑示人,就算独自一人时也未落下一滴泪来,如今却因为他这一句话,使我筑起在心房外的坚固壁垒轰然倒塌,眼眶顿时发热,我把头埋进他胸膛中,眼泪肆无忌惮地往外涌着,浸湿了他胸口的衣裳,我不愿他看见我哭,不愿把脆弱的一面展现在他人面前。
谁不愿过的轻松过得自在过得无忧又无虑,可我却摊上了那么一个身份,那么一个身体,一切地委屈不甘与愤恨都被我深深埋在心底,我不是真的不在乎,真的无所谓,只是不想让旁人担心,更不能让一些人看我笑话,现在,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中,在闻人翼面前,终于可以卸下这一切好好大哭一场,实在是痛快淋漓。
他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说,只是任由我哭,用手轻拍着我的背心,笨拙却令人感到无比温暖。
哭了有一会,另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还伴随着轻轻地笑声:“真没想到男孩子也那么会哭。”
我豁然抬起头,惊喜道:“学长?”
书文同样也是一身墨黑色夜行衣,挺直着腰身立在闻人翼身边,我哭的太过投入,以至于根本没有发现他何时进的地牢。
我赶快抹去眼泪,吸了吸鼻子,“谁说我哭了!”
他笑嘻嘻说:“好好,是我看错了。”
“学长,你怎么也来了?”
“我一直都在,不过是在外头把风,他进来这么久,我担心出了问题才跟着了来瞧瞧,没想到……哈哈,可是发泄完了?”
我尴尬地点点头,抬手向他们展示镣铐:“我还被锁着,这可怎么办?”
书文瞧瞧我,又瞧瞧地上的四具尸首,走来走去思考。
“有了。翼你过来把这人的衣服扒下来,小易,你也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不对,翼,你先把他手脚上的镣铐扳开,别用砍的,扳开就行,可以吧?”
闻人翼“嗯”了一声,摸索着我手上的镣铐,灌注真气使力扳开。
粗约两公分左右的铁环,硬生生被一点点扳变了形。
两手之后便是两脚,收功之后他马上坐下调息,看来也是费了很大的劲。
我摸摸手腕,再跳了几跳,被锁的有些惯了,手脚上一下没了重物,倒觉着异常轻巧。
我脱下衣物交予书文,再换上他递过来的夜行衣,一股浓稠地血腥味,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书文把尸体拖到墙边,把手脚镣使力重新铐了上去,又从靴中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在那尸体脸上划上几十道伤痕,弄得一塌糊涂血肉模糊,这样一来,大约连那人娘也不见得会认得他了。
“这样行吗?”我担忧问道,古人又不都是傻子,这样也能骗过去,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没想到书文干脆地回答说:“当然不行。骗骗一般人可以,但李承琪与你朝夕相处几个月,自然是骗不过的。”
我无法理解:“那为何还要如此麻烦?”
他摸摸我的头,叹气道:“只为给他一个机会。”
我沉默了片刻,才说:“你希望他能够把这具尸体当作是我,不再追究我的去向?”
“就是如此。”
闻人翼道:“他肯?”
书文道:“赌一把。”
处理完其他三具尸身,他们把我带到城中一处荒宅,本以为只是单纯一座宅子,却没想到又是别有洞天,拨弄园中一处巨石机关,地下宅院的入口便在我面前显现出来。
八五节
整整昏睡了一日又一夜,醒来时只觉着房内充溢着一股浓稠的米香味,侧头看去,书文正坐在桌边闭目养神,一只手撑着桌上,扶住额角,原本坚毅的轮廓在微黄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温柔而安详,面前一只黑漆金托盘中放着一只碗与几只描花小碟。
我轻轻叹了一声,就这一点点动静,就让书文醒了过来。
他起身走到床边坐下,微笑道:“醒了?睡够了吗?”
我的记忆只停留到大石在我面前缓缓移开,之后就……大约是睡着了,或是,晕倒了?头还是沉沉地不太清醒,我撑着床边想要坐起来,书文伸手托起我,同时把一床褥子垫在我背后,让我能够靠的舒服些。
“疑?你们帮我换过衣服了?”
“何止换衣服,翼还帮你洗了澡,洗了头。”
我脸上顿时一红,不自然的扯了扯衣襟。
书文呵呵笑道:“他说以前帮你洗过澡,所以这次还是让他帮你洗了。”
我尴尬的转着眼珠,岔开话题说:“大概是太累了,我连怎么睡着的都记不清了。”
“真的被你吓到了,我只是把目光从你身上移开了一小会而已,你居然就那样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起先我以为你是晕倒了,没想到你竟然是睡着了。”他比划着描述当时的情景,说完又捏了捏我的脸,“真是让人不得不操心的小家伙。”
我挥了挥拳头:“什么小家伙啊,学长,你说话口气真像个老头一样!”
他歪起嘴笑了笑:“别忘了,严格算起来我现在可是快有五十岁喽!可不就是个老头了。”玩笑似的话,却令我脸上的笑容顿时凝结住,他何其敏感,马上敛起笑容正色道:“我说过你不要觉得对我有愧,你这样……我反而……”他没有马上说下去,转过头,才缓缓道:“不舒服。”
我捉起他一只手:“学长,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我的个性,这需要时间。”
他又转头过来看我,反握住我的手,柔声道:“我知道。我只是不希望一件好事变成坏事,你说对不对?”
我用力点了点头,望着他深褐色的眼瞳,渐渐迷离起来。
房中一点声音也没有,仿佛万物也静谧的等待着。
他的嘴唇慢慢靠近过来,呼吸也随之变得急促,我瞪大眼睛愣在那里,完全不知所措。
“其实,你可以把眼睛闭上。”他轻轻笑着,掩饰掉些微彼此间的尴尬。
“好,好……”我傻傻地应声,是要接吻吧,那是闭着眼睛的好。我马上把眼睛闭起来,脸上已是火烧火燎,有关这方面,我终究还是经验不足。
他的气息越来越近,温温的鼻尖最先触了上来。
就在这时,门被“咣”的打开,来人用力之大,几乎把门板震碎。
我被惊的身子一震,牙齿撞上书文的下巴,又接连着咬到自己的舌头,当下便疼得嗷嗷直叫。
书文拉开我捂住嘴巴的手,担忧道:“没事吧?”
我直哼哼,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能摇头不迭。
“活该。”闻人翼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传入我耳中。我侧头瞪他,却见他眼睛瞪的比我还大还凶,秀致的面孔上阴霾一片,头发披散着还不断滴着水,整个人好似被团团乌云围绕着,随时都可能会闪电霹雷。
我又看了看书文,他面上的微笑显然也有些挂不住了。
缓了一阵,我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问这句话时并没有埋怨或是质问的意思在里面,但闻人翼似乎在理解上与我有些偏差,气势汹汹答道:“怎么,我打扰到你与大师兄开心了?”他转身过去,“那我走了。”虽是这样说,脚下却不见有往外走的趋势。
原本还有些心虚,但被他这样一说,不禁也恼了起来。
“走就走,我又没求你留下!”
闻人翼霍然转身,眼神灼灼的盯住我,眼见就要吵起架来,好在有书文出来打圆场,他板起面孔道:“怎么可以这样和翼说话,他之前一直都陪着你,一天一夜也没有阖眼。”
我抿起唇扯了扯嘴角,“我不是那个意思。”顿了顿,才侧着头看向别处,轻声道:“对不起啦。”说完看了看书文的脸色,他眼下也有着淡淡青黑色的眼圈,“你也陪着我,对不对?”他淡淡一笑,并未回答,只说:“翼,过来这边坐。”说着他便站了起来,让开位置。闻人翼走过来,顺便把桌上的托盘端了过来放在我面前,也在床边坐了下来。书文则搬了张凳子来坐。
我往饭碗里瞅了一眼,嗅了嗅,“好香——”但我更想吃点有味道的东西,“可是我想吃鸡腿。”
闻人翼瞪着我,冷冰冰道:“不行。”
我咬牙切齿:“可我就是想吃鸡腿!”
书文哄孩子似的拍拍我的头,柔声道:“你身子太虚,不适合吃油腻的东西。先忍几天,等你身子好些了,我再让厨子给你做好吃的。”
我看看书文,又看看闻人翼,才皱起眉头说:“好吧。”
端起碗舀了一大勺吃进嘴里,再配上一点清淡的小菜,虽说是简简单单的吃食,但比狱中味道古怪的饭菜实在好太多,忍不住就大叹了一口气。
书文问道:“怎么了?”
我边吃变笑,嘴里含含糊糊道:“生活太美好了,以至于要感叹一番。”
书文失笑道:“美好?我们可是才把你从死牢里救出来啊——”
“正因为有了对比,才知道原来生活有多美好,就算只是一口白粥,都充满了幸福的味道。”
闻人翼哼道:“你还真是容易满足。”
快速的解决完一碗,本想再要一碗,却被闻人翼打了回去,说我目前身子虚,吃多了只会造成身体的负担,要缓一缓才可以再吃。心情极度郁闷,这么酷的人,却总爱对人管头管脚,管家婆似的,鄙视他。
吃饱睡足,才要讲正经事。
我问道:“你们是如何找到我的。”
书文道:“这些日子我与翼其实一直就躲藏在皇宫中,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李承琪那次去看你,我们就一路跟着他,在途中竟然发现还有另一批人也在跟踪他。因为不知道是敌还是友,所以就没有打草惊蛇。”
“另外一批就是那些要杀我的人?”
“嗯,大概是江湖上专门从事暗杀买卖的组织。”
“我都已经被抓起来了,还会有谁要杀我?”
“傻瓜,自然早已不想你活下去的人,比如说,丞相大人与皇后。”
“可是圣旨都已经下了,不用他们下手,我也是要死的。何必如此麻烦。”
“抓了你之后,李承琪根本就没告诉任何人关押你的地点,如果丞相事先知道,又何须派人跟踪他?李承琪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