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皇旗-第2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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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蜷着背,穿件斗篷。慕北陵顿时想起当日在扶苏将军府时,陪武越一同前来的那位神秘老人,“知不知道那个人的身份?”
沐婉很肯定摇了摇头,“不清楚,不过楚大人对那个人很是恭谨。”
慕北陵点头不语,右手不停摩挲青瓷花杯。武越麾下有三大势力,明面上的大通商会,虎威镖局,还有暗中的那支死士部队,大通商会的主人是远在襄砚的姻娅,虎威镖局的掌事者是神秘的七爷,现在沐婉说黑衣人是楚商羽的手下,这么说很可能那支死士部队就掌握在楚商羽手中,这样一来的话,佝偻老人又会是什么角色,还是说他也是死士一员?
慕北陵很快放弃猜测,除非有真凭实据,楚商羽和神秘老人的身份便难以坐实。不过沐婉说的有一点却勾起他的兴趣,连楚商羽都毕恭毕敬的人,身份怎么也不会低吧。
一杯茶很快下肚,沐婉没有再开口的意思,慕北陵心知该说的她已经都说完了,遂笑道:“聊也聊了这么久,沐婉姑娘是不是该做些你该做的事了?”
沐婉偏着头,不明所以。
慕北陵伸手拍了拍肚子,沐婉恍然大悟,告饶一声,踩着小碎步走出房间去。
孙玉弓进来,随手带上门。
铁塔般蹙立的武蛮忽然开口问道:“她的话,能信几成?”
慕北陵看似无意回道:“七八成吧,前面的话七成,后面的话八成。”他没道明的是,“剩下那两成,她并没有说出来,估计是想当做条件吧。”
用过早膳后慕北陵没有选择出去,而是在道台衙门随意逛了逛,期间碰到过一次楚商羽,后者正在前院的石亭里和婢女们打情骂俏,慕北陵问他缙候今天下午能不能到临水,得到的是肯定的答复。
然后慕北陵又特意去后院转了一圈,中庭往后院的门是锁死的,但地面上有清晰的脚印,应该是才留下不久,临水这个地方湿气很重,路面平常都很湿滑,加上通往后院的那条路有一截泥路,土质相对松软,所以很容易留下脚印。
慕北陵试图进入后院时被门后面突然出现的人拦下,看那人穿着打扮应该是尚城官军,慕北陵佯装走错路,才避过那人视线,但由此一来他更笃定那位神秘老人就在后院。
沐婉自从送来早膳后就始终没再出现过,对于这个身世可怜,但又自甘堕落的女子,慕北陵并没有太多好感,比不得现在身在襄砚的青衣,他之所以愿意送给青衣一个向上爬的机会,并不是因为后者多聪明,而是青衣就像一张白纸,可塑性很强。而沐婉,就像种在泥地的萝卜,拔起来还带一身泥,就算清洗干净也会留下繁杂的泥味。
直到日落时分,一驾华盖马车缓缓停在道台衙门门口,明黄蟒袍男人在下人的搀扶下走下车,白袍加身腰系玉佩的楚商羽毕恭毕敬将男人迎进府中。
此时的慕北陵正百无聊赖在靠在中庭朱红木柱上和周公畅聊,武蛮和孙玉弓一前一后立在廊檐两头,距他十步之内。
衙役打扮的小厮快步跑来,刚过转角,就被挡在长廊上的武蛮拦下,满头大汗的小厮和武蛮快速说了些什么,武蛮挥手打发他下去,然后走到慕北陵身边,附耳说道:“武越到了。”
慕北陵缓缓睁开眼皮,起身抻了个懒腰。
真正的博弈,现在才刚刚开始。
正堂里,慕北陵刚走到门前,就见蟒袍加身的武越端坐高堂,双手捧着卷竹简细细翻看。白衣翩翩的楚商羽覆手站在主位旁侧。
慕北陵快步上前,撩袍单膝跪地,抱拳拜道:“末将慕北陵,参见我王,我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武蛮孙玉弓亦施万福之礼。
武越放下竹简,弯起眉角起身走下堂,双手拖住慕北陵双肩,将其扶起,“北陵无需多礼,多日不见瘦了不少啊,快坐快坐。”
慕北陵躬身谢礼,挑了堂下第二把梨花木椅坐下。武越也没返回主位,而是挨着他坐在第一把梨花木椅上,楚商羽从主位上走下来,朝慕北陵颔首施礼,依然站在武越身后。
侯在一旁的婢女奉上茶水。
武越眯眼笑道:“孤在尚城就听说了,北陵和尉迟镜一战受伤不轻,如今伤势如何了啊?”
慕北陵恭谨回道:“有劳大王挂念,只是些皮外伤,已经痊愈。”
武越长吐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孤本来应该昨日便到,不过临走前实在有事脱不开身,这才晚来一天,之前孤已经给商羽来过信,要他好好招待你,怎么样?这两天还住的惯吧,他有没有怠慢啊,有的话一定要给孤说,孤自会好好收拾他。”
慕北陵瞥了眼闭目养神的楚商羽,不吝赞赏:“大王说的哪里话,楚兄对我就如兄长一般,照顾的极为周祥,就连侍寝的婢女咳咳,这个,这个,大王您明白的。”
身着蟒袍的武越哈哈大笑:“北陵喜欢便好。”回头看向楚商羽,伸手指点了点,感概道:“你小子什么时候也学会这点花花肠子了,连人家私事也要管,哈哈。”
楚商羽颔首致礼,摆出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
慕北陵端杯浅抿,无伤大雅道:“大王此行可是为攻朝而来?眼下末将的十五万人马已经翻过伏龙脉,驻扎在朝城以南的荒地坪,只要大王一声令下,末将甘做马前卒,率先攻城。”
武越摆摆手,调转话锋,笑道:“眼下时候不早了,是不是该吃晚饭了,诶,商羽,孤这一路上可是没少惦记临水的丝蚕珍珠鱼啊。”
楚商羽道:“主子放心,早就为您准备好了。”
他朝候在一旁的婢女挥了挥手,“吩咐后厨,摆宴。”
第三百二十五章 国子监人,席间聊谈破城事()
道台衙门来了个意想不到的人,国子监祭酒左濮前左寺卢,这位须眉垂直颧骨的甲子老人,是宫中唯一没有被阉割,但隶属阉奴的从四品官员,掌管黄紫朝事,祭天道文,以及内禁礼仪的阉奴头子,手下掌管宫中近半数阉奴。
慕北陵不清楚这个本该出现在宫中祖殿和祭天寺的阉奴头子怎么会突然出现临水,而更令他惊奇的是,左濮前前脚刚踏进门槛,那位神秘的斗篷佝偻老人接踵而至,两个人就像是约好的一样。
垂眉左濮前伸手取下遮在头上的斗笠,露出风尘仆仆的面庞,走近朱红的雕龙大理石八仙桌旁,躬身行礼:“老奴来迟,让殿下就等,还望殿下赎罪。”
斗篷佝偻老人不声不响走到武越身后,和楚商羽一左一右守护在侧。
武越指了指正对面的梨花木椅,笑道:“左卿能涉险来临水,孤已经感激不仅,来,快入座。”
左濮前二度施礼后,拉开梨花木椅,稳稳坐下。
守候在旁的婢女替三人依次斟酒,随后恭谨退至旁侧。
武越举杯敬道:“来,事出匆忙,只能略备薄酒,还望北陵和左卿莫嫌怠慢。”
慕北陵左濮前齐道:“属下岂敢。”
仰头饮酒。
左濮前放下双耳酒樽,抹了把嘴角边挂着的酒渍,眯眼笑问道:“这位就是赫赫有名的慕北陵,慕将军吧,将军大名如雷贯耳,老奴虽长年身居内宫,也时常听人说起,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真是年轻有为啊。”
慕北陵陪笑道:“左大人过谦了,北陵不过一介粗人,有幸得到大王赏识,建了点蝇头小功而已,比起左大人简直就是萤火皓月,不可同日而语。”
左濮前说他是第一次见自己,慕北陵却对这个精于诡谋的垂眉老人颇为熟悉,当初跟随孙云浪第一次入朝时,那个替都仲景执华盖的阉奴头子正是左濮前。孙云浪曾不止一次提醒过,宫中除了都仲景,酒叔这位阉奴头子心机最深。
禁宫中本是拒绝男儿身的男子入内,历朝历代无论是阉奴还是阉奴头子,必须净身后才能入宫,左濮前也不知道使得什么障眼法,竟然让武天秀默认这个“男人”长年待在禁宫,还委以国子监祭酒这等重要职位。
他原以为左濮前是都仲景的人,但是孙云浪很明确告诉他左濮前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当然,如果真要挑个人的话,那就应该是已故的先王,孙云浪说先王在时,左濮前也和他一样,属于西夜武将,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弃武从文,成了没净身的阉奴头子。
武越压压手笑道:“你们二位就不用互相推崇了吧,再吹下去就要天亮咯。”武越自己给自己添了杯酒,问道:“朝城现在局势如何?”
慕北陵不动声色暗暗咂舌,感情这阉奴头子真是武越在朝城的细作,要是这样的话,朝城就真危在旦夕了。他本来还想攻朝城是件麻烦事,现在多了这么个内应,便是事半功倍啊。
奸臣乱国,阉奴生事。
自古就不缺乏。
左濮前从袖笼中掏出张叠好的纸笺,展开放在桌上,纸笺上横七竖八勾出出一副朝城草图,然后不少地方有用朱笔加以标注,左濮前指着草图说道:“这是下官临来前描出的城防草图,殿下请看,南元大军已经抵达朝城,就驻扎在朝城的广德门,成武门之间,在临水通往朝城的必经之路上,栗飞将军的十万大军驻扎在宣同门,壁赤通往朝城的必经路上,还有大概十万禁军则守在朝城各地。”
左濮前说完后,起身将信笺递于武越,武越细看片刻,又递给慕北陵。
武越皱眉细算:“南元郑王此次出动十七万大军援朝,加上栗飞的十万和十万禁军,军力就超过三十七万,商羽现在手上大概有八万左右的人马,北陵你”
慕北陵接口道:“末将此次共调集军队十五万。”
武越点头,“八万加上十五万,也才区区二十三万,整整差了朝城十二万之数。商羽的八万人马可以暂时拖住南元十七万大军,但是拖的时间绝对超不过两天,北陵的人数倒是占优势,可以解决掉栗飞的十万大军,不过一旦禁军向宣同门补足的话,胜负之数就在五五之间。”
慕北陵举杯暗咂两口,忽然想起当日皇甫方士对南元郑王的一番分析,犹豫了两下,问道:“大王对南元郑王可是熟悉?”
武越面露疑惑。
慕北陵不做保留道:“据说南元郑王素来贪婪,武天秀此次请动郑王出兵西夜,势必付出不菲的代价,末将以为南元历代有意西夜东北的陇源城,兴许武天秀正是以陇源作为报酬,许给郑王。”
慕北陵冷笑道:“武天秀能发国书给郑王,大王作为即将登基的西夜大王,何尝不能也给郑王去书一封,报酬比他武天秀给的还多,不求郑王倒戈一击,只需要他按兵不动即可。”
须眉垂直颧骨的左濮前插口道:“送国书一事老奴也略有耳闻,只不过此事被列为朝中机密,只有寥寥几人知晓,这几个人口风紧的很,老奴曾想办法打听,却不得一二。”
武越狭眉细长,微微掬起,想了想说道:“北陵之言不可说不算条出路,不过即是国书,就须得沓国玺宝印,否则放眼天下也不会被别人承认,孤而今自立为王,国玺国号尚未定论,如何能仓皇发号国书,今后传出去岂非被人笑掉大牙。”
慕北陵表面告道“是末将欠缺考虑”,心底却鄙视不已,真他妈驴草的,你他娘还真打算给自己立贞洁牌坊,举兵窃国之事怎么就不怕被人笑掉大牙,现在倒好,已经蹲在茅坑让你拉屎,你害怕屎粘裤子,早他妈干嘛去了。
武越朝左濮前举了举杯,“左卿一直在朝城共事,可有良策?”
左濮前偷偷瞄了眼慕北陵,见他只顾夹菜抿酒,迟疑一下,双手举起酒杯向武越还礼,道:“下官曾经有幸做过几年武将,深知背水一战乃兵家大忌,如今朝城兵力超殿下十二万之巨,强攻固然不可取,且武天秀做困兽之斗,战斗力远非寻常可比,既然如此,只能智取。”
左濮前左右思量,光洁眉头紧锁,忽然眼前一亮,伸出手指在酒樽里沾上酒液,于桌上写下个“困”字。
兴许是想要好好思考一番这个字的含义,武越不急不缓伸出顶端镂空的竹筷,夹了口摆在最面前的晶莹剔透鱼肉含在嘴里,入口即化。说起蚕丝珍珠鱼就不得不提起城里那条百年不涸的澜江,坐拥天时地利的临水人比号称西夜第一粮仓的襄砚人会过日子。
澜江的水比起艮水,水流速度要缓的多,而且水质比艮水好上百倍,有人曾经沿着澜江往源头走,接过被拦在临水和尚城的交界处,据说那处已经没路,是一处险之又险的天涧,天河倒挂样的瀑布从天而降,砸在比半个临水城还大的湖里,湖里的水青蓝幽绿,虾鱼成群结队,然后顺着澜江游到临水。
丝蚕珍珠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