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马大唐-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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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源心里怒火升腾,低吼道:“你既知道,但还是花言巧语说服我去帮你,你便这般报答我救命之恩的?”
李欣儿轻声道:“王二哥莫发怒,奴不得已而为之,如果不送出这个消息去,老贼的阴谋一旦得逞,太子一党必受重创,奴父母之仇便更加渺茫了。”
王源冷笑道:“那又关我何事?你为了自己报仇,便将我置入危险之中?”
李欣儿静静道:“王二哥莫生气,我不会让你有危险的,事实上昨日我已经想好了,你替我送了这封信之后,无论是谁想对你不利,我都将誓死保护你的安危。我身子痊愈之后也不会离开这里,我就留在这里保护你。”
王源愕然道:“你留在这里?”
李欣儿缓缓点头道:“是,奴便留在这里,谁意图加害于你,奴便杀了谁。”
王源咂嘴摇头道:“决然不可,你留在这里我反倒会很危险,金吾卫前来搜查又当如何?”
李欣儿道:“不用怕,我有另外的身份,且会易容之术,只要你不说,他们就算面对我也不知道我是谁。唯一担心的是你坊中乡邻会惊讶我突然出现在你家里,所以你需要替我遮掩身份。”
王源瞠目道:“如何遮掩?我无亲无故众人皆知,最近编排了个子虚乌有的远房表姐,而你年纪比我小,显然不适合做这个表姐。而且即便是表亲,也不能天天跟我住在一起。”
李欣儿垂头沉思半晌,忽然抬头道:“如果我跟你成了亲,我便可名正言顺住在这里了。”
王源张大嘴巴愕然道:“你要嫁给我?”
李欣儿面色微红,斥道:“你莫想歪了,只是掩人耳目而已。”
王源摇头道:“还是算了,对你我名声都不好,将来你嫁不了人,我也讨不到好老婆,谁家好姑娘肯嫁给个成过亲的穷小子呢?也许会有别的办法。”
李欣儿冷笑道:“我一个女子都不担心名声,你倒来担心。”
王源道:“你我本就不是一样的人,你为了目的可以什么都做,我却不成。”
李欣儿怒道:“莫怪我没提醒你,墨香斋是太子联络密探的主要据点,他们绝不会任由你逍遥。你现在还活着,那是因为他们需要你回来照顾我,否则你刚才便出不了墨香斋的门了。”
王源冷笑不语。
李欣儿将手中那封信丢过来道:“你自己看看这封信,潘掌柜亲笔写的是不是?”
王源展开皱巴巴的信纸,上边写着几行字:消息已送东宫,金吾卫暗哨恐已封锁永安坊左近,故暂时不能救你脱险,自己保重,伤愈离开之时,杀此人灭口,切记切记。
王源破口大骂,将信纸撕得粉碎,怒道:“你们这帮人都是疯子,我这便去告密,将一切统统告知官府,你的那封信的内容我也看到了,咱们来个鱼死网破。”
李欣儿冷声道:“你不会这么做的,你若想这么做,上午便携密信去告密了。”
王源怒骂道:“那是我还抱有一线希望,没想到你竟是个蛇蝎女子,也没想到你们这帮人如此狠毒,我现在没有退路,还怕什么?”
李欣儿冷笑道:“告了密你也是死,自己想想便明白了。我说了,会保护你,我以我死去的爹娘起誓,必不会让他们杀了你,我当然也不会动手杀你。伤愈之后我会亲自去解释此事,我就说……已经和你结为夫妻,而你对一切毫不知情,太子也许会看在我跟随他这么多年办事的份上放过你。”
王源怒道:“如果他们执意要取我性命呢?”
李欣儿冷然道:“我已经起誓,你还要如何?你若不愿意答应此事,我也不强求,若非是你救了一命又帮了我的忙,你的死活于我何干。”
王源怒道:“怎与你无干?若非利用我,我怎会惹上麻烦?”
李欣儿冷笑道:“我利用的人多了,手中人命也不少,那又如何?一句话,你愿不愿意我掩饰身份留下来保护你,若当真不愿,我可不会逼你。”
王源颓然坐下,喃喃道:“我这可大错特错了,悔不该听了你的话去送这封信,你师傅说的对,该离开你远远的,可惜我当做耳边之风。”
李欣儿柔声安慰道:“二郎莫懊恼,我说了这次决不会忘恩负义的,昨夜请你送信去的时候我已经想的很明白,我已经让师父她伤心失望了,这次绝不会再伤害一个救了我性命的人,如果有人要杀你,他必须踩过我的尸体才成。”
第二十章 假婚()
数日后,李欣儿已经能起床走动,然而正因能自由行动,也数次几乎被人发现踪迹,幸亏王源绞尽脑汁的掩饰才没有露陷,但已经让街坊邻居们疑窦重重。王源意识到,这样下去将会很危险,李欣儿也明白这一点,于是要求实施假成亲计划。
王源虽然觉得这有些可笑,但当此之时,处于保护自己和李欣儿的考虑,倒也不得不被迫同意。
正月十九值夜的时候,王源将黄三拉到一旁说话。自从那日被王源训斥之后,黄三好几天都没敢跟王源说话,好几次想要搭讪,都被王源板着的脸吓得不敢靠近,但仍旧默默的帮王源做这做那,好几次还跑到王源的院子里帮着劈柴,只是没敢进王源的屋子。
也正是如此,王源才觉得李欣儿的行踪有些掩藏不住,决定赶紧将这个假媳妇的身份落实下来。
“二郎,你不生我气了?”提着灯笼的黄三满脸赔笑的看着王源。
王源道:“早不生气了,自己兄弟生的哪门子气,三郎,今儿有些事要跟你商量。”
黄三道:“商量什么,吩咐就是了。”
王源道:“我要成亲了。”
黄三惊讶道:“成亲?谁家姑娘?什么时候的事儿?”
王源笑道:“还记得我那个远房表姐么?那日她来了之后,见我尚孑然一身,回去后便跟我那表姐夫商量要帮我物色一门亲事。好巧不巧的是,表姐夫老家陇州有个堂叔,去年陇州旱灾闹得凶,好多人家颗粒无收,日子过的艰难。我那表姐看上了那堂叔的女儿,希望替我撮合这门亲事,正好那堂叔家中糟了灾也养活不了一家子人,所以答应只要给八贯彩礼钱,便可成了这门亲事。”
黄三拍手道:“好啊,这是好事啊,只是这彩礼未免多了些,这家是卖女儿么?”
王源笑道:“莫这么说,人家养了这么大的女子嫁给了我,怎也要给人家补偿。表姐传了话来,这事要办就快些办,于是我想着这几日便把事情办了。”
黄三咂嘴道:“好事是好事,但就怕这种京外贫寒人家的女子不合二郎心意啊,我总觉得二郎你将来是要飞黄腾达的,将来的夫人起码也是个官家小姐。”
王源道:“哪有那好命,不过那姑娘我倒是偷偷见到了,此刻就在表姐家中。模样周正,性子也还算温婉,寒家女子居家过日子必是个好帮手,反正我也到了岁数了,娶了也就娶了。”
黄三点头道:“二郎觉得好就成,二郎孤身一人日子也是难熬,说吧,还少多少钱?我家里还有两贯多,剩下的我替你去赵坊正家里去借,总要办个热热闹闹的。”
王源摆手道:“我不是要借钱,我是请你帮着张罗,我自己出面怕是没人搭理,三郎你在坊里中面子大,帮着请几个懂规矩的帮着张罗一番,也不要太隆重,热闹一下就成了。”
黄三皱眉道:“那彩礼怎么办?你有那么多钱么?”
王源从怀里掏出鼓鼓囊囊的钱袋来交到黄三手上道:“这里是五贯钱,置办酒席用的,其他的不用操心了,表姐帮我借了点都搪塞过去了,我看了日子,三天后宜婚嫁,到时候天一亮我叫辆马车接了姑娘回来,进了屋子拜个堂磕个头,你帮我张罗酒席让乡亲们吃一顿就成了。别的一概从简。”
黄三连连点头道:“知道知道,一切有我,二郎放心就是。”
其后两日,王源亲自动手,将三间土屋好好的整饬了一番,裂开的墙壁,漏雨的屋顶,乱糟遭的庭院都用心整理了。换了几张门帘和窗帘,将大门涂了新漆,还买了两对大红灯笼挂上。窗户上门楣上贴上西市买来的大红喜字。弄完之后,倒也焕然一新喜气洋洋。
其间黄三带着几个熟人要来帮忙,被王源通通谢绝;黄三很是纳闷,为什么二郎偏要自己干的要死要活,就是不愿接受自己的帮忙,难道还在生自己的气不成?不过王源坚持不准他帮忙,黄三也是无可奈何。好在终于在婚前最后一天帮王源从西市买回了几件家具,这才觉得稍稍心安。
正月二十二清晨,本约好寅时初去东城接新娘子,当黄三领着文大娘赵婆子等几名坊中帮忙的邻居来到王源家中的时候,却发现堂屋之中身着大红喜服的新娘子已经亭亭玉立站在堂上了。
黄三吓了一跳,忙向穿着一新的新郎官询问,王源轻描淡写道:“过了夜半我自己雇了马车接了新娘子来,半夜前方知丈人家陇州那边的规矩是越早接越吉利,要求男方早早接了新娘子过来。这不,来不及通知你,我便自己雇了马车接了过来。”
黄三惊讶不已,不过也无话可说,倒是文大娘探头问道:“对方亲眷怎地一个不见?”
王源道:“丈人丈母不在京城,表姐表姐夫来了就走了,所以没有对方的亲眷在此。”
文大娘叉腰摇头啧嘴道:“你这算是哪门子成亲?一点规矩都不讲,这可是大娘我见过的最奇怪的成亲。”
王源拱手作揖道:“各位多担待,替我张罗婚宴拜了天地就成,酬劳是不会少的,只要有坊里你们几位老人家在场见证就成,礼数什么的咱们平头百姓也不用那么讲究了。”
众人倒也无话可说,人家自己都不嫌寒酸不怕不吉利,外人瞎操心什么?当下轰轰烈烈各自分头操办起来,红烛点起,火盆烧起,跪拜天地,唱好说福,直至夫妻礼成,送入洞房。
天明之后,院子里在黄三的张罗下也摆上了从左邻右舍借来的桌椅,几大布袋的糕点果品摆上桌子,一下子便吸引了众乡邻的眼球;等黄三将几十只鸡鸭,五只肥羊和一大筐鱼搬到临时搭建的大灶旁边的时候,连文大娘也瞬间觉得王家二郎的婚礼除了礼节尚缺之外,其他的无可挑剔,这是一场大操大办的婚宴。
“啧啧啧,这么多点心和荤菜,二郎这是花了多少钱啊。”张家大嫂咂舌道。
“起码要五六贯钱的样子,瞧这十几张桌子,这是要请上百人来吃婚席的架势,王家二郎这是发了财了啊。”李家大婶也咂舌道。
“你们知道什么?瘦死骆驼比马大,王家原来就是大户,人家老爷子临死前没有安排?叫我说,一定是二郎找到了王家老爷藏下来的钱财,还好之前没找到,不然全白送给平康坊那娼妓手里了。”赵家娘子道。
“赵家的说没错,听说这媳妇儿是花了八贯彩礼买来的,你想想,八贯呢,一个月前二郎还穷的差点饿死,这婚礼加上彩礼,起码十几贯钱,这么一大笔钱,攒个一年也攒不起来,二郎要不是得了祖上的财物,便是发了意外之财了。这小子真是走运。”
“你们乱嚼什么舌头?”文大娘叉着腰出现在几名鬼祟说话的妇女面前,横眉怒斥道:“请你们来是帮忙摘菜干活准备婚宴的,可不是请你们来嚼舌根的,二郎大喜日子,你们这些烂舌头的嚼以前的陈年往事作甚?见不得人家好?”
众女子齐齐闭嘴,低头赶紧洗菜洗碗碟,跟文大娘斗嘴,那绝没好下场。文大娘可是永安坊第一骂架王,人是不错,但你可别惹了她。
十几名乡邻忙碌不休,杀了鸡鸭宰了肥羊,中午时分,几大锅的好菜分盘上了桌子,每桌十道大菜,摆的满满当当。这时候黄三带着人将坊中的客人都陆续请到,众人一看,都是些拄着拐杖的老头老婆子,都觉得奇怪。一问方知,今日王源邀请的客人都是永安坊的老者,其余的一个没请。
这些老人家平日都是家中累赘,受够了白眼,吃惯了冷饭,一个个嫌自己活得太久,今日忽然成了香饽饽。闻着鸡鸭鱼羊之味,没牙的嘴巴里泛起津水,一个个双目放光,喜出望外。
待菜一上桌,老者们比年轻人动作还快,掉落牙齿的牙床比壮年人的健齿还要有力,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吃了个腮帮子鼓鼓满嘴冒油,众乡邻一个个看的目瞪口呆。
百叟大快朵颐之后,流水席才正式开始,黄三带了搬来十几坛浊酒,剩下的菜肉尽数上席,所有参与帮忙的拖家带口一起上,恨不得喝掉坛底啃碎菜碟,这一番闹腾直到下午未时末宴席才散去。妇人们连骂带拖揪着自家醉醺醺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