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马大唐-第9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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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源转身朝着前面的另一块空地上走,口中道:“郑大公子,再请你瞧一瞧我的另外一种火器。我知道你心中怎么想,你是不是觉得长安城的城墙坚固无比,即便是虎蹲炮其实也轰不塌的,那么你看了我这轰天雷之后便知道,长安城的城墙在我们看来不过是一堆豆腐渣罢了。”
郑凯之一听轰天雷这个名字,顿时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此来也是奉了父亲之命,探探到底轰天雷是真是假。没想到真的要面对这种大杀器了。
郑凯之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王源来到中营北边的空地上,这里一只巨大的黑魆魆的炮管正矗立在黑暗之中。炮管长达数丈,怕是有合抱之粗。郑凯之不敢近身去瞧,也看不出是什么材质。
王源摆手下令,几十名操作手忙忙碌碌的折腾了一番,便来报告准备完毕。王源对郑凯之笑道:“郑大公子,这回别忘了捂耳朵了。”
郑凯之早就将耳朵捂上了,眼睛紧盯着那庞然大物。随着发射的命令下达,火药引信嗤嗤的在黑暗中燃烧着。不久后砰然一声响,大炮炮筒口冒出一股浓烟和火苗。但意外的是,声音并不太响。
王源脸上有些尴尬,但黑夜掩盖了这些尴尬。他兀自指着远处黑暗中对郑凯之道:“瞧那边,重点是那边的小山包。”
“轰隆!”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在营地外的黑暗之中炸响。地面上喷出了高达十几丈的一道火光,如同山崩地裂一般。不久后一股热浪袭来,热风刮得远在里许之外的众人衣衫猎猎。
王源呵呵笑道:“瞧见了没?轰天雷之力。别看发射时动静不大,落地时可是山崩地裂之威。走,咱们去瞧瞧那里发生了什么?”
郑凯之懵懵懂懂的跟着王源等人来到了爆炸的地点。但见一座小土丘被彻底炸成了一个大坑,周围散落着泥土石块,一大堆树木冒着火苗在燃烧,确实像是被一道天雷击中了。
“郑大公子,这一炮轰在长安城墙上,城墙挨得住么?”王源笑道。
郑凯之无言以对,心中惊愕难言。轰天雷是真的,那些说轰天雷是假的人定是傻了,自己亲眼见到了这威力。这一下子,再厚的城墙怕是也要塌半边了。
“来人呐。护送郑大公子安全回城。郑大公子,请吧。”郑凯之尚在震惊之中,耳边却传来了王源的话语。
郑凯之愕然道:“王大帅这是何意?回城?回哪个城?”
王源冷声道:“当然是长安城,难道郑大公子要留在我这里不成。”
“可是……咱们刚才说的事情……还没谈明白呢。”
“不必再谈了。你回去告诉尊大人,便说,随便他去拆穿我的意图便是,杀不了李光弼也没什么。你也看到了,我并非无攻城之力,只要我想,我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攻破长安。我可并不需要什么人来协助。”
“……”郑凯之张口结舌。
“本帅之所以要设计除了李光弼,其实也是不想造太多的杀孽。李光弼是要死战的,他不死,这一战便要死很多人。我倒不是怕死人,只是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能以谋略取胜,我又何必去选择最次的攻城死战?你们来谈交易,这很好,我很喜欢和人做交易。但交易双方要有诚意,显然你们没什么诚意。你拿我轻松便能办到的事情来跟我做交易,还要求我给你们大利,这态度便让人极其鄙夷。所以我们没什么好谈的,回去告诉令尊,让他告诉李光弼告诉李瑁,给我好好的备战,我会打进长安,亲自抓住他们的。”
王源冷声说罢,拂袖便走。两名亲卫过来,对郑凯之道:“郑大公子,请吧,我二人护送你出营。”
第一一三二章 崩塌()
郑凯之哪里肯走,之前谈的条件不过是郑秋山教他的要步步为营,不要摊出老底。能够争取最大的利益自然更好。能杀了郑秋山还能保证李瑁不灭,和王源分而治之,这才是最佳的方案。但没想到事情一下子便崩了,王源以为自己没诚意,谈都不愿谈了。
“王大帅,我有话说,王大帅,听我一言。”郑凯之叫道。
王源头也不回的离开,压根没搭理他。倒是高仙芝回头看了一眼。郑凯之忙叫道:“高大帅,我有一言,可否留步?”
高仙芝停下脚步,郑凯之大喜过望,忙奔到高仙芝身旁道:“高大帅,我有更好的条件,还望高大帅能跟王大帅美言几句。谈成了对大家都有好处。这一回绝对有诚意。”
高仙芝苦笑道:“早知如此,刚才何必要玩那一手呢?王大帅是个直来直去的,可不喜欢别人绕弯子。罢了,我去帮你劝说两句。但你可不要再兜圈子了,把你的底线亮出来,开诚布公懂么?”
“一定一定,多谢多谢。”郑凯之连声道。
……
四更三刻,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郑凯之终于从王源的大帐中脚步轻盈的走了出来。他浑身轻松,心情愉悦。因为他终于和王源达成了交易,并没有超出父亲所允许的底线。郑凯之立刻离开神策军大营,回城报喜而去。
大帐内,王源和高仙芝也同样的轻松愉悦,王源嘴角的笑意都掩饰不住了。
“我只想要一滴水,没想到得到了一片大海。我只想要一棵树,没想到得到了一片森林。”王源激动的都开始冒名言警句了。
高仙芝也哈哈笑道:“是啊,还真是钓到大鱼了。没想到这个郑秋山如此果断,为了保全自己居然肯干出这样的事来。现在就看他能不能除了李光弼掌握兵权了,李光弼若不死,恐怕难以成事。”
王源笑道:“他成不成事我却并不关心,我只要他们自己窝里斗就好。郑秋山能成了最好,杀了李光弼,献李瑁给我,咱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解决这场战事,这是最好不过的事情。说实话,咱们财物吃紧,炮弹炸药等进度都很慢,再加上这长安城坚如磐石,我还真是有些头疼。”
高仙芝笑道:“还不是被你那轰天雷的把戏给吓的他露了底牌。他定是觉得长安守不住,所以才自暴底线的。”
王源咂嘴道:“又浪费了我一百只炸药包。刘德海这个混蛋,为何不能少放些炸药包?弄得场面那么大作甚?”
高仙芝苦笑道:“你这可是无理取闹了,刘德海可是为了让效果更好,完全是奉了你的意思的。”
王源笑道:“也是。咱们现在便等着看好戏吧。长安城今夜之后,怕是要热闹起来了。”
高仙芝微微点头,忽然问道:“若郑秋山当真得手,你真的愿意答应他,让他去岭南道当节度使,让他当一方之主么?他可是崔家惨案的罪魁祸首,还是李瑁的帮凶之人呢。”
王源冷笑道:“他想得美。我要是饶了他的性命,若瑂岂非要骂死我。我答应了若瑂替她崔家报仇,岂能言而无信。”
“可是你已经跟他达成协议了啊。这不也是言而无信么?”
王源笑道:“只是协议罢了,我又没签名画押,那可不算数。”
高仙芝愕然道:“你不是盖了印章了么?神策军兵马大元帅的那枚印玺。”
王源哈哈笑道:“我盖的是你的印玺,神策军兵马副元帅的印玺,一字之差,谬之千里也。我故意盖得模糊了些。将那个副字弄得一塌糊涂看不清楚。他回去后怕是也辨认不出来。就算认出来,也是个‘副元帅’。”
高仙芝愕然道:“你……居然这样干了!”
王源哈哈笑道:“瞧你,急眼了吧,骗你的罢了。我盖的是我自己的印玺,不过我还是要反悔,他能奈我何?跟这种人我可没那么矫情,该杀的便杀,留着当祸害么?”
高仙芝苦笑道:“我可没急眼,我倒是希望你盖了我的印章呢,我背点黑锅又算得了什么?”
……
半夜里突如其来的一阵轰炸惊动了李光弼,接到禀报后,他急急忙忙的往城头赶去,待上了城头,却发现敌军并没有发动进攻。只是一次骚扰轰炸而已。
在城头巡视一遍,检查了城头的工事后,李光弼反而放了心。虽然死了几百守军,但城墙却并未遭到破坏,只是临时堆砌的沙包工事被毁了不少,但城墙的主体并未受损。这充分说明对方的这种攻城火器对城墙的破坏作用微弱。真正到了攻城时,大不了便是死一些人罢了,只要城墙不塌,他们便攻不进来。
李光弼巡视的匆忙,他没有注意到金光门左近几名守将的表情,也没发现城楼外侧悬垂的几根绳索。如果他发现了这一切,恐怕会刨根问底,得知郑凯之坠城的事情,他可能会立刻联想到什么。只可惜他没有发现此事。
在他离开城楼之后不久,天色将明之前,郑凯之被拉上了城头,匆匆的赶回家中跟等候消息的郑秋山禀报。
天色大亮之时,郑秋山踏着满地的寒霜顶着凌冽的寒风进了兴庆宫南熏殿后殿之中。在得到了王源亲笔签字盖印的承诺之后,特别是在听了郑凯之描述那种‘轰天雷’的真实存在和威力之后,郑秋山明白自己必须要行动了。他首先要做的便是让李瑁做出决定,必须要杀了李光弼,否则事情必难成功。
李瑁昨夜睡的很不好,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到了黎明时分才迷糊睡去。但很快他便被黄安给叫醒了,说是郑秋山前来求见。
李瑁头疼欲裂的爬起来,面色苍白的洗漱穿衣之后来到暖阁见郑秋山。郑秋山见到李瑁后忙跪倒行礼,口呼万岁。
李瑁掩口打着阿欠,坐在软榻上皱眉道:“国丈这么大清早的来见朕作甚?”
郑秋山沉声道:“老臣想来问问陛下,陛下做好决定了没有。关于王源信中提及之事,已然刻不容缓了。”
李瑁沉吟道:“朕还没有想好,朕思来想去,觉得此事须得慎重。”
郑秋山长叹道:“陛下,不能再犹豫了,陛下不知昨夜之事么?”
李瑁皱眉道:“昨夜又出了什么事?”
“昨夜神策军炮轰城楼,我守军死伤上千。老夫闻询后,心中难安。于是自己做主,派了犬子凯之带人出城前往探查虚实,已然发现敌军营中有大量巨炮就位。犬子亲眼见到他们夜里还试射了一发,轰塌了北边的一处山包。据此可推断,这些便都是那种名叫‘轰天雷’的巨炮。臣以为,神策军已经准备攻城了。”郑秋山沉声道。
李瑁面色青白,喃喃道:“这么说,这些轰天雷都是真的?”
“老臣以项上人头担保,绝对是真的。老臣哪里还能睡得着,神策军即刻便要攻城,老臣只得来见陛下,请陛下决断。若是神策军一旦发动,怕是便再也难了。”
李瑁扶额不语,心中犹豫不决。昨夜想了一晚上,一会觉得杀李光弼换取王源退兵是可行的,一会儿又觉得这事儿似乎有些不靠谱。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但现在神策军既然要攻城了,那么自己恐怕必须要有所决断了。
“陛下,李光弼知道昨晚的事情,但他却没有禀报陛下,他是肯定要拼死一搏的。但这也恰恰说明,他自己知道他是没有退路的。李相誓死一搏的心思固然令人钦佩,然而要将陛下绑在一起冒如此风险,那便是他的不忠了。臣心急如焚,恨不得拿自己的人头去给王源,让他退兵。可是老臣的头王源不要啊,他要的是李光弼的人头。陛下是重情义之人,不忍这么做也是可以理解的,但陛下此时之仁,很可能便葬送了江山社稷,葬送了身家性命啊。陛下,可不能再犹豫了。”郑秋山一瓢瓢的火上浇油着,他必须要促使李瑁下定决心。
李瑁哑声道:“当真非要这么做不可了么?朕……朕觉得还是要跟李光弼说一说,听听他的意见。万一……”
郑秋山忙摆手道:“陛下,万万不可啊。陛下你也不想想,这样的事情能明说么?陛下身边的禁军可都是李光弼的人啊,您还跟李光弼商议?那不是逼着李光弼造反么?只能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召他前来,一了百了。陛下若觉心中不忍,厚葬封赏他的家人,给予他极高的褒奖也就是了。对外便说李光弼操劳过度而死,也避免了他的那些手下起来作乱。地点嘛,便选择在仪凤阁,那里是后宫,无需担心禁军。老臣带些人手预先埋伏在那里听候差遣便是。”
李瑁呆呆的站在那里不出声,郑秋山长叹一声,摇头道:“罢了,罢了,陛下听不进老臣之言,老臣也不劝了。老臣陪着陛下一起死便是。城破之时,王源那厮想要杀陛下,便先从老臣的尸体上踩过去。老臣告退,陛下保重。老臣要带着儿子们上城死战。”
郑秋山磕了个头站起身来,转身朝外踉跄退去。行到暖阁门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