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锈的回忆-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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踉跄着倒退了两步,要依靠着我的手臂,吹蛮才能够勉勉强强保持站立。她喘着粗气,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那个倒置的十字架,手电筒已经摔在地上泯灭了光亮。吹蛮双手捂住耳朵,拼命地挤压着头部。
终于,她发出了此生最为惊惧凄厉的呼喊——
“啊——!”
15
15、第15章 。。。
杂草丛生的废墟,破败不堪的教堂,颓乱的祭坛。倒置的银质十字架,悬挂在祭坛斑驳的石碑上,随着偶尔吹过的微风,轻晃着,发出清脆的鸣响。就是在这里,所有的线索和证据,都指向这个早已消泯于人们的记忆中的地方。静静地伏在半人高的草丛中,吹蛮在一旁铺着精致的笔记本,握着笔的手,兴奋激动地颤抖着。我手里拿着已经开始录制的便携式摄像机,将镜头对准即将祭祀撒旦的地方。
中世纪神秘诡异的黑弥撒,今天将要在这个地方举行。如果老天帮忙,能够让我们拍摄和记录下整个仪式,那么下个月,我就又能交上一份石破天惊的论文。
——害怕么?
我在心里这样问着自己。对于这种历经过大范围清扫,却始终无法令其绝迹的黑暗仪式,我和吹蛮,都不是一无所知。它的残忍和无情,它提倡的邪恶和纵欲,我只要稍稍回想一下那些不可多得的文字资料,就已经觉得惶恐,甚至浑身都在虚软。
穿着黑色长袍的貌似神父的人出现在视野中,我和吹蛮都不由得绷紧全身,精神高度紧张,进入戒备的状态。我们都知道,这种窥视,一旦被发现,就一条活路也没有了。但是,死亡的威胁真的能阻止前进的脚步么?
——有的时候,不能。
不敢说话,不敢动,哪怕连喘息也是极微小的。我突然觉得很好笑,不知道为什么,发现的时候,我已经扬起了嘴角。吹蛮有些惊恐诧异地看着我,她的嘴角在抽搐,我看得到,她的整个表情都已经僵硬了。我安抚地冲她笑笑,便调整了心态和呼吸的频率。我知道,如果这个时候笑场,没有导演会喊“卡”,然后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
不多时,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人走过来。这个教堂实在是破败得很,它几乎只剩下两面墙,还坚强的在岁月的磨砺中,坚持屹立不倒。剥落了奶油色墙灰,露出里面脱色的暗红方砖。它和我曾经因为参加婚礼,而见过的教堂太不一样,他不能给人以安详平和的感觉。愈是庄严肃穆,就愈是给我一种强烈的违和感。仿佛我身处的,不是接近天堂的净土。
——或者,它的确不是。
几十个男男女女,都很年轻,目测的话,平均年龄不会超过三十岁。全都穿着黑色的长袍,上面绣着白色的,我无法看清的图案。无从判断他们的身份和职业,但是我偶尔能够在他们走路的时候,看到擦得光亮的皮鞋,和熨得极为妥贴的西装裤。
他们点亮了火把,突来的火光让我的眼睛一下子不能适应,有些刺痛,难以抑制的流下眼泪来。很难受,但是我却不敢擦拭。他们离我那样近,我甚至能够闻见他们身上,不久前曾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的香水和红酒的味道。大约还有人吃过了甜点吧?我的鼻子一向灵敏,嗅出了慕斯蛋糕的甜腻香气。
周围的一切都亮了起来,我才发现他们之中居然还有孕妇。我忍不住讶异,微微张开了嘴,有些目瞪口呆。他们将火把绑在四周残破的支架上,围成一个巨大的圆圈。他们在圆圈的中央燃起篝火,摆放了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支架。火把上烧灼出来的燃油味儿很呛,我和吹蛮都几乎要把手指深深地嵌进泥土里,才能勉勉强强地忍住咳嗽和喷嚏。
这的确不是什么令人羡慕的工作,我想着,这次的事情之后,一定要向苏老师请个长假才好。像往年一样和吹蛮一起出去旅行,不管去哪里都好。
神父模样的人,手里摊开一本厚重的黑色的书。我只能隐约瞧见封皮上几个烫金的英文字母,但是因为不能连贯,所以认不出究竟是什么。不过我想,大约不会是《圣经》吧。他开始流利的用英文念着书上的内容,他的英文很标准,欲语不快不慢。但是因为我的英语水平其实并不怎么好,而且我们之间的距离,并不足以完全听清他声音不大的祝祷,所以我不知道他究竟在说些什么。只是可以隐约的想象,应该是属于他们的教义。
短暂的祝祷过后,他们从人群中推出一个看起来已经怀孕七八个月的孕妇。她行走的有些艰难,但是可以看得出来兴致高昂。扮演着神父角色的男人的身边,染着金色头发的男人递出来一瓶药片。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伸着手,纤细苍白的手指轻轻地捏着白色瓶子。他的脸也很苍白,眼神一片死寂。他或许是这一群人当中最沉静的一个,即使和旁人一样的装扮,也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的脸上,没有狂欢,只有绝望。
孕妇没有丝毫犹豫,伸手接过了那瓶药。她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快速地打开药瓶——大约有几十颗白色的药片吧,铺陈在她浮肿的掌心,映着火光。孕妇分了三次才吃完,我以为那大约是兴奋剂之类的东西。但是只过了两三分钟,那孕妇便开始呻吟,继而抱着肚子尖叫。她的两腿间开始流出血来,额头也冒出豆子一般大小的汗珠。她似乎很痛苦,尖叫声几乎要震破我的耳膜。两个男人走出来,将她按倒在地上,一个面容十分冷峻阴沉的女人走上前,蹲下来检视着孕妇的产道。她的手伸进去,动作毫不温柔。我觉得她们肯定有仇,那样子,她看起来简直是在谋杀。
半个小时之后,面容冷峻阴沉的女人手上,便多了一个瘦小孱弱的婴儿。因为被那女人挡着,我看不清究竟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但是他身上沾染着鲜血和一些污物,很脏,有些皱巴。哭声也十分得不嘹亮,像初生的小猫一样低呜。
女人用牙齿咬断缠连着的脐带,她苍白的嘴唇映衬着嘴角一点血迹,我看得打了个哆嗦,心脏跳得狂乱。女人将婴儿交给“神父”,原本按着孕妇的两个男人,则将孕妇拖到人群中。我几乎看不到那个孕妇胸腔的起伏,我以为她快要死了。
有个男人瞥了一眼孕妇——不——现在应该称呼她为产妇,嘴角微微带着轻佻的笑意。我看不见那个产妇的表情是怎样的,也不知道她究竟如何回应的,但我看见她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然后那个男人轻嗤了一声,冷笑着别过头,不再看她。
“神父”接过婴儿,走上我以为下一刻就会坍塌的祭坛。他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明亮的匕首,脸上是莫测的笑意。我感到我的浑身都已经被冷汗浸透,他将匕首抵在婴儿的喉管,轻轻一割……
命运凄惨的婴儿终于发出一声嘹亮的哭嚎,却只一瞬,便消散得无影无踪,找不到一丝丝曾经存在的迹象。鲜血滴上祭坛,人群中发出一声欢呼。我难以想象他们究竟是怀着怎样一种心情欢呼的,我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冻结,僵硬得甚至不像一个活人。
微微斜了斜眼睛,我看着一旁已经脸色惨白目瞪口呆的吹蛮。她的笔记本上只有短短的几行字。她在抖,手紧紧的握着笔,眼睛眨也不眨一下。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又有一个孕妇重蹈覆辙。
如此,大约有七八个婴儿惨遭毒手,成为祭品。
血祭的仪式过后,他们围成一个圆圈坐下来,中央是那团篝火。由四个女人负责,在每个人的面前都摆上一个餐碟,碟子里有散发着腥臭味的“食物”;再给每个人一杯掺着鲜血的红酒,那酒的颜色,鲜艳得几乎像是个幻觉;摆好刀叉,叉子的确是用来吃饭的那种,但是刀子,却是和刚刚那凶器一般的匕首,闪着凶悍的银光。然后篝火上架起一个巨大的汤锅,我没有看到他们往锅里加了什么,但是,可以想象得到。
这是个噩梦!
我想我一定是疯了,才会想要来看这些。他们觥筹交错,相互举杯,谈笑风生。他们愉快地用餐,我却恶心得只想呕吐。胃里一阵一阵地向上反着酸水,喉咙里也觉得刺痛,伴着浅浅的腥甜。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刚刚负责摆放餐具的四个女人,又起身将所有的餐具收好。他们开始了邪恶放肆的纵欲,异性之间、同性之间,没有任何差别。空气里又升腾起一股淫靡的味道,这是他们的狂欢,这是他们的飨宴。我趴在杂草丛中,颤抖得不能自持。旁边的吹蛮再也坚持不住,开始小声的干呕。
但尽管只是很小声,也足以使我们被发现。
一双布满血丝的可怕而警惕的眼眸望过来,我的心脏咯噔一声,几乎要停止跳动。我直直的盯着他,我想他也许只是不经意的扫过来,并不是真的发现了我们。我看着他的表情由惊诧到了然,然后凶狠的表情上渐渐浮起一个邪佞的笑意。我已经忘记了如何思考,满脑子回荡的就只有四个字:被发现了!
我知道下场一定会很惨,但是已经连逃跑都没有力气,只能看着他笑得越来越邪恶。但是他却并不急着拆穿,只是看着我笑着,舌尖轻轻地在嘴唇来回扫着。这不是无谓的猜测,更不是不好笑的玩笑,如果被他抓住,他会真的吃了我,祭祀他们的撒旦!
——我以为,今天我一定会死。
但是我看见了苏老师,看见了突然涌上这小山头的无数的警察。我看到刚刚还在对着我邪佞地笑着的男人,已经被反剪着手抓了起来。我听到了苏老师叫我的声音,但是我已经动弹不得。刚刚的对峙已经消磨掉我所有的力气。
看着苏老师焦急却松了口气的表情,来不及看看身边的吹蛮如何了,我陷入了长久的黑暗。
“这就是我当年的那份报告。”我看着表情惊异、脸色惨白的众人,无力地叹了口气。这件事情,无论什么时候回想,都会让我心有余悸。受到过度惊吓的吹蛮已经被送到小旅馆,松月也跟着她一起,方便给她做心理辅导。
“因为这件事如果曝光,足以引起一阵不小的社会动荡,所以被压了下来,只是内部解决,并没有被报道出来。”我坐在椅子上,浑身脱力,“想想我之前还在坚持说,这并不是什么黑弥撒,只不过是个引喻,觉得自己真是可笑,不撞南墙不回头。我跟吹蛮说,兴许从头查起,会找到之前被忽略了的岔路。没想到,还真是收获不小。”
“热海……”宏井从侧面抱住我,叹息着。幸好当时宏井他们正在密林的入口处,听到了吹蛮那声惨叫,急忙奔来,扯掉了那罪恶的源头,将我们带回来。恐怕,我和吹蛮到现在还会僵立在那个地方,陷入无穷无尽的可怕的回忆。
“那时我们得到一些线索,证实了那个地方即将举行黑弥撒的消息,我和吹蛮都很兴奋,想要亲自去看一看。巧的是,那个时候我正在为准备论文而发愁,所以想借着这个机会,收集一些资料。如果是亲眼所见,一定会比单纯地整理文字史实更深入。所以我就跟苏老师说了,告诉他我很想去。”我微微勾了勾嘴角,但是笑不出来,“当时苏老师立即就反对了,并且非常严肃的命令我,说哪怕那篇论文写不出来,重修一年,也不允许去那种地方。但是,这怎么可能阻止得了我和吹蛮呢?越是不被允许做的事情,才越有吸引力吧。所以,我悄悄地留了个纸条在苏老师的办公桌上,就带着吹蛮去了。后来我常常想,幸亏那个时候我留了那张纸条,也幸亏苏老师及时的发现了。不然的话,我一定没命活到现在。二十岁的青春年华,结局却是给人家做盘中餐。呵,可真够惨烈的。”
“那么现在,因为这个倒置的十字架,你和吹蛮就判定这一定是黑弥撒了么?”段大哥手里握着那个十字架,皱着眉头。虽然是在询问我,但是眼睛却一瞬也没离开过那条链子。
“黑弥撒是反基督的,倒置的十字架是不可或缺的道具。”我半垂下眼帘,看着宏井与我交握的骨节分明的手,“我并没有认为这杀人事件是一场黑弥撒。黑弥撒是祝祷仪式,是为了向撒旦许愿,是为了实现诅咒的一种巫术。但是,这个事件一定与黑弥撒有着不可分割的紧密联系,这个所谓的凶手,即便没有参与过这种仪式,也一定是这种仪式——或者说是撒旦——的崇拜者。”
“撒旦的崇拜者?”段大哥自言自语着,“那么你之前说的那个女人呢?你说凶手是她。”
“凶手的确是她没有错,但是她恐怕只是个杀人工具罢了。”我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因为一直以来对于苏世轩的介意,所以当话题再次转向那个被时间抛弃了的女人的时候,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看看苏世轩的反应。他的表情还是那么的战战兢兢,甚至身体也因为恐慌而有微微地颤抖。那天晚上,我叫他名字时,他诧异并且惊惧的表情在我脑海里重现。我真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