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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明月斜-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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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脚滑了”夜色中传来林少淡淡的声音。

    古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两人一路打打闹闹,吵吵歇歇,行至两条大路的交叉处,灯火渐起,若有人声,着眼望去,竟是七八处悬着幌子的门街食肆,灯笼高挂,店外搭起长棚,食客进出络绎不绝,不时传出几声粗鲁的笑声和桌椅倒地的刺耳声。除去门街店面,几十处走卒小车摊位散落在食肆周围,卖着各种小吃杂玩,在昏黄的灯火下,着力地吆喝着招揽顾客。

    这里便是古城的夜市。自三百年前,汉唐国推倒坊墙,开放宵禁以来。夜市忽如一夜春风来,千城百邑处处开。未央宫黄昏尽时,千万灯火明起,通衢委巷,星布珠悬,处处各有茶坊、酒肆、彩帛、鱼肉鲞腊等铺。客商篝灯交易,纤毫莫欺。中原州长安城、洛阳城,江南州扬州城、明月城、灵雨城,华夏洲兰陵城、庐州城等地夜市喧闹之况更是冠绝汉唐,大街买卖昼夜不绝,夜至三四鼓后方静,五更钟鸣,早市又起。繁华之貌溢于楮墨之表。

    若身缠金银,缓步当中,沽酒买肉,锦衣夜行又何妨载?

    可惜郭芒五行缺金,命中少银,只有一身破衣,和一百文钱。但郭芒依旧挺着笔直的身板,在担、挑、车、摊前一路巡视而过,仿佛正在检阅士兵的将军。林少心中佩服之极:他自己若出门,身上不带上百把两银子,总觉怯地慌。郭芒揣着一百文钱,比他带着一百两银子的势头还要正。

    不过大多的夜市,都有一个特点:远臭近香。古城也不例外,在这里,所有的颜色和气味都是很强烈的,混乱而又秽浊,就好似臭豆腐,看起来像屎,闻起来也像屎,但若你敢于吃下第一口,就算别人告诉这真是屎,你也会云淡风轻地喊上一声:“老板,再来一坨”。

    郭芒一路走过去,不时挑、拣、拿、捏一番,但大多时候并不买,商贩亦不露出或失望或恼怒之色,只是不亢不卑地继续吆喝着等待下一个客人。林少点点头,大约是古城民风的淳朴,才让郭芒如此身板笔直不露怯吧。

    两人一前一后,晃晃悠悠,走到一烧饼摊前。烧饼,又叫兰州饼。汉唐初建之时,剑阁州分为兰州和凉州,商道过于此地,兰州人便发明了烧饼以为路中干粮,行至渴时,便在凉州绿洲处饮水。过往商客皆食兰州饼,皆饮凉州水,诗云:“凉州水坝湿沙壁,兰州烧饼无忧饥”。因其味美饱腹之故,后通行于富贵贫贱之人。

    烧饼摊案板后,赤膊的师傅正梆梆地打着面团,揪成一截截,拍成茶杯口大小,撒上芝麻,然后一一贴到柴火明亮的炉壁上。炉火正旺,一个个烧饼便隆起了小包,由粉白渐渐微焦黄,发出扑鼻的浓香。

    烧饼摊前歪歪斜斜一行字:“两文钱一个,五文钱两”,郭芒毫不犹豫地丢了五文钱过去。师傅便拿起火钳朝炉壁探进去,顺着内边迅速连夹两下,两块熟透的烧饼新鲜出炉,丢进了竹篾箕中。两只手陡然伸出,林少一招青龙探月,郭芒一式猴子偷桃,竟是同时而至,各自抓住一烧饼,各朝对方翻了一白眼。

    林少啃着烧饼,回头又看了一眼那行字,暗道:“嗯,古城民风果然淳朴”。郭芒的前心后背之间落入一烧饼之后,胸脯挺地更高、更像将军了,而且是刚打了胜战抢米抢粮归来的将军。

    迈着欠揍的步伐,郭芒剔着牙,又溜达到一贩车前,车上摆着一大块嵌满花生仁、葡萄干、核桃仁等辅材的糕状之物。郭芒瞧得新奇,伸手便欲去抓着瞅瞅。林少眼疾手快,一把扯过郭芒,拉了十几步远才放开。

    郭芒被扯得莫名其妙,声如洪钟责问道:

    “搞什么名堂?”

    “这玩意你吃不起”

    “为什么?”

    “因为它叫切糕”

    “好吃吗?”

    “好吃,每次我朋友回味时都激动地想从轮椅上站起来”林少淡淡答道

    “你那朋友又是谁?”

    “姓成,一个腿脚不好的捕快”。

    说到捕快的时候,捕快就出现了。一个身材矮小的捕快站到了两人身前,腰未配刀,而是持着一把巡夜短枪。头戴六合帽,青衣罩甲,衣前绣着一个“捕”字,略显滑稽。

    但这个人一点也不滑稽,非但不滑稽,眼神尖锐地像根钉子,非但眼神像,整个人就似个钉子一般:尖头朝下,落地生根;尖头朝上,扎你个窟窿。幸好眼下这根钉子是尖头朝下的,只是稳如磐石地定在那里。

    郭芒随意笑了笑,懒散地打了个招呼:“孟捕快,好啊”

    孟捕快看了看郭芒,又转眼认真看了下林少,面容严肃,沉声问道:“他是谁?”

    “我朋友,林少”郭芒眉毛一扬,他这个表情地时候就表示有点不耐烦了:“有问题?”

    “有问题”

    “什么问题?”

    “当街斗殴的问题”

    “嘿,你消息倒挺灵通”

    “我是捕快”

    “那你应该去抓先动手的人”

    “我只抓打了人的人”孟捕快摇摇头。

    “那你的意思老子只能跪着等人来打了”郭芒眉毛挑了起来,已然要发作。

    “你被打了,我自然会去抓他。此乃刑律所定”孟捕快不急不缓道。

    “狗屁刑律”郭芒几乎跳了起来。

    孟捕快摆摆手,大义凌然道:“我天朝,自有国情在此!”

    “噗哧”一旁的林少忍不住哑然失笑,优雅中略带惆怅的语气道:“说的好有道理,竟无言以对。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孟捕快眉头一皱,正欲说话。却听旁边传来一声豪笑:“千年兄,姓郭的打姓郭的,这叫斗蝈蝈,你就不用多管了吧”。

    三人同时转眼望去,只见一食肆店门口搭起的长棚内,蜷腿坐着一条大汉,穿着和孟捕快一样的衣饰,身配钢刀,只是胸前少了那个滑稽的“捕”字。满身肌肉鼓起,散发出比女子胸口之间还要波澜壮阔的气息。开口说话时,那大汉并未抬头,而是认真地、虔诚地,在那,抠着脚。坦白来说,这是一个有气味的场景。

    好一条放荡不羁的抠脚大汉!林少心下暗赞。

    郭芒见到那人笑了:“叶老鬼”

    孟捕快唏嘘了一声:“叶刀头,你老这么护着他,他才会。。。哎”,话未说完,转身持着短枪又巡向另一处,像杂草一般不起眼地淹没在人群中。

第10章 友善福换敬业福() 
郭芒在叶老鬼对面坐了下来,安逸地抠着鼻子,叶老鬼享受地抠着脚,两人的气质凑在一起俨然就是一副一起嫖过娼的姿态。

    叶老鬼并不是郭芒的朋友,只能算是熟识。郭芒二十三四,叶老鬼比他大上二十岁,忘年可以交,却难以友。就像男女之间,忘年可以恋,却难以爱。岁月终究是道坎,隔着坎,相望相知相识便好,但不要轻易迈出腿,否则容易绊个跟头。

    在古城,叶老鬼可算是老油子一辈的楷模,十五六岁便出来混迹于市井,黑的、白的、正的、邪的,没有哪一行不混过三四年,没有哪一行不门清,砍过人,也被人砍过;富贵过,也穷困潦倒过;雪中送炭过,也落井下石过;耀武扬威过,也如履薄冰过。当然,到了这个年龄,那些风华早已落地,如同斑驳的古城,千年风雨之后,只剩脚下那一条条踏实的平凡之路。

    自汉唐取消宵禁,夜市繁华以来,午夜斗殴事件也是平步青云,倒在“你瞅啥”、“来信砍”这几句亲切问候语下的冤魂更是数不胜数。鉴于这场全民运动的热情高涨,各地地方官纷纷表示很感动,然后迅速把牢房的数量扩建了一倍,顺便从当地老油子、地头蛇、青皮当中招选了一帮人手充当“刀头”一职,以友好维持这场全民运动的公平公正公开。刀头的武功不一定要高,但一定要人脉广,有眼力劲,善于和稀泥。看到两个单劈的家伙,不是要你加进去双飞,而是三言两语几杯酒,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叶老鬼就是古城的刀头,和孟千年不一样。捕快是官,刀头是吏,这两者绝不相同。捕快执国法,所以孟千年会责斥郭芒,倒并非有什么恶意;刀头和稀泥,所以叶老鬼会插口调解一下,也并非完全刻意徇私。都是职责所在,都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不过,官与吏还有一点不同:官是有固定俸禄的,孟千年吃饭一定要给钱,不给钱会有人戳脊梁骨;吏的待遇多来源于陋规——各种默契的规矩,譬如说,在当地餐馆吃完饭,他若给钱你可以收,不给你不能要。当然,不能胡吃海喝,这个度也是一种相互的默契,谁也不会说破,但规矩就在那里,谁也不敢轻易打破。

    所以,巡夜巡夜,孟千年只能巡,叶老鬼可以一边巡,一边吃宵夜,这是他俸禄的一部分,天经地义。

    叶老鬼坐在那里抠着脚等上菜,抠到舒爽处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声。

    郭芒笑骂道:“他娘的,你这样弄,客人都走光了”

    “谁走光了?”叶老鬼闻言立马抬头四望,色眯眯地眼神飞转而过,发现一个女人都没有的时候,顿时失望道:“这不是我要的走光”。

    又一个淫才啊,林少心中感叹。

    叶老鬼停止了抠脚,咪着眼问道:“小子,听说你把老铁打了”

    “老铁?”郭芒一楞。

    “铁骨铮铮”叶老鬼笑道。

    “原来如此,老铁,没毛病”郭芒哈哈大笑,承认道:“打了”,打架绝不丢脸,打输才丢脸。

    叶老鬼拿手在鼻子间深吸了一下,沉醉半晌。嘿嘿一笑:“狗日的,搞得不丑,天水城的家伙敢来我古城撒野,打了他你犯法,不打他你他娘就是犯贱了”,老油子就是老油子,几句话就抚平了郭芒的刺头,郭芒顿时咧嘴笑得像河蚌一样,连连点头。

    “这位是林公子吧,如此风度翩翩之貌定非我小小古城所能化育”叶老鬼又眯眼冲林少笑道。他方才和郭芒说话时比郭芒还粗鲁,和林少说话时又比江山还文雅。这种老油子,每一句话都带了山路十八弯,往往几句话问完,你在山里迷路了,他在山顶把你看得一清二楚。

    “他。。。”郭芒刚张嘴,林少微微一笑,截口道:“叶刀头,你好。我叫林少,江湖过客,偶经古城,讨扰众位了”。好大一句废话。

    叶老鬼似混不着意地点头赞道:“少年英才啊,举手投足便制住了天水城年轻一代第一人,莫说古城,便是整个梧阳郡,也找不出如此少年高手高手高高手了,老叶佩服之至”。

    林少一脸谦虚中透着得意道:“我个子高点,打赢他不算什么”,这谦虚,好假,这得意,怎么看着更假呢。

    叶老鬼一时摸不透林少,沉思不语。突又豪笑数声,歉然道:“巡夜时不能饮酒,否则真该敬林公子两杯”

    “敬我?”林少不解。

    “若天下人打起架来都似林公子这般友善,我们这一行可就有福啦,哈”叶老鬼做了一个虚敬的手势,解释道。

    林少击掌反赞道:“若天下官吏都如叶刀头这般敬业,万民有福耶”

    “行走江湖,福运当先”叶老鬼放声大笑:“林公子大有友善福”。

    “官场浮沉,福运当头”林少也开怀大笑:“叶刀头大有敬业福”。

    言语之间,气氛一片和谐。正交谈欢笑之际,长棚门帘一掀,纤腰微步走进来一位妇人、年轻的妇人,头上斜斜插着一根简洁的钗子,布衣,素颜,敛笑,平静中带着热情,手里托着一碗面。若少女的手中托着一碗面,不论姿势如何雅致,总觉得会破坏美感,但这碗面在少妇的手中,却如同锦上添花,更增一缕亲和的温暖。

    郭芒朝女子微笑点头而不说话,女子亦然。古城不大,见面都眼熟,这是他们之间遇到面熟之人的常礼了。叶老鬼一看到女子,眼神顿时火热起来,不是方才的粗鲁,更不是方才的文雅,而是换了一种故作极其猥琐的表情,搓着手,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也不知道是因为这碗面,还是这女子。

    “韩熙啊,每晚吃你下面,真是人生一大享受”叶老鬼嘿然一笑。女子叫韩熙,是这家店的老板娘。

    “刀头巡夜辛苦,吃点鸡汤面补补身子”韩熙含笑把面放到了桌上。

    “要补,要补,夜以继日的干,太累了”叶老鬼的猥琐仿佛与生俱来。

    韩熙淡然一笑,从托盘中又取出一个小碟,递将过去:“喏,给你这个,三更天,鸡汤面和拌木耳更配哦”

    小碟还在韩熙手中,叶老鬼闭眼噌过去一闻,沉迷道:“木耳的香味”

    韩熙掩嘴笑道:“这里只有脚丫的香味”,转身扑哧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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