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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白羊与狮子-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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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没关系,我问另外一个。”

“……”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知道她的下落?”

项屿脸上一闪而过的,是一种叫做挫败的表情。

“因为她很……相信你。”他轻声说。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她……”局促地别过脸去,他留下一个没有表情的侧脸,“那家伙自己说的。”

“啊……”蒋柏烈的这一声“啊”让人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好像人已经随着五彩缤纷的氢气球飞上了天空,头顶上是蓝天白云,脚下是某个失败的男人,于是……胜负立判了。

“所以,”项屿眯起眼睛看着办公桌后的男人,脸上没有表情,皱着的眉头却有一股狠劲,“你要是说不出她的下落,我不会放过你!”

“……”氢气球被一个个戳破,蒋柏烈不得不又落回到地面,“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她离家出走这件事,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她只是发了一条短信给我,说要离开一段时间,仅此而已。”

项屿站起身,烦躁地踱到窗口,眼神无意识地四处搜寻着,担忧的情绪再也无法掩饰:“那么她到底去了哪里……”

“你没有问她的家人或者朋友吗——”

“——问了,我全都问过了!”

那个让他大脑混乱的夜晚过后,狮子就不见了,他打电话给她,得到的回答是已经关机。起初他以为她只是赌气,所以趁着下午有空又去买了一条新裙子,可是那天晚上她却没有回来。他开始心神不宁起来,打电话给所有认识她的人,只有子生接到了她的短信,说是需要离开一段时间,却没有说去哪里。

他去见子生,子生叼着烟,眼神迷惘:“怎么,你不知道?她不是跟你最要好吗?”

他不能确定子生所了解的“要好”到了一个怎样的程度,但他可以确定自己的心情郁闷到了极点——不,准确地说,他要疯了!

他忽然有一种,将要失去什么的感觉,这让他很不好受,就像被坚果壳卡住了喉咙。

“那么你觉得,她为什么要离开?”蒋柏烈犀利的声音把所有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中来。

“……我不知道。”项屿摸了摸鼻子,表情有点不自在。

但其实,他是知道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是因为他一次次的伤害,一次次的若即若离。他们就像是扯铃的两端,永远表演着拉据战,永远无法平衡。

他知道自己很自私,不应该得到的,却偏想要得到。

“说实话,”蒋柏烈那优雅却恼人的声音再度响起,“我不讨厌你,也……并不觉得你真的完全不爱她。”

“……”

“这个世界上所谓的爱情,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每个人心里都有各种各样的感情,各种各样的理由,当然也有各种各样的表达方式。我是无法理解你跟子默的那种关系,但这并不代表你们不在乎对方,可是我相信你应该明白,这样的关系是无法长久维持下去的,她能够忍十二年,在我看来简直是——无法想象——所以她会想要离开你是早晚的事。”

项屿看着蒋柏烈,仿佛在看一个怪物,一个藏在人心底的怪物。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也许你发生过什么事,但我想说的是——你不应该把自己的那些无谓的情绪强加到她身上去,她是无辜的,她那么爱你,却一次又一次地失望、遭到背叛,你真的忍心吗——”

“——别说了!”项屿忍不住大喊起来。

蒋柏烈就真的住嘴了,随手拿起桌上的杂志翻看起来,就好像这仍旧是一个炎热而宁静的夏日午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项屿皱起眉头看着窗外,过了很久才低声说:“对不起……”

“什么?”

明知道蒋柏烈在耍人,却还是提高声音说:“对不起。”

“好吧,”蒋柏烈的表情让每一个看到的人都萌生想上去抽死他的念头,“看在你态度还不错,就勉强提点你一下,不过我首先要申明,我绝对不知道她的下落,而且我也不认为她会来找我——”

“——蒋医生。”门被推开,子默背着大大的背包,从外面走进来。她晒黑了一些,原本有点苍白的皮肤此时看上去却是健康的红润。

“……”

屋里的两个男人都错愕地说不出话来,不约而同地用力眨了眨眼睛,生怕那只是一种幻觉。

子默停住脚步,怔怔地看着窗边的项屿:“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来找你……”

他看着她,仔细端详她的脸,在心头悬了很多天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释放开来。

他想过很多种再见到她时的场景,每一种都是以他的愤怒开始,以他的亲吻结束,总之,他不会放过她的,他要给她教训,让她以后都不敢了……可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只是这样平淡地交谈着,他甚至无法接话,好像……她不再是他认识的施子默!

他凝望着她,想说她的眼神变了,原本懦懦的、充满了悲伤却也充满爱意的眼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让他猜不透的坚定。

“你们忙,我还是……先走了。”也许是受不了沉默而尴尬的气氛,子默低下头转身走了出去。

项屿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看了蒋柏烈一眼,他正拼命对他做“快追”的手势,于是连忙追了出去。

“施子默!”他着急的时候,一向是这么连名带姓地喊她。

他以为她会跑,可是她却停了下来,站在太阳下看着他。

“这几天你去哪里了?”

“乌镇。”

“乌镇?”他走到她跟前,皱起眉头,“为什么关机?”

“因为不想被打扰。”她不自然地避开他的目光,说话的时候却很坦然。

“包括我?”他眯起眼睛,没有掩饰自己的不悦。

“嗯。”她诚实地点头。

“为什么?”他的脸有点挂不住了,“你就这样跑出去想要干什么?”

“……我也有,我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她抬起头看着他,很认真,木讷的认真,让他迷惘。

“但你至少要跟我说一声,”项屿按耐住自己的脾气,“就这样一声不响地走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多……”

“?”

他冷下脸来,烦躁地看着远处的操场:“总之以后不准你再这样,如果要出去一定要告诉我,不准关机,更不准一声不响地走开!“

子默看着他,没有说话。他愈发烦躁起来,想对她发脾气,却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害怕,怕她会又一次离开他的身边,不知所踪。

项屿闭上眼睛,手指揉着太阳穴,头疼得厉害。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对她的占有欲有时候会强烈到让人爆炸的地步,他不想这样,好像一些小事,关于她的小事都会让他生气。

睁开眼睛,刺眼的阳光让他一时之间没办法适应,他拽着她的胳膊向停车场走去,汗水几乎湿透了他的衬衫。

但子默却轻轻地挣开了,用一种平静的口吻说:“为什么?”

“?”

“我为什么不能做你不准的事?”

“……”他讶然地看着她,心里是愤怒也是不安。

“我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

她的眼神很认真,却并没有真的在等他的答案。她双手插袋,走过他身旁,向停车场走去,他以为她会上他的车,但她却没有,而是走到停车场的角落,打开她那辆小车的车门,钻了进去。

他看着她驾着车子从他面前呼啸而过,分不清眼前的一切究竟是不是现实,一个闷热的夏日午后,一个聒噪却犀利的心理医生,一个不按牌理出牌的狮子,以及烦躁不安却束手无策的自己。

项屿忽然想起前几天去找项峰时,他倚在墙上说的那句风凉话:

“女人的变化往往超出你的想象,也许这一分钟她还在为你痛哭,下一分钟却可以义无反顾地离开你。”

也许,他真的不了解她。

周一的下午,项屿照例去电视台录节目,或许因为心情不太好的缘故,部分镜头重录了很多遍。六点的时候天还没有黑,他坐在被巨大的玻璃幕墙阻隔起来的走廊上,看着窗外,沉默地喝水。

“屿?”

他转过身,看了一眼身后的人,然后继续看着窗外。会这样叫他的也只有一个人——项峰。

“在录节目?”

“嗯,不过已经结束了。你呢?”他拧开瓶盖,又仰头喝起水来。

“我也是来录节目的。”项峰在他身旁坐下。

“你?”

“嗯。”

“你能录什么节目?破案的吗?”他们兄弟两人说话一向不太客气。

“是谈话类的节目,就是一群人坐在那里聊天。”

“聊天?”项屿终于感兴趣地转过头看着哥哥,嘴角的笑容代表他觉得不可思议,“聊什么?怎么杀人?”

项峰一掌招呼在他头上,不为所动地说:“就像平时我跟你聊天那样。难道我们一直聊杀人吗?”

“但我跟你也……没聊什么啊。”项屿抚着头,纳闷地看着哥哥。

“怎么会!我们平时聊的内容很多,尤其是关于男人和女人。”

“……”项屿抓了抓头发,意思是实在没什么印象,“你是说他们请你来聊男人和女人?”

“不要那么俗套,这叫做‘两性关系’。”

他夸张地捂住脸:“哥,你确定他们是要找你吗?一个三十几岁都还没有女朋友的人?聊那种话题?”

“没交过女朋友并不代表我没有解决这方面问题的智慧,相反的,”项峰摸着下巴,眼神充满了嘲讽,“很有经验的人,也未必就懂得怎么处理两性关系。”

项屿无趣地撇撇嘴,变得沉默。

“默默回来了?”

“嗯……”他又拿起瓶子喝起来,一提到她,他就不由自主地烦躁起来。

“你们分手了?”

“咳、咳、咳……”他被水呛到,咳得说不出话来。

“哦,对不起,其实也不能说是‘分手’,”项峰脸上的微笑看着很刺眼,“因为你只不过把她当作是你的‘宠物’,你们的关系只能是抛弃和被抛弃。”

项屿止住咳嗽,瞪了哥哥一眼:“为什么没有疯狂的读者来刺杀你?”

项峰耸了耸肩,脸上的笑容温文尔雅,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今天兄弟间的亲密对话就到这里吧,我要去工作了,等下会有一场大战。周末你们一起来我家吧?我换了一套影院系统,很不错。”

“哦……”项屿点头,如果子默肯去的话。

“再见。”说完,项峰起身向走廊的另一端走去。

“哥……”他有点迟疑地喊住他

“?”

他张嘴,想说什么,可是最后却只是苦笑了一下,说:“你刚才说的‘一场大战’是什么意思?”

项峰眯起眼睛看了他几秒钟,然后潇洒地转身,什么也没有回答。

也许,那个狡猾的侦探小说家知道,他想问的并不是这个,所以……也没有必要回答。

晚上回到家,子默房间的灯还没有亮,项屿去厨房泡了一个杯面,坐在电视机前有一口没一口地吃起来。墙上的钟指在九点,通常这个时间,如果有空的话他都会去酒吧,坐在吧台前,点一杯喝的,然后看着那些想要跟他搭讪的人在面前走过。

可是现在他忽然没了那种心情,好像世界忽然停止了运转,只是因为一个叫做施子默的女人。

走廊上响起开门的声音,他连忙跳起来打开房门,子默果然背对着他低头拧着钥匙,他用那种一贯的、高高在上的口吻说:“喂!”

“?”她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头看着他。

“我哥叫我们周末去他家。”他看着她,心跳不自觉地加速,祈祷她不会拒绝。

“哦……”子默低下头,转动把手推开房门,“有空的话。”

“那么礼拜六晚上,说好了。”他装作不毫不在意。

她低下头,顿了顿,才说好。

于是关于周末之行的话题,就此沉闷地结束了,尴尬的默然在空气中凝结,让人窒息。

子默推门进去,项屿连忙喊住她:“喂!”

“?”她没有回头看他,只是停下了脚步。

“……我肚子饿了,给我做点吃的吧。”

“你不会吃杯面吗……”

“吃完了,”他不自觉地舔了一下嘴,“给我做吧?”

她没有答应,却也没有拒绝,只是开门走了进去,项屿露出一个得逞的微笑,关上自己的房门跟了上去。可是就在他将要踏进门口的时候,她却忽然堵在那里,伸手把一样东西递到他面前。

项屿低头看,是……一个杯面。

“……”他皱着眉头,脸上是难以置信和委屈。

子默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砰”地甩上了门。

这家伙!

他悻悻地立在原地,拿起杯面看了看,是他最爱的番茄牛肉味,那么……

他的表情变得温和起来,她还记得他的口味,是不是说明,有些事——有些重要的事——其实并没有改变?

晚上睡觉前,项屿忍不住给隔壁的家伙打了个电话。

“喂!”他的开场白永远是呼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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