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故事-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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煎熬,大陆军将在这里百炼成钢。
来到锻造山谷的大陆军已经完全不像一支军队了,战士们个个衣衫褴褛,一多半人没鞋,从白马市到山谷的这一路上留下了他们血淋淋的脚印。可是,等他们到了“营地”时,却发现那只是一片荒野,什么都没有。华盛顿早就告诉大陆会议在锻造山谷过冬的计划,他让大陆会议把基本物资先运到山谷,至少要把建造小木屋的工具,比如砍树用的斧头准备好,这样大家才能迅速搭起冬天的窝。但呈现在他面前的,却是“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没有工具,没有食物,没有毯子,没有棉衣看着他那像叫花子一样的“军队”,面对每天因饥饿和疾病而大批死亡的战士,华盛顿似乎只剩下一件事可做:祈求上帝的怜悯。
在今天的“锻造山谷历史公园”的展厅里最显眼的地方,挂着一幅华盛顿跪在地上祈祷的画。他的绝望和脆弱似乎从画中走出来,带你回到那个悲惨的冬天。当然,性格非常保守的华盛顿一般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倒在地,他更可能躲在自己的小屋里祈求上苍。
华盛顿相信,上帝帮助那些自助的人。他派人到周围的村庄去“借”工具,“借”粮食,督促战士们赶紧砍树建“房子”。他亲自设计了小木屋的大小和结构,亲自布置营地的格局,和战士们一起住在冰冷的帐篷里,直到木屋建成为止。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一千多座木屋奇迹般地出现在锻造山谷,每个木屋可住大约10人,里面有三层床铺,还有一个小“壁炉”。条件不好,但总算是个家。接下来要解决的,就是怎样为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大陆军找到足够的粮食。
华盛顿任命纳森内尔格林将军为“后勤主任”,专门负责供应。格林是所有将军中最有政治头脑的,让他跟大陆会议的官僚们打交道最合适。格林软磨硬泡,总算建立起一条有效的供给线。虽然不充足,但可以勉强维持温饱。
大陆军不管怎么说也是“国家的军队”,为什么看上去却像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弃儿”?锻造山谷的周围都是富裕的农庄,吃的穿的都不缺,为什么大陆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当时,北美的人均生活水平高于欧洲,粮食年年丰收,很多人在战争中发了财。美国从来不穷,但大陆军为什么就穷得叮当响呢?富饶的新大陆让300万人衣食无忧,却为什么养不活这支为它的自由而战的军队?其实,这些问题的答案,说复杂很复杂,说简单也很简单。美国缺的不是钱,而是一个强大的中央政府。
此时的“美国”不是一个统一的国家,而是13个独立国家的联合体,也叫“邦联”。1777年年底,大陆会议在经过激烈的争吵后,终于通过了邦联宪法,试图组建一个统一的政府。但在北美人的脑子里,“中央政府”就是“暴政”和“独裁”的代名词。所以,这个“邦联”注定软弱无力。州权高于一切,大陆会议的决议对各州没有约束力。最要命的是,大陆会议没有征税权,它像大陆军一样,是个“乞丐”,它的存在完全依赖于各州的“捐款”,也要看各州的脸色行事。每个州都把自己的钱包捂得紧紧的,谁会心甘情愿资助革命?自身难保的大陆会议又怎能有效地供应大陆军?
作为“中央政府”的大陆会议,兜里没钱,只好发行纸币,叫“大陆元”。欧洲国家都用金银币,它们的纸币也以金银为保障,价值稳定,是名副其实的硬通货。但“大陆元”纯粹就是一张纸,没有任何金银做后盾。这种“钱”打从印刷机上拿下来的那一秒钟起就开始贬值,早上的一块钱到下午成了三毛,第二天一觉醒来就一文不值了。说白了,“大陆元”就是一张借条,还忘了写偿还日期,脑子进水的人才愿意接受这种“货币”呢。不幸的是,大陆会议强制推行“大陆元”,将士们的工资都以“大陆元”结算,军队的采购也支付“大陆元”。这不是跟抢劫一样吗?
锻造山谷周围的农庄都学会了两件事:其一,派人在周围“站岗放哨”,一看到大陆军的人来“买”东西,立刻把所有的粮食和衣物藏起来,然后个个哭丧着脸说:“这年头日子真不好过啊!俺都揭不开锅了!”其二,想方设法把粮食运进费城卖给英军,赚几个摸着让人心里踏实的英镑。为了躲避大陆军的盘查,很多农民让女人和孩子驾着车进城,因为大陆军一般不为难妇孺。结果就是,费城的英军吃香的喝辣的,物资极大地丰富,灯红酒绿,莺歌燕舞;锻造山谷的大陆军战士每天能吃上一块面包就不错了,最糟的时候连华盛顿都不得不饿肚子,这个拥有良田万顷的大地主平生第一次尝到“饥饿”的滋味。
好在华盛顿还没饿昏头。美国人千不幸万不幸,但有一件事足以让他们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民族,那就是:大陆军总司令是乔治华盛顿,而不是奥利弗克伦威尔或拿破仑波拿巴。想象一下,如果你是大陆军士兵,在冰天雪地里,光着脚,饿着肚子,手里攥着几张废纸一样的“大陆元”。什么自由,什么革命,在你心中还有分量吗?就在你一肚子火没处发的时候,你的总司令振臂一呼:“弟兄们!大陆会议不管咱们,各州也不管咱们。我带你们杀进约克城,先把大陆会议煮煮吃了,再找各州的人算账!从今往后,你们跟着我打江山,咱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如果你是个思维正常的人,你一定会热血沸腾:“杀进约克城!活剥大陆会议!将军万岁!”这个剧情一点也没创意,因为它是历史舞台上最经久不衰的一幕。皇帝、国王、护国主、第一执政、大将军、大都督、山大王所有的独裁者都是这样炼成的。但是,这个看上去如此自然的故事没在新大陆发生,只是因为华盛顿。
华盛顿不是圣人,他没有完美无瑕的品格,也没有“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情操。他深谙人性的丑陋,很明白一个普通人对革命的理解,特别是当革命触及个人利益的时候。他痛恨那些宁可把粮食卖给敌人也不卖给大陆军的农夫,也厌恶光说不做的大陆会议和自私自利的各州。但是,他心中对共和理想的忠诚从未动摇过。从任总司令的第一天起,他就坚持军队一定要听命于民选政府。不管大陆会议多么软弱无力,他都把它奉为最高权威,因为它是人民的选择。就因为华盛顿的死心眼儿,新大陆才没有重复旧大陆“造反——独裁——再造反——再独裁”的闹剧。
虽然华盛顿不会造大陆会议的反,也不允许大陆军乱来,但他很清楚,大陆军目前的悲惨处境是源于制度的缺陷。他比任何人都更深地体会到,一个强大的中央政府是多么重要。他对美国未来的思考就在这切肤之痛中慢慢地变得清晰,13个独立州的边界线在他的视野里渐渐地模糊。他不再是“弗吉尼亚人”,而是个真正的“美国人”了。
也许华盛顿并不孤独,因为在大陆军的军营里,还有一个人,正在同样的痛苦中思考着美国的前途。他就是华盛顿身边那位22岁的帐前助理——亚历山大汉密尔顿。每天晚上,当所有的人都进入梦乡,汉密尔顿在昏暗的灯光下攻读着欧洲大师们的政治、经济、哲学、法学、金融学著作,审视着英国的强大和美国的困境。当时,“建国国父”们最流行的思潮是:“凡是英国支持的,我们就反对;凡是英国反对的,我们就支持。”汉密尔顿的结论恰恰相反。他认为,新大陆不但不应该割断与旧大陆的历史传承,还应该学习旧大陆的成功经验,特别是英国的经验。在这一点上,他与华盛顿志同道合。他们一面跟英国打仗,一面用羡慕的目光看着英国张弛有度的政治结构、自由开放的经济模式、完善高效的金融体系。未来的总统和未来的财政部长在艰难困苦中设计着他们的治国理念,也在朝夕相处中构建着他们的政治同盟。他们越来越清楚地认识到,美国应该以英国为师。只有站在人类文明的制高点上,才能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强国之路。
就在华盛顿和他的将军们苦苦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大陆军时,萨拉托加大捷的消息传到锻造山谷。华盛顿下令鸣炮十三响,以示庆祝,但他心里酸酸的。第一,如此辉煌的萨拉托加大捷看上去跟他这位总司令毫无关系,他根本没有介入战役的指挥;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与北方部统帅赫瑞修盖茨将军一向不和。要是换一个人,比如斯凯勒将军或格林将军,打赢了这一仗,他会感到由衷的高兴。但盖茨跟他简直就不是一路人,他们俩互相厌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职业军人出身的盖茨打心眼儿里瞧不起华盛顿,论经验、论资历,他似乎比华盛顿更适合当总司令。虽然前线的将士都认为萨拉托加的胜利应该归功于阿诺德,但作为北方部统帅,盖茨包揽了所有的荣誉。他在大陆会议中本来就很有人缘,这下更不得了,新英格兰各州都把他当成大救星,他的威望如日中天。
盖茨得势,哪里还肯屈就于华盛顿的麾下?大陆军总司令的位子难道不应该属于萨拉托加的英雄吗?华盛顿是盖茨的顶头上司,按道理,萨拉托加的捷报应该先送到华盛顿那儿,然后由华盛顿呈送大陆会议。可是,盖茨偏偏绕过华盛顿,直接上报大陆会议,华盛顿还是从大陆会议那儿知道消息的。而且,战斗都结束一个多月了,盖茨没向华盛顿汇报过半个字,明摆着是让华盛顿靠边站。
大陆会议的很多议员,特别是北方各州的议员,也开始重新考虑大陆军总司令人选的问题。华盛顿丢了费城,让大陆会议狼狈逃窜到约克城,大家心里本来就不高兴。现在,一边是风光无限的萨拉托加,一边是黯淡凄惨的锻造山谷,孰优孰劣还不清楚吗?
其实,盖茨与华盛顿之争,不光是他们的个人恩怨,还是北方和南方对革命领导权的争夺,或者说,是对美国前途的争夺。随着美法联盟逐步形成,革命的前景越来越乐观,大家也看得越来越清楚:谁掌握大陆军,谁就掌握美国的命运;谁领导独立战争走向胜利,谁就是新国家的领袖。北方认为,现在应该是“换庄”的时候了;南方各州就死咬住军权不放。它们担心,如果北方人当总司令,把英国打跑后,恐怕这位总司令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挥师南下,征服南方。南北的对立和分歧已初显端倪。
不管南方还是北方,虽然大家怀疑华盛顿的军事指挥能力,但是,没有人质疑他高贵的人品。在这一点上,盖茨就算再修炼一百年也赶不上。正因如此,即使盖茨的支持者也不愿公开指责华盛顿,更不愿提议撤换他。于是,大陆会议出了个缓冲方案:成立战争委员会,就像“中央军委”,由盖茨任主席,总揽全局。这样,名义上,盖茨成了华盛顿的上级,大陆军的行动都要向他汇报。大家都知道华盛顿是个自尊心极强也很要面子的人,他怎么会受这种“胯下之辱”呢?他一怒之下一定会辞职,盖茨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继任大陆军总司令了。
为了逼着华盛顿早点下台,盖茨任命华盛顿的另一个死对头,法国军官托马斯康威为“监查将军”,让他以“中央特派员”的身份监督大陆军,也是为了羞辱华盛顿。康威生于爱尔兰,但在法国受教育并长期在法军服役。他六个月前来到北美,想谋个高位。但因为他老说别的将军的坏话,华盛顿很烦他,不同意给他少将军衔。康威也瞧不上华盛顿,跟盖茨倒是很投缘。在想扳倒华盛顿的人中,康威是最起劲的。他上蹿下跳,游说国会议员,到处散布对华盛顿不利的言论,搞得沸沸扬扬的,以至于历史学家们把这次撤换华盛顿的企图称为“康威阴谋”。
可是,康威不知收敛地诋毁华盛顿,反而搞坏了自己的名声。他毕竟是外国人,来新大陆才六个月就蹚浑水,还想爬到华盛顿头上去,大陆会议再糊涂也不至于胳膊肘往外拐。从头到尾,华盛顿一直保持沉默,他手下的将军可不想沉默。约翰凯德沃拉德将军忍无可忍,为了维护华盛顿的名誉,他去找康威决斗。在决斗中,凯德沃拉德一枪打中康威的嘴,子弹从康威的腮帮子里飞出去。凯德沃拉德看着躺在地上的康威说:“这回你可该闭嘴了吧!”康威居然没死,但他在新大陆是混不下去了。后来,他正式写信向华盛顿道歉,辞职回法国了。
盖茨眼看着康威成不了事,又想起一招,就是拉拢华盛顿身边的人。跟华盛顿最亲近又看上去有点“傻”的,当然是那个满脸稚气的拉法耶特侯爵。别看拉法耶特是个20岁的“孩子”,但他与法国宫廷的特殊关系使他对美英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