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辽东-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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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个东江镇总兵都是这个下场,遑论楚安这小小一个地主了。不过楚安为人豪爽,加之登州水师守备刘之洋又是他发小,所以拐弯抹角搭上了登州知府王廷试以及登州镇游击孙振武,居然真就插了一腿,凑了三条沙船跑起了倭国的海贸,现在人还在倭国,算算日子也该回来了。
楚凡这一走神,就没注意听张氏的絮叨,等到张氏蹭地站起来,他才听道,“……这天杀的蒙家,门板堆哪儿不好,非得堆在街上!俺家凡儿可是堂堂秀才,要是给砸坏了,老娘非得拆了他那破油铺子不可!……不成,俺咽不下这口气,非得找他们理论理论!”
楚凡知道张氏就是这么个性格,劝也劝不住,眼睁睁看着她风急火燎的走了,出门前还叮嘱闲茶,赶紧换个药罐给楚凡煎药。
俩人都出去后,屋里安静了下来,楚凡回想起张氏的关怀备至,眼眶渐渐模糊起来了。
前一世的楚凡,本也有个温暖幸福的家,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妈妈,六个人宠着一个他,过着蜜一般的小皇帝生活。
可这一切,都在七岁的那个夏天戛然而止!
那时他刚刚念完幼儿园,父母把他送进了当地最好的贵族学校。那是一所中外联办的贵族学校,开学之前都会组织新生到澳大利亚参加当地的夏令营,他当然也不例外。
一去两个星期,回来却是物是人非了——他们全家为了庆祝,开着一辆别克商务车前往承德,路上出了车祸,六个人变成了六张遗像!
尽管父母给他留下了丰厚的遗产,但没有父母没有亲人,在儿童福利院里渡过的童年仍然给他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多少次,他都在幻想,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梦,某天醒来时,会发现六个亲人都好好的,和以往一样围在自己身边问这问那,帮自己穿衣,喂自己吃饭,逗自己开心。
可每天梦醒,孤苦的现实却如同一块大石般死死压着他,慢慢的,他变得越来越冷漠,越来越矛盾,既渴望他人的关心,又把自己的心深深封闭起来。
没想到,一场爆炸,能让自己重新拥有一个家,一个完整的家!
虽然父母已不是以前的父母,但刚刚张氏的真情流露却让他一下找到了那种感觉!
自己仿佛又回到了七岁时的某个清晨,自家妈妈正坐在床边,絮絮叨叨喊自己起床!
张氏那张关切的面孔,渐渐同另一张记忆深处的脸,幻化,重叠。
泪眼模糊中,楚凡突然想起来。
自己,还没喊张氏一声娘呢。
第三章 也是孤儿()
“闲茶,今天是几号了?”
“闲茶,你给我煎的是什么药?”
“闲茶,晚饭吃什么?”
“闲茶……”
外屋的墙角处,闲茶守着药罐煎药,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着楚凡的问话。
她表面沉静,内心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9岁那年被卖给人牙子,10岁被卖入楚家,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她仿佛就迅速长大了。
看了太多同在人牙子手里那些姐妹们的遭遇,她知道自己的结局必定和她们一样——被富贵人家买来当丫鬟,再当通房丫头,运气好的能混到个妾室的名分,运气不好的还会被主家当成礼物送人,或是卖来卖去,甚至流落青楼都有可能。
她不知道自己的运气是好还是不好,进了楚家后,她发现家里规矩不是很多,主母和小姐们对自己很好,某些时候甚至就把自己当闺女看。
可是,能决定自己未来命运的,不是她们,而是家里唯一的少爷——楚凡。
楚凡长得很清秀,像个大姑娘,满腹的学问,年纪轻轻便考中了秀才,这让初入楚家的闲茶暗地里不知多少次感谢上苍——能跟了这么个男人,自己这个身份低贱的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是以闲茶一颗心全系在了他身上,尽心尽力地伺候他,对他的关心挂念早超出了贴身丫鬟的职责。
可让闲茶悲哀的是,无论自己如何努力,这位秀才公根本不为所动,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四书五经上,除了念书就是揣摩时文,对自己连多一句话都没有。
渐渐地,她发现楚凡不仅对自己如此,对家里人也是一样,无论是楚安还是张氏,乃至两个姐妹,永远都是一副高冷的模样,对家里其他的下人就更不用说了,似乎不这样不能彰显他秀才的身份。
只有在楚凡的文友来访时,才能看到他一丝笑容,闲茶终于明白了,自己,包括楚家其他人,在楚凡眼里都是没读过书的“野人”。
天性凉薄,闲茶在楚凡身上找到了这个词最好的注释,她也彻底死心了,懒得再去想未来自己将会遭遇如何不堪的境遇。
可她万万没想到,就在自己心灰意冷的时候,楚凡居然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仅和自己闹着玩,而且还主动把自己的过失揽到他身上,这在以往,闲茶是想都不敢想的!
不过想到自己和少爷在地上那不堪的一幕,闲茶感觉自己连脖子都在发烫。
现在楚凡更是没话找话,拼命和自己搭讪,他今天跟自己说的话,比过去五年时间加起来还要多!
难不成,他真的像太太所说,被门板砸得开了窍?
“哎哟!”
就在闲茶心乱如麻的时候,里间的楚凡呻*吟了一声,似乎不胜痛楚。
闲茶再不敢怠慢,踩着小碎步进了拱门,忐忑地凑到楚凡面前查看他的伤势,不经意中看到楚凡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有陷阱!
闲茶果断缩回自己伸出的手,躲开了楚凡的魔爪。
“唉,唉!你别走嘛。”楚凡抓了个空,赶紧叫住满脸羞恼转身欲走的闲茶。
“少爷还有何吩咐?”闲茶蹲了蹲身,冷淡地问道,眼睛不知望到哪儿去了。
“闲茶,那个……这个……”楚凡讷讷说道,结结巴巴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少爷要是没其他事,婢子还得去煎药呢。”闲茶见他吭哧半天都说不出句囫囵话,扔下这么句话就往外间走去。
“对不起!”
情急之下,楚凡大声喊了出来,闲茶的背影一下凝固在了拱门那儿。
“以前都是我不好,太自命不凡……不懂得珍惜,实在太混账,伤了你的心了……对不起!”楚凡诚心诚意的道歉道——作为一个现代人,他确实无法理解古人这森严的等级制度以及读书人那份天生的孤傲。
闲茶眼角一下就红了,楚凡的道歉直击她的内心最柔软的部分,她感觉自己心里那块坚冰似乎正在丝丝融化。
天啦!骄傲得像只小公鸡般的少爷,居然低声下气的给自己道歉了!
可五年的习惯根深蒂固,她拼命压抑着自己激动的心情,头也不回淡淡地说道,“少爷,这话婢子就当不起了,你是文曲星下凡,该当连中三元的,婢子算什么,蝼蚁一般的人罢了,哪里当得起少爷说对不起?”
她这一顿夹枪带棒的话,堵得楚凡哑口无言,却也明白了自己以往对闲茶伤害有多深。
唉!心结还得心来解呀!
没治,慢慢来吧。
楚凡躺在床上,轻叹了一声。
午后剩下的时间就在静默中慢慢溜走,屋里只剩下煎药发出的咕嘟声。
晚饭前药煎好了,闲茶端到了床前,楚凡一饮而尽,苦得他龇牙咧嘴。晚饭是张氏亲自端来的,一小罐金黄的小米粥,四碟小菜,一碗鱼汤。
看着楚凡吃得狼吞虎咽,张氏这才放心的离去,离开前还大有深意的看了闲茶一眼。
天黑了,灯点起来了,屋里的气氛更加尴尬了。
闲茶端来了水,奉上青烟,伺候楚凡洗漱,楚凡翻身爬了起来——他可不习惯被人伺候漱口洗脸。
看着楚凡小心翼翼擦脸的背影,闲茶不由得抿嘴偷笑了一下,心里那块坚冰,融化得更快了。
少爷,好像真和以前不一样了呢!
洗漱完毕,吹了灯躺在无尽的黑暗中,楚凡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这一天过得太过奇幻,让他哪能平静得下来?
一睁眼,家又有了,父母俱在,姐妹双全,一家人和和美美,这是最让楚凡感到幸福的,上一世那个孤苦伶仃的“我”,再见吧!
同时还有了个如花似玉的贴身丫鬟,唔,虽然现在还在闹别扭,当楚凡相信自己早晚能把她的心捂热。
想到这里,楚凡试探着问道,“闲茶,你还醒着吗?”
“嗯。”声若蚊蝇的回答。
“你家是什么地方的呀?”楚凡没话找话。
“……我没家!”好半天闲茶才回应道,声音里满是凄苦。
“唔……你爸妈呢?”楚凡有些心痛。
“死啦……死了很久了。”幽幽地叹息后,闲茶回答道。
原来和自己一样,是个孤儿。
可怜的孩子!
第四章 楚凡的变化()
“4NaHCO?+2CuSO4=Cu2(OH)2CO3+2Na2SO4+3CO2+H2O”
手握紫竹狼毫笔,楚凡歪歪扭扭的在纸上写下了这个反应方程式,偏着头看了看,轻轻叹了口气,搁下了笔。
来大明朝已经五天了,五天的时间楚凡过得很充实,他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家,安心过起了富家公子的悠闲生活。
由于知道了历史的走向,所以楚凡在悠闲之中还是有危机感的,未来该怎么办不是楚凡能决定的——这个家做主的是楚安——不过有件事得抓紧做了,那就是楚凡记忆中的那些知识,必须一一记录下来,这可是他作为穿越者最大的财富,不记录下来天知道什么时候会忘得一干二净。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不仅给他留了个秀才名头,还留给他了一笔好字,但用毛笔来写方程式画图就太为难了,看来,是得尽快把铅笔弄出来了。
合上宣纸订成的笔记本收好,楚凡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来到了铜镜前。
镜中少年身形略高,眉清目秀,若是放在前世,稍稍化一下妆就能cos日漫里很多经典角色了——不管男的还是女的。
但楚凡对这个瘦弱单薄的身子却不甚满意——上一世的他,可是浓眉大眼糙爷们一个。
为了让这具身子更符合自己的审美,更为了自身的健康,从他到来的第二天起,楚凡就开始了晨练——当然,为了不那么惊世骇俗,他只敢在自家院子里跑圈拉韧带做俯卧撑。
几天下来,效果相当明显,除了胳膊上腿上渐渐有了肉块外,他的食量也是大增,让盼着他长壮的张氏既惊讶又欣喜。
“哐啷!”
楚凡正对镜发呆呢,正房那边传来了清脆的碎裂声。
肯定是妞妞这个混世魔王!
一想到自己这个娇憨顽皮的妹妹,楚凡就又气又爱——小丫头长得实在太可爱,粉嘟嘟的小脸上,一双大得惊心动魄的眼睛忽闪忽闪的,胖乎乎的小胳膊小手白嫩的跟藕节一般,任谁见了,都想上去掐掐她的小脸;可她也确实淘的没边儿了,家里但凡能看到的活物,她都要去抓来玩玩,还好她是个女孩,要是个小子的话,估计能上房把瓦揭了!
楚凡一边往正房走一边苦笑,这次妞妞不知又闯了什么祸。
走进正房一看,果然小胖妞站在书桌前,张皇失措地看着地上。楚凡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禁也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一地的香灰中,他爹楚安平日最喜欢的那个宣德炉,被摔得四分五裂——三个腿儿摔去了一个,盖子上的玉质狮子也不知道摔哪儿去了。
隔壁正在做女红的楚芹和闲茶也听到了动静,冲了进来,屋里情形让一向温柔娴静的楚芹也失态了,尖声喊道,“要死啦要死啦,这可是爹花了百多两银子淘来的……妞妞!你这次闯大祸啦!”
妞妞本就在提心吊胆,被她这么一吼哪还忍得住,小嘴一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都叫你好好待在屋里,怎么就跑到这儿来了?……等会儿娘回来了看你怎么办!……这回俺也没法帮你遮掩了……”楚芹弯腰训着妞妞,闲茶显然见得多了,抿着嘴拿起笤帚,清理起香灰来,清理完后端着香灰准备出去倒了,却被楚凡拦住了。
“先别急着倒,让我想想办法。”楚凡从她手里接过筲箕,笑着说道。
正在训妞妞的楚芹一下闭了嘴,吃惊地望向了楚凡——这可不像她印象中的小弟,以往家里不管发生了什么,很少能看到这位秀才的身影,今天不仅破天荒现身了,还主动出主意想办法?真是奇哉怪也。
楚凡却不管她们诧异的眼光,撅着屁股找了好一会儿,这才把宣德炉摔散的零件都找齐了。
站起身后,他拿着摔掉的腿儿和玉钮左看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