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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仙品春秋-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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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风符!

    一缕清风凭空生起,一卷一绕,便轻松承托在韩素四周。她只觉得身上一轻,整个人就像是要凭风飞起来了一般。

    御风符是低级符篆,其实倒还没有那样神奇,并不能使人凭风飞行。但韩素本来就是极擅轻功的内家高手,自她跨入先天以来,因对水之剑境的领悟,轻身功法更是已趋大成。此刻御风符一起,她简直不需运功便可身轻如燕,再加上她自己对轻功的领悟,那简直就是如鱼得水,如虎添翼。韩素顺着风势轻轻一滑,就穿过了数道门廊。

    韩府的建筑并不似许多北方园林那样疏朗大气,反而九曲十弯,移步换景,颇有江南宅院那曲径通幽的意趣。

    这倒是给韩素帮了大忙,她不知道那个跟韩老夫人有染的仙人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追来,但这无疑给了她极大的缓冲机会,她越绕越深,很快就被淹没在韩府的重重园景当中。

    韩素哪里能料到左平此刻的尴尬?

    他与李琳多年未见,相思难熬,再见时两人便难免情绪激动,这一激动,自然就干柴烈火的禁不住燃烧了起来。

    依照左平惯来的谨慎,这个时候他便是等不及回房,也应当要设个结界稍做遮掩的。

    只是人在某些时候,理智的确是会让位于情感。

    李琳因为当年的事情和碧纱的存在本来就对左平心有怨气,再加上左平来得不是时候,竟正好撞上了李琳处罚碧纱。

    碧纱的身份却有几分尴尬,她是左平的侍奴,这所谓侍奴,放到凡间其实就等同于通房丫头。左平在外修行多年,与碧纱之间自然是早就不怎么清白了。他心里有的是李琳,碰了碧纱当然也有几分心虚,而这位渔阳郡主却不仅仅是个醋坛子,她甚至是个醋缸子,醋海子,左平因一时大意而被李琳撞上过自己与碧纱的某些纠缠,自那以后为了这个问题,两人之间就没消停过。

    也正是因为此事,李琳自打将碧纱从左平那里要过来后,就整整八年都拒绝再见左平。

    因而此番再见,两人的情绪便都有些失控。

    最初是争吵,吵到后来就是激烈的肢体碰撞。李琳又抓又咬,脾性之烈一如当年,左平先是忍受,后来压制,再到后来也不知怎么,争吵就变了味。

    左平甚至等不及在旁边设置一个结界,就急急忙忙入了巷。他自信周围风吹草动都瞒不过自己耳目,便是当真有什么不长眼的人在此时凑过来他也能提早打发,却料不到韩素竟借着隐身符之助,又在他意乱情迷时,不知不觉就撞上了他与李琳的秘事。

    韩素乍起逃走时,左平正是情到酣处。

    这个时候,就是修仙者也挡不住人伦大欲的某些必经过程。

    他怒火上头,抬手射出一道气劲后,眼见韩素逃了,李琳又在咬牙切齿地低喊:“杀了她!杀了她!”

    左平终于是匆匆泄了身,也顾不得太过仔细地擦拭,提了裤子穿好衣服,他还不忘安抚李琳:“不过是个小先天,我已破了她的隐身符,琳娘勿需担忧,她逃不出去!”

    他立时就起身去追,可到底是耽误了数息。

    只是数息的时间,就足以改变许多事情。

    韩素穿过一道长廊,冷不防旁边伸出一只玉白的手掌。那手掌来势极快,伸来时甚至带出一片残影,韩素又重伤未愈,这一下就未能躲过,竟是生生被那手掌抓了个正着。

    她手腕一番,待要反抗,就听耳边有人低声道:“想逃就跟我走,不要出声!”

    竟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这是此前为抓她而去到李白旧宅,被人唤作碧纱的那个先天高手!

    韩素虽只见过她一次,但已经敏锐记住了她的声音气息。韩素心中既惊且奇,却在最快的时间内做出了决定:跟她走!

    碧纱的手上布满了真气,她牢牢将韩素禁锢住,拖着她几步转过长廊旁边一块假山石,然后一把将她往假山缝隙里推去。她一边推,另一只手就是一翻,手上洒下一片粉末瞬间落了韩素满头满身。

    “这是黄泉珠粉,能在三个时辰内阻隔住主人对你气息的追踪。主人已经练就元神,你小心。”黑暗之中,碧纱的声音又低又冷,轻轻的,透着几分莫名的快意,“但我信你,你一定能逃掉的……”

    韩素甚至来不及问她为什么,身后就有巨力传来。韩素只觉脚下一空,整个人就猝不及防往下跌去。

    然后是一声咔嚓轻响,韩素就听到,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合上了,原本还存在着的一点微弱光芒瞬间全数消弭,黑暗的通道中伸手不见五指。

    韩素反应极快,几乎是在身体将要跌倒时抬手一撑,最后平安落地。

    然后她听到外面传来隐隐的怒喝声。

    接着是碧纱啜泣与辩解的声音,那声音断断续续的,仿佛是在说:“奴儿性命皆在主人与夫人……若有虚言,让我一世煎熬……不得好死!”

    声音凄楚而绝望,令人不由得心生恻隐。

    碧纱虽然不是拥有仙根的修者,但她也是先天高手,炼精化气到一定程度,誓言是会被天道见证的。她说得信誓旦旦,让人简直无法不信她。

    紧接着,另一个方向却有一个男子的声音大喊道:“来人!大娘子刚才从这边逃了!”

    韩素静立在原处倾听了片刻,待闻得那些声音全以极快的速度远去了,这才小心放轻脚步,轻轻用手摸索着两边墙壁,顺着通道一步一步往前行去。

    御风符的作用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韩素放下心绪,在这黑暗通道中不停歇地,走向未知的出口。

    当所有喧嚣一齐静默,空气中只剩下黑暗与未知的前路时,唯独剩下自己,不会被黑暗淹没。

第59章 红颜粉黛易去(九)() 
韩素不知道这个通道有多长,也不知道除了碧纱是不是还会有其他人知道这条密道的存在,她甚至无暇去思考碧纱为什么居然在关键时刻反水,冒着那样大的风险将她放走。她只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然后大脑一刻不停地开动:“三个时辰,我能去多远?碧纱的主人已经练就元神,练就元神的修者究竟有多强大?”

    她对修者的世界虽说不是一无所知,但炼气化神以后的境界的确是她难以想象的。在那未知的强大面前,她如今所能倚仗的一切都显得如此渺小无力。

    也正是因为世间有太多无力,所以才会有如许多人前仆后继、对“力量”二字执着追求,为此,亦衍生出了无数的人间悲欢,情仇爱恨。

    不论这“力量”是自身的强大战力,还是人间的权势富贵,亦或那无形的声势名望,总归如此诱人。

    等到韩素终于从这条长长的密道中出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此刻满城静寂,黎黑的天空中乌云重重,仿佛随时都会有一场大雨倾盆而下。

    韩素仔细观察四周,发现这是一座荒废的宅院,而密道的出口就在一口被盖了石板的枯井底。枯井被疯长的杂草掩盖,虽然是冬日,这满院子凌乱的草木却没有全部枯死,反而顽强地生长在院中,长出满地萧条。

    冬日寒风呜呜地吹着,一些抽长的树木枝条啪啪打在残破的院墙上,在这夜色掩盖下显出一片古怪暗影。若非韩素胆气够足,此刻才出枯井,又遇荒院,只怕也要心惊片刻。

    韩素不敢耽误,伸脚轻轻一踢,使了个巧劲将井盖踢回原处盖好,便攀上旁边院墙,悄没声息地翻身踏了上去。

    占了高处之后要再观察地形就比原来方便多了,此刻夜色虽浓,倒也不是一丝光线都无,韩素举目四顾,只见这荒院不过是座二进的小院子,旁边也多是矮墙小户人家,由此可见,此处离韩府至少是有段距离的。洛阳的建筑格局十分规范,与长安一般几乎是一坊一区,方方正正,职能再明确不过,贵族居住区与平民居住区从来相隔甚远,两方轻易没有交集。

    不过洛阳城中寸土寸金,便是偏僻地段的房屋也多是人趋之若鹜,韩府一条地道居然能通至城中另一座荒宅,也着实是不易。

    韩素此刻已有所觉,虽不知碧纱助她逃走的理由是什么,但在此事上头碧纱却明显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成算的。

    从最初那外紧内松,看似严厉的看守,到长时间对她的不闻不问,再到最后那关键时刻地一推,桩桩件件都明确表达了碧纱的意图。就连韩循能够那样轻易地给她送符送剑,只怕也是因为碧纱的有意放任。否则韩循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虽然不乏城府,却既无武功也无根基势力,又如何能在先天高手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种动作?

    不过碧纱虽然有心相助,她那位主人却显然更不是好相与的,韩素要想真正逃过这一劫,还需靠自己。

    她脚踏在院墙上,虽然站得高,但因为夜色的缘故还是无法看太远。她索性选定了一个方向,身形微展便悄无声息地潜行而去。洛阳城格局方正,她只要找到最近的坊门一认,就能转到大路上,以最快的速度寻到城门,逃离洛阳。

    半刻钟后,夜色中若隐若现地显出了高高坊门的轮廓。韩素正要翻身从一面屋墙上下来,就见得远处一点火光明明灭灭地蜿蜒了过来。眯眼看去,却是有人提着个灯笼,歪歪扭扭地在走路。虽然因为隔得远,那火光又微弱,因而看不甚清,可光只是凭借气息,韩素也能清楚分辨出,这提灯人身旁分明还伏着一个人。

    又多看得几眼,韩素终于看明白。原来这提灯之人乃是夜间巡街的武侯,他旁边伏着的那人却是个醉鬼,因被那醉鬼拖累,这武侯走路才歪歪扭扭的走不稳当。而那醉酒之人同样穿着武侯的服饰,显然也是一个武侯。

    武侯巡街本是朝廷维护城市安定而推出的一项善举,虽然地方上的武侯中不乏市井无赖,可值此叛军逼进的危难之际,洛阳城中的武侯居然在巡街时深夜醉酒,城中风气之糜烂,可见一斑。

    韩素伏下身形,小心将气息掩藏。

    那提灯的武侯扶着醉酒的武侯,最开始两人都没有说话,可过不多久,那醉酒武侯口中就零零散散地开始吐起了醉语:“图突那……田舍汉!太可笑!太可笑!什么三千儿郎心头血!他以为……他是谁!顶着个怪模怪样的名字就可以装法师?别……别笑死人了!某……某才不给他血!让他找狗要去吧!”

    这醉酒武侯一边说着,一边手脚乱舞,旁边提灯的武侯好不容易扶住他,口中只是苦笑:“孙二你这又是何苦?城守且信他,你我皆是世代生长在洛阳之人,当此危难之际,大好儿郎,不过是洒几滴血……上了战场,难道就不流血?”

    “去……你娘的!”醉酒武侯大怒,一边打着酒嗝一边硬是将这提灯武侯挥开,“心口上开一刀,说是取血,其实是要命!要的还不是你的命!你当然只管说风凉话!什么老子阳气足,生辰八字好,他个田舍汉!秃头儿!老子的命不是给他玩儿的!滚边去吧!”

    提灯的武侯顿时讷讷地不再说话,只是小心跟在那醉酒武侯身旁,也不再去扶他,就随着他一道走三步退两步的,在这夜色中艰难前行。

    韩素听他们对话,虽觉语焉不详,可也能猜个七八。

    原来城守李憕竟请来法师,莫非他以为有法师做法便可成功拒敌守城?

    且不知李憕请来的这位图突法师究竟是真法师,还是假法师,倘若果真是有大法力之人,这洛阳之威或当真可解,倘若只是个招摇撞骗的神棍,那受罪的便不止是那醉酒武侯口中所说的三千儿郎了。

    韩素微蹙了蹙眉,她虽然流落江湖多年,并无太多忧国忧民的心思,可当年跟随在韩重希身旁,耳濡目染尽是家国百姓,天下大任,要说她对安禄山的叛变全无想法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不曾遇到也还罢了,既有遇合,却要她在叛军即将兵临城下之际为一己安危而逃离洛阳,实在与她自小所见所思太过相悖。

    再看那天色,分明是乌云压城,今夜必有一场大雨!

    两个武侯已在踉跄中渐去渐远,韩素轻盈几个起落来到坊门之前,运足目力仔细分辨了一番,才勉强看清,这原来是“宜人坊”。

    洛阳有八大城门,宜人坊与定鼎门之间恰恰只隔了一坊之地,韩素若要出城,只需一刻钟的时间便可去到城墙之下。即便此刻城门看守严密,但以韩素的轻功要想寻个空处无声无息地翻墙出城也不是不能。

    她心中诸般念头闪过,身形却悄然展开,在这夜色中只如一缕捉摸不到的烟云,随风一荡,便轻飘飘往定鼎门的方向而去。

    一路穿街过坊,过不多时,城门处那透亮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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