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渊有珠-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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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知道那个高高在上淡然出尘的长衡真人,在自己小弟子面前是怎样的懦弱和狼狈。他带着伪装出来的疏离和淡漠,再次拒绝了她。
也是最后一次。
遍洒在云山迷倒众人的药,是程滢本来就有的,长衡少时随师父炼丹,意外炼出了这灵药,程滢拜他为师后,他念及她年纪小,就将这药给了她护身。
药力强劲,可随风而散,便是体型巨大的尘鬼闻之,也抵抗不得。
那天晚上程滢用了药,从地牢救出了柳潜,柳潜问她要不要和他一起下山散散心,程滢摇了摇头拒绝了,而后独自一人去了长衡屋舍,她已经很久没有和师父好好的呆在一起了,迷药迷晕了云山上下,他不会再拒绝她,也不会有师叔师兄劝她、阻拦她,她可以安静的陪着他,爱着他。她想,就这一个晚上,等他醒来她会做回他最乖的小弟子。
她没有等到下一个天亮,他也再没有醒来。
尘鬼披了人皮,化身为落难的村民,早早埋伏在云山等待时机。而这个时机,被她亲手送上。
这场血光之灾,惨绝人寰的屠戮,就在她眼前发生了。
多少痴妄,化作乌有。
那晚,程滢被无尽的绝望吞噬,自知再无挽回的余地,拔剑自刎,倒在血泊中。巨大的悔恨怨气,让她的魂魄不能入地府轮回,终化作怨灵随云山仙派沉入地底。
心怀悔恨的又何止她一人?
四千年时光绵延无尽头,程滢困在回忆里不肯走出来,长衡就脱离六道同样化为怨灵陪着她,她成了飘荡在大殿上的一股黑雾,他成了巷尾无血无肉的一副白骨。
是谁负了谁?
幸得上天垂怜,云山仙派的所有记忆都被锁在这方土地,他们还有机会再相见。
长衡送众人离开时,程滢正向大殿走来。
几人站在远处,看程滢噙着笑,提着裙角跑上玉阶,长衡面上些许苦涩慢慢变为淡淡的笑容,他伸手摸了摸程滢的头,乌发从他指缝穿过,情丝细密。
“师父,师兄师姐要去哪里?”程滢转头望见几人,讶然问道。
长衡笑了笑,道:“去他们该去的地方。”
话音弗落,他朝他们一笑。半空中,像有一只手推了他们一下,将众人送往远方。云山亭台楼阁随之陷落,一片一片如燃烧的宣纸,飘扬而起。
火光里,有他们熟悉的身影,还有程滢房中工笔细描的画作,那画上男子含笑弹琴,女子温柔依偎于他身侧,每一张面孔之上都绘着幸福。
白骨之城坍塌在地,无数飞灰转瞬变成金色,莲花盛开又凋谢,花瓣汇成洪流向他们飞来,落在遥光手上变成圆盘的一个碎片。
那是第三块神器。
众人眼中都有喜色,一瞬之后,云泽脸上却是一白,口中连声道:“糟了,白骨之城没了,咱们的肉身呢?”
这时忽有一人插进话来,声音由远及近,道:“在这里。”
几人在灰烬中转头一看,一人背着书篓站在阳光下,冲着诸人招手。
第89章 新的一天()
一行六人重新站在云山脚下;四面有阳光从树叶缝隙间钻入,洒在青草丛上,积聚的怨气已经消失了。幽静的山林中回荡着鸟鸣声,悦耳动听;抹去了此处的悲凉与死寂;一切都恢复了本来模样,只有曾经鲜活的云山仙派被彻底锁进回忆里;不复存在。
苏浔蹲在小路上,低头看着地上的裂痕默然无语,他用手抓起一把土缓缓撒进缝隙中,沅女在他身侧陪着他。
“怨灵得入轮回是好事;不必太过伤怀。”遥光在旁对他道;言语有劝慰之意。安宁几人心中皆是明了,他们这几人;有仙有妖有鬼;都非寻常人;活了一大把年纪;看得生死也多些。唯有苏浔是个实打实的凡人,身为沂山弟子又与这些门派一脉同根,从秀木村到云山,眼见他心事越来越重,然而这些无人能解;只能留他自己慢慢消化。
“云山虽灭;但道心恒存;若他们在天有灵,也当欣慰了。”遥光又这般说了一句。苏浔一怔,似想到什么,眼眸亮了一下,而后重重点头。
是了,云山道法、诸多秘籍都在他手中,他可以带回沂山交给师父,沂山会是丘山,也会是云山。
“多谢仙君。”他挠了挠头发,不好意思的道了句谢,两个酒窝微弯,恢复了往日的少年气。
安宁抿唇,看了看苏浔,又看了看遥光,她怎么觉得无脸仙君越发有师父的派头了,莫不是附身长衡太久,做习惯了?
无脸仙君注意到她的视线,淡淡笑过不提。
“不过话又说回来,最后‘严离’那段,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云泽突地探出头来,用扇子点了他一下,哈哈笑道。
安宁闻言噗嗤一声笑出来,苏浔脸上一红。
云泽扇了几下扇子,道:“啧,等我回了仙界向司命举荐你一番,是个演戏的好苗子。”
这话倒不是平白而论,在云山,为了让程滢相信几人,他们商量以更有说服力的大师兄严离身份引她入局,原本打算让遥光代替,结果苏浔自告奋勇担下了这一重要角色,身份从四弟子换到了大弟子,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苏浔这个“大师兄”在程滢面前演技爆棚了。
可不是要刮目相看么。
苏浔脸上还有点红,咧嘴笑道:“和我在沂山的时候差不多,只不过”大多是他惹师父生气,师弟们跪在门外帮他求情。师父每次都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但从没正经罚过他。
“你师父为什么生气?”安宁问道。
苏浔赧然,咳了一声,道:“因为不好好做功课,还经常带着师弟出去玩。”
众人无语。
苏浔连连摆手道:“以后不会了,我会努力修行的。”自打他发现遥光是个神仙,避世玩闹之心早就消磨了大半,总有意跟在他后面学点东西。
于众人眼中,从他在云山上练功的刻苦程度来看,这话还是可以一信的,只不知他几时能有所成,达到“大师兄”的正常标准。
众人唏嘘有之,感慨有之,倒也难得轻松。
这时忽听旁边传来一声“抱歉”,言语略显突然,众人微怔。
说话的正是站在一侧很久的文澈,将他们拉上来以后,他迟迟缄默,站在树影下黯然出神,众人见他眉间阴郁,也没去问他什么。
此刻他开口,几人大抵知晓他的意思。
最先回应他的是苏浔,道:“你别这么说,进入已亡弟子记忆不得脱身,又不是你愿意的,我也是第一次知道种情之术会产生这样的偏差。”苏浔与他交情不深,但每念及他独自留下和丘山并肩抗敌之事,都心有动容,于是转过头宽慰他道。
文澈摇了摇头,道:“那等危险境地,多一人便多一分力,是我大意了。”他目中满含愧色,叹了一口气。
苏浔道:“没事,都过去了。”
他想了想,又道:“反正有的是机会。”
文澈点头,仿佛心口有块石头落地,向众人一揖,道了声“多谢”,恁的是书生气十足,夹杂着歉意和客气,很是守礼。
云泽扇子在胸前轻扇,浑不在意的笑道:“小事一桩罢了。”遥光亦是面色淡然。
此事确实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几人就此揭过。
云泽接着道:“咱们先回寒元城罢,歇一晚再走。”
众人都觉得主意不错,而且还可以再研究一下神器,保不齐遥光身为太子运气就是好,后面两块神器就在眼前。
云泽打头阵,也不御空,沿着小路慢悠悠往回走,阳光下颇有一番闲情逸致。安宁则悄悄缓了步子和遥光走在最后,她下意识想拉他的衣袖,手伸到半截才想起来他离开记忆,已经没有肉身了,顿了一下又收回去,然后问他道:“咱们离西海还有多远?”
遥光道:“越过一条山脉和一座城就是了。”
安宁对距离没什么概念,这么多年也没去过西海,故而有点惊讶,道:“那岂不是很快了?”
遥光低头望着她神情,笑了笑,道:“嗯,我也觉得太快了。”
安宁耳朵尖一热,这个人真是
“如果神器不在西边,而在其它地方,你要恢复了仙身再去寻么?”
遥光淡淡一笑,道:“西方有神器固然好,若没有也无所谓,三块神器指明方向,恢复仙法后,寻起来更容易。”
安宁点了点头,不禁叹道:“可惜你的肉身找到了,我的内丹依然没踪影。”虽然这颗珠子也不错,但作为妖族没了内丹,在安全感上就差了些,况且听云泽说这珠子以前是放在天帝那里的。
遥光以为她担心珠子被天帝收去,就道:“我将珠子要来便是,魔族溃散,已是无主之物。”
安宁点头,好像她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第90章 神器之疑()
天光转暗时;一行人重新进入城中,偌大的寒元城只剩个壳子,一片死寂,连个过路人都没有;按云泽所言,不能在此地待太久;压抑过甚,容易疯。
待于客栈安顿下来;云泽自去寻酒喝,其他人则围桌而坐商议正事。
所谓正事不过神器一桩罢了,他们手中既有了三块,想必后两块找起来要容易得多。
金色的光芒像满溢的湖水漫过头顶,几人一眨不眨的望着被光包裹的神器,等待新的线索;然而神器的光芒持续了一阵;就如长鲸吸水般消失了;并未像之前见过的那般分出一条金线指引方向。众人同是一怔,苏浔揉了揉眼睛;几乎趴到桌子上;生怕看错了。
遥光蹙了下眉,又试了两次,依然如此。
这就很尴尬了。
云泽抓着酒葫芦回来的时候;正看到几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的模样;便问道:“有什么结果?”
苏浔左右看了一遭,发现身边人表情无甚不同,于是颇为奇怪的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神器坏掉了,还是神器本就只有三块,他们误会了?
云泽大体猜到是神器掉了链子,口中“啧”了一声。
一旁的遥光神色倒是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他手指微弯在神器的暗纹上摩挲了几下,眼眸深邃,似若有所思。
“不是说神器遗落凡间,仙界是知道其方位的么?”安宁觉着几人反应略有古怪,便问了一句。按理说,哪怕没有神器指引,他们这几个神仙应该也知晓神器大致位置,离山和妖城便是如此。
怎料云泽扇着扇子,挑了挑眉却道:“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安宁和苏浔看向他。
“这么多年,仙界只有这三块神器的消息,另外两块是怎么也找不到。”云泽道。
安宁听得诧异,道:“所以你们将希望寄于这三块神器?”
云泽点了点头,叹道:“不错,原想着三块都到手了,定有找全五块的可能,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
安宁怔了怔,转头看向遥光,不免心生感慨,思量着寻神器之事当真一波三折,开局一句话,过程全靠蒙,也不知诸神是不是在坑仙界,又或连着六界一并坑了,竟连个线索都要埋进土堆子,等闲挖不出。
眼看事情陷入僵局,忽听遥光开口,对着苏浔道:“阿浔,你师父可曾对你说过沂山有何灵脉法宝?”
苏浔正盯着神器出神,闻言一愣,皱着眉仔细想了一遍,道:“没听说过。”
而后又疑惑道:“仙君为何这样问?”
“咦?”云泽眼中却是一亮,合上扇子,在手心滚了滚,道,“这话说得不错。但凡创派,总要选个好去处,创派祖师天赋异禀者居多,若勘到灵脉,于后世弟子有益,必然就选定那处立足,你想想是也不是?”
确实有几分道理,离山、丘山和云山都是这么建起来的,神器自生灵力深埋于山脉间,恰巧这几个门派都离神器不远,想来是感知到了一二不同才定下的。
苏浔愣了半晌,依然摇头道:“我师父从小抚养我长大,他还没建沂山派的时候,我们就相依为命了,我没听他说过沂山有什么特别的。”
“那你师父为何会选沂山?”安宁道。
苏浔道:“师父说那是他的家乡。”言毕,又转去问沅女有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沅女亦是摇头否认。
几人听完默然无语,这理由其实也说得过去,只可惜第四块神器真如石沉大海一般,一点线索都没有了。
众人之间气压低沉,临散去,云泽叹了一回气,将手里的酒葫芦递给遥光,道:“要不要来一口?”听他的语气,大约觉得太子殿下很需要借酒消愁
不过眼下,太子殿下失了肉身,连消愁的机会都是没有的。遥光扫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径直飘上楼去了,安宁也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