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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4章

希声-第3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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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禅找到了一根大棒,一根鲜血染就的大棒。

    原来是,呼巴老兄的棒子丢了,这里很危险,无禅要给他送回去。

    然后找到方殷大哥,三个人一起走。

    回家。

    无禅也知道,无禅无力改变这一切,无禅也知道,无禅不属于这里。

    说上一句罪过罪过,无禅漫无目的走着,念上一句阿弥陀佛,无禅忽然就看到了——

    哈!

    是非?对错?佛说要人一心向善,方殷大哥在做什么?

    人性?兽性?众生平等何曾有过,谁个不是人面兽心?

    无名业火轰然发作,信念的崩坏只在瞬间,无禅不想再问为什么,无禅也不想再知道答案。

    够了。

    一念智绝的不止无禅,呼巴次楞并不孤单,在这猩红惨白掺杂冰冷狂热共作的杀场之中,每一个人都是野兽。没有人是自己人,无禅也不属于任何一方,那么既然要打既然要杀那么就一起来,无禅就给你们一个痛快。双目终现一抹狂热,内心有物蠢蠢欲动。一切身外物,尽皆是拘束。善的花朵已然凋谢,恶的萌芽破土而出:“呼——”

    无禅红着眼,抡着大棒,就像呼巴次楞一样,冲向了死亡。

    与生俱来的是两颗种子。善与恶总是同时存在,就像光明与黑暗,此消,彼涨。

    所知是盾,所见是矛,再坚实的盾牌也禁受不住无休无止地穿刺,无禅久久苦苦压抑而不自觉。刺穿就在此时。

    这就是知见障。

    剥去所有伪装,说来也是寻常,神经的刺激是有一个极限的点,突破这个点。任何人都会疯。

    一个死了的呼巴次楞,换来一个疯了的无禅。

    枪刺一条线,棒扫一大片。呼巴次楞是一只扑入狼群的虎,无禅才是一头扑入羊群的狼。任他来得千军万马,一棒挥出扫到天上,无禅以双手持棒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抡,成疯魔,转陀螺,此非度佛棍。一样度神佛!大棒呜呜狂啸,血雨腥风大作,滔天的杀意来得是毫无征兆,隆景军西凉军双方人马一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人是一片一片地死,马是一片一片地死,不一时一条粗大的精钢棒已化作一条更粗更大的血**,血肉肚肠模糊一处,正是分明十色五光——

    大千世界,岂独黑白?

    谁个围杀野兽?谁个人神共愤?来来来,也教无禅看一看,又如何!无禅不是呼巴次楞,若以无禅之力,一人即可将这千军万马尽数屠杀!无禅没有杀过人,但只短短一时成百上千的人已然死于无禅棒下,无禅是不容近身出手也毫不留情,无禅终于大开杀戒!成百上千的人,成百上千的马,其后就是成千上万的人马,其后就是数十万的人上百万的人马,无禅不会停手,只要无禅还有力气——

    无禅最不缺的就是力气。

    无人可以阻挡,只有望风而逃,然而无数人马蚁般密集,躲避不及又自相践踏,小僧无禅大发神威,疯僧无禅化作杀神,终将这一幕杀戮大戏演至高氵朝!死了多少人,无禅不知道,伤了多少人,无禅不知道,反正无禅已经被呼巴老兄附体了,无禅什么都不知道,这一次无禅本就不该来。西凉军在溃逃,隆景军在溃逃,小小的死神大大的杀器使得在场所有人一齐崩溃,所有人亡命奔逃的时候心里也同样只有一个念头,这一次本就不该来——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无禅已经成魔,无人可以制得,就在所有人四散而逃的时候,毗湿奴神冲了上去!

    是的,该结束了。

    当然毗湿奴神只是一个笑话,杀得正爽的无禅又管他是谁个,便就一棒扫飞,正好报仇雪恨:“当!”

    是墨练取了呼巴次楞的命,是钧天救了方殷的命,这很好。

    方殷再一次扑了过去,无禅的眼神已涣散,无禅的皮肉炸开了,祸患由内而外——

    走火入魔!散功之兆!

    “杀啊!杀啊!杀啊!杀!”四下尽涤一空,无禅浑然不觉,无禅一人疯狂地挥舞着大棒而四面八方数十万人驻马齐观,隆景军在东,西凉军在西:“啊————————————————————————————————————————————”

    一声尖叫刺破了天,牡丹赶到之时,杀戮已然停止。

    只见得平地云雾起,滚滚尘霾喧嚣其上,其间一个血人,犹自狂乱作舞:“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方殷飞了回来:“不!”

    叫声戛然而止。

    牡丹冲了过去,也是忘了一切。

    迎接她的下场只有一个,一般扫飞,无禅无知无觉,已由现实杀入梦境:“好热!好热!好热啊!”

    牡丹不是方殷,牡丹会给他一棒扫死,成为丧命于无禅棒底的万千冤魂其中的一个:“啊!”

    方殷救援不及,任何人也是不及救援:“呀呀!”

    悲剧发生了。

    若非青云,悲剧就发生了,青云风一般赶至云一般落定在牡丹身前:“滚开!死马!”

    牡丹就是这样不知死活,青云将她一头顶翻:“哎呀呀!”

    其后一个和尚,有名白衣菩萨。

    这一次无禅之所以会来,完全就是灵秀的主意,灵秀疯过了,也该无禅疯一疯了:“阿弥陀佛——”

    “花和尚!花和尚!”方殷扑倒在地,泪水长流:“你快救救他!救救他!”

    “魔意已入心,灵秀救不得。”灵秀淡淡道。

    “他会死的!你是他是师父!他会死的!”方殷语无伦次,十万火急:“死了死了!走火入魔!”

    “便就由他。”灵秀出奇平静,看过一眼,竟是笑了。

    “由他?去死?”这一笑,方殷险些也如无禅一般,当场给他刺激疯了:“有病罢你!”

    佛曰:不可说。

    四面八方合围之下,一个大圆再次现身,其间尸山血海,正中一个疯僧。

    “你可听得?你可见得?”灵秀信手指过,便将禅机道破:“便就佛也沉浮苦海,岂容一人独善其身?”

    死去的人不曾听得,尸山尚有万人哭嚎,活着的人可以见得,血海之中一人狂舞。

    大圆之中有小圆,那是一处空地,那是活佛倒下去的地方。

    活佛还在睡着,摩罗还在坐着。

    离得并不远。

    方殷不明白。

    “活佛不来,这里会死更多的人。”灵秀说道:“无禅不杀,这里会死更多的人。”

    “无禅!无禅!”方殷不明白,无禅也要死了:“呜啊啊——”

    “佛不度人,惟人自度,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他却还在这里,红口白牙说那废话:“所见坏空种种,不过肉身皮囊,方施主,你又着相了。”

    灵秀说得不错,无禅在斩心魔:“啊啊啊啊啊啊啊——”

    “无禅!”着相便就着相,方殷也已疯了,又一次不顾一切冲了过去!

    异变已生。

    千条血箭激射,伴以万道金光,云雾尘霾尽去,佛祖当头棒喝:“杀!”

    终是一声惊天大吼,疯狂的大棒止于无禅的额头,无禅可以扫荡这一切无禅可以打破这天地无禅不可以打败另一个自己——

    无禅轰然倒地!

    妙!妙!妙!不以观止,不以禅定,不以无有,不以空明。

    金丹得破,观自在佛。

八十二 不来也来() 
大至天地乾宇,小至一沙一尘,任何个体的消亡都是过度使用的结果。

    有灵有识也好,无知无觉也罢,有生即有灭,有始即有终,故而万事万物并无永恒一说,就如同世间没有真正的圆满。

    小小画出一个圆圈,又将几千只蚁兵困在里面,指派其列队厮杀。

    城中一隅,无人驻足。

    人们都在谈论着前日里城西的那一场大战,鼓舞振奋有之,激动雀跃有之,饱含热泪有之,扼腕叹息有之。

    总之,战争结束了。

    西凉已然撤军,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五十万人马折了近半。

    乌努王死于乱军之中,当时许多人都看到了,他是死于神僧的神棍之下。

    或说疯僧的疯棒之下。

    无论如何,这是一场大大的胜利,分明就是几个神级的大人物左右了战局,此时人们口中都在传诵着几个名字。

    包括方殷。

    死去的呼巴次楞被重伤的活佛带走了,只留下一个摩罗。

    摩罗说,活佛要将他葬在大雪山里,冰崖之上,神圣的红莲花下。

    摩罗说,我之所以会留下来,也是活佛的意思。

    是在傍晚,军营之中,这三天两夜方殷一直没有合眼,方殷一直守在无禅身边。

    龙真来过,这一次是无禅,陷入沉睡之中。

    金丹破灭,内力全失,身心俱损,丧失意识,这就是灵秀神医为无禅和尚作出的诊断。

    简单来说,就是植物人了。

    无禅直挺挺躺在床上,浑身上下给人包扎得如同一个粽子,只余两只鼻孔呼吸。

    呼吸也是若有若无。

    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包括一个人的潜能,无禅挥棒之时棒棒重若万钧。非但自身的铜皮铁骨无法承受,无穷无尽的索取乃至压榨之下那一颗神奇的金丹也是承受不住。所以会崩溃,所以会毁坏,金丹自有立时自有破时,金刚不坏功修至第七重大圆满境界的时候就是金丹化无,神功有成。但时机未至,无禅强取豪夺欲求不满。终使得金丹瞬间爆炸能量迸发——

    无禅没有他的方殷大哥命好,没有人给他重塑金身。所以无禅只能靠自己了。其间万分凶险,险些形神俱灭,尤其后来,到了最后,无禅完全就是在和自己战斗。事实就是一是一,二是二,没有人能够战胜自己,所有妄图战胜自己的人都只有一个下场,精神分裂。无禅的选择就是将二一棍打回原形,有心也好无意也好。反正就是当头一棒。强以当头棒喝,落得满头大包,真正能够使人顿悟的不是棒喝之棒也不是棒喝之喝,而是棒喝之意。

    善哉善哉,阿弥陀佛!

    斗室之中只有三人。方殷,无禅,还有摩罗。

    可怜一个老实孩子,到头落得满手血腥,这都是灵秀造的孽,牡丹拿着鸟铳去找他算帐了,天下第一母老虎暴怒之下,灵秀和尚断无生还之理。爱也不得,恨也不得,无禅同样打死打伤打残了许多隆景将士,任何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这是一个血淋淋的事实。好在无禅无知无觉,但在无禅醒来的时候最大的危机才会降至——

    却教他,如何面对这一切。

    苍白的脸,红肿的眼,流泪的烛,死一般寂。

    方殷心情不好,或说极度糟糕,这几天方殷不和任何人说话,不吃不喝死守枯坐,一句话也不说。死去的人不会痛苦,活着的人饱受折磨,还是一位哲人说得好:惟有死者方可看到战争结束。极度疲倦之下,仍是自我惩罚,当然脑子受到强烈刺激的也有方殷,方殷终于明白了活佛所说的话,是多么地有道理。

    其实人与禽兽最大的区别就是:人总是会思考这样那样的道理,然后做出这样那样的选择。所以痛苦啊,所以纠结啊,所以悔得肠子都烂掉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当然不该来,原本是个错,可惜没有一个机会重新来过,这又教方道士情何以堪?当然无论来与不来,原本都是一个结果,世间若无毗湿奴神,呼巴次楞谁来解脱?

    乱了,凌乱,方殷终于坚持不住了。

    在伏在床边沉沉睡去之间,方殷干瞪着一双失去神采的眼,还是问了摩罗一句。

    为什么。

    摩罗是一个智者,一句话就是所有答案:若这种种你可预见,此番你是来也不来?陀迦落所预见的,只是未来一个一个又一个的片段,无论陀迦落是人是神也只能活在当下,作为一个见证者。而未来是有无限可能,因此活佛的话不可尽信,就说世事如棋,那么每一个人都可以是改变结果的那一颗棋子,无限可能无限结果。

    而这,只是其中之一。

    城西。

    血已凝固,寒风凄楚,残阳之中白发隐没,道道身影何其萧索。

    二位老人,也在见证着这历史的时刻。

    赤地化为焦土,尸骨焚于烈火,同生共死怎分善恶,是非又由谁来评说。

    声声叹息,老夫子可是真个伤到了心,声声咳嗽,老将军又一次咳出了血。明明知道这一切是会发生,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果。纵然生死早看淡,生离死别又怎忍得,哭了,哭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可以想见来日那无数悲恸万分的时刻。暮色之中,许许多多隆景将士陪伴在二位老人身侧,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笑,每一个人的心头都是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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