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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希声-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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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此时,一声怒喝骤然响起,旋即一人飞落场中,直身而立。袁世赵本怔了怔,收剑齐声大叫:“师父……”话音未落,那人挥起手臂,咚咚一人赏一暴栗,怒斥道:“都甚么时辰了,还在这里胡闹!”两小道抱头惨叫,小方子捧腹大笑。

    这是一个老道。黑色道巾,青灰道袍,四五十岁,说老不老。此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依稀之中眉目难辨,只见长长一张马脸。两小道脑门儿疼痛,心中冤屈,强忍泪水张口便待细细分说……不由分说!那道人抬手啪啪又是两个暴栗送过,一人一个。两小道失声痛哭,一时垂头丧气,威风全无。

    教训得有理,须怪不得道长脾气暴躁。吃饭丢了俩,正数少一双,倒查差一对儿。左等右等,迟迟不归,心中生气,此为者一;再者心里担忧,吃不下饭,饿肚子的不只徒弟,气上加气;三者出门问责,又见两弟子打架斗殴,以多欺少,连家伙都动上了,实在有辱门风,已是气急;尤其是师父来了,不知赶紧低头认错,竟敢还口辩解,终于气急败坏——这几下算是轻的了,回去还得打板子!道长余怒未消,心里计较一番,上前微一揖手:“贫道吕长廉,未知小居士何事登门?”

    “不过一个小孩子罢了,应付走了完事,怎会这般麻烦?想是这一双弟子太过不争气……”吕长廉目注山外来客,心中暗自叹息。小方子呆呆看着他半晌,低声嘀咕道:“驴长脸?这名字起得正好儿。”吕长廉闻言一怔:“你,你说的什么……”一旁袁世心里大为奇怪,扭头悄声道:“师兄,他怎知咱师父外号儿?”赵本掩口偷笑,心说谁知道。

    人如其名,脸如其号,别人知不道,自己不知道。自是弟子不敢讲,师长不能说,小子一上山,立时被揭穿。好话不说二遍,小方子见他没听清,忙道:“道长,我是来找人的!那两个小道士上来就连打带骂,动手动脚,实在是太欺负人了!我才……这事儿可不怨我!”吕长廉长出一口气,辑手道:“无上天尊——原来如此,委屈小居士了!只怪贫道平日里疏于管教,才害得上清失了待客之道,望小居士海涵。”小方子叹一口气,摇头道:“算了!大人不计小人过,看你老驴面子上,我就忍了。”吕长廉不知他话里藏针,连连点头:“小居士心地仁善,贫道在此谢过。未知……”

    旁边两个小道直听得目瞪口呆,心道这小子当真可恶之至,竟敢恶人先告状!二人互视一眼,齐声叫道:“师父,别听他胡说,他……”吕长廉闻声转头,断喝道:“放肆!胡乱插口,恁没规矩,回去再找你俩算帐!”说罢狠狠瞪二人一眼,皱眉回过头去。两小道自知师父脾性,见状无奈低头,心里连呼倒霉!吕长廉微笑续道:“未知小居士今日来我上清,所为何事?”小方子满意道:“你这人不错!我跟你说,我是来找那个木……”话没说完,对面师徒三人已是悚然一惊,齐齐注目,屏气凝神。

    “木头人。”

    木头人?木头人?木头人?大小三道士一般惊异,同样茫然。两小道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吕道长一张马脸愈发长了,皱眉道:“贫道身在上清三十余载,从未听说过此人,小居士,你怕是找错地方……”

    “没错儿!你们老大,就是了!”小方子不耐道。叫花老大小方子,杂毛老大木头人,老大找老大,木头对木头,没错儿!

    ——沐师兄?沐师叔?沐师叔?师徒同时恍然,心中各自惊疑不定!上清掌教沐长天,那是本门之首,又是何等身份?这人小小年纪,又怎会……吕长廉拉长长脸,沉声道:“小居士,你可识得我门掌教?”

    “不认识。”小方子实话实说。吕长廉脸拉得更长,低喝道:“入我山门,可有拜帖?”小方子挠头道:“没有。”吕长廉板起长脸,转身吩咐道:“袁世赵本,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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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天生地对() 
希声;三 天生地对

    “送客?天都黑了,往哪儿送?送到老虎嘴巴里?不妙不妙……”眼见那长脸道长转身便走,两道童凶神恶煞般扑过来,小方子急忙叫道:“慢着!是老薛让我来的,让我来找那个木……和他讲,呃……”

    “且住。濠奿榛尚”吕长廉低喝一声,转过身来,犹疑道:“老薛是哪个?”小方子道:“薛万里。”

    “送客。”吕长廉摇着头转过身去。袁世赵本应声而上,一左一右挟住,小方子连连大叫:“你这老道真没见识,那可是个有名的人!英雄好汉,可比常山赵子龙!那一脸大胡子,可威风神气了……”吕长廉闻言又转过身,叹道:“贫道不管他是谁人,你说有事告知我门掌教,此言可是为真?”小方子连连点头:“真的,真的!”赵本哼道:“师父,这人十分狡猾,我看他是骗人!”袁世连声称是,一脸不屑。小方子气道:“不信拉倒!这点事儿还用骗人么?你们几个小道老道没见识,又不长眼,哼!甚么上清下清,当本大侠稀罕么?”

    此言一出,两小道登时怒不可遏,二话不说架了便走,恨不得将这泼皮无赖扔到山下!小方子连叫带骂,一时脑羞成怒却也无法。吕长廉长叹一声,道:“说得也是,松开他罢!此事虽不大,我上清却容不得他人小觑!是真是假,见过掌教自有分晓。”小方子揉着酸痛的肩窝,怒视左右各一眼,俯身收拾好行囊,大摇大摆向大门走去——

    短昼已尽,长夜方来。不知何时,大门上角挑起一双灯笼,其色青白,熠熠生辉。光影相映之处,门楣三个大字——玉清宫。少年一脚迈入门坎,闷头疾行,既不顾身后呼唤连连,也不看左右房舍重重。吕长廉追上两步,皱眉道:“你这孩子,怎地如此急躁?哎!也罢,一路前行,便可至议事大厅。”

    一路向前,穿廊过院。四面有人,小道老道,八方有屋,高房低房。草木成片,影影绰绰,灯笼无数,昏昏黄黄。无趣无趣,没有甚么可以看;荒唐荒唐,少年不识大阵仗。

    沧海化桑田,大地生群山。此为北方道教胜地,香火传承之所,山外改朝换代,惟此长盛不衰。上清宫建成伊始便是工程浩大,及至历代无数工匠修葺改造,方见今日鼎盛规模。亭台楼阁数百,道众逾千,若逢重大斋醮节日,香客游人穿流如梭,密集若蚁。上清一脉传世已千年,其人其事不胜数,单这屋舍便可见一斑。

    不过阵势再大,也是大同小异。小方子不乐意看屋子,也没心情看道士,直直前行,不一时到了主殿。大殿琉璃盖顶,斗拱飞檐,耸于霭霭暮色之中,更显雄伟庄严。殿门洞开,其内灯火通明,烟气缭绕,三清圣像难睹全貌,薰薰香气沁人心脾——到了!小方子心说一句,抬脚就往里走。吕长廉见状忙一把拉住,笑道:“小居士,不是这里。”旋即当先带路,示意小方子随其而行。

    “你不说直着走么?瞎子指道儿!”小方子低声嘟囔一句跟了上去。少时绕过大殿,穿过小院,前方又见一殿。此殿端端正正,平平常常,里外宽大明亮,却是门户紧闭,现出几分神秘。门前阶上四名年轻道士直身肃目抱剑而立——吕长廉远远止步,转身道:“小居士,你且在此稍候。”说罢目视后方又道:“袁世赵本,你二人先回去。”二徒应声离去,师父转身复行。行了几步,皱眉转身,却见小居士紧紧跟随,寸步不离。吕长廉气道:“你这……不是叫你等着么!”小方子哼道:“你管不着,我乐意!”

    “这孩子当真没有教养,也不知是什么来路。”吕长廉暗叹一句,转过身去。片刻行至殿门前,一道士迎上行礼,悄声问道:“吕师叔,何事来此?”吕长廉低声道:“沐掌教可在?”那道士点了点头,悄声道:“掌教师叔正与诸长老商议天腊祭祖一事。”吕长廉松了口气,低声又道:“存英,你去通报一声……”只见二人窃窃私语,那长脸道长面色焦急,语声含混不清;那年轻道士一脸为难,低语连说带比。小方子颇为不耐,大喝一声:“喂!你俩说甚么了?鬼头鬼脑的!”

    “噤声!”

    五道齐声低喝,怒目而视。小方子哼了一声,又叫道:“快进去叫人,就说本……”话没说完,口鼻猛然一窒,愕然间眼前一张长脸伸过来,面色紧张:“小居士,此处是本门议事重地,不可喧哗!”

    半晌,吕长廉见他老老实实似有所悟,便放开手:“小居士莫急,待……”小方子喘一口气,跳上前大叫道:“放屁!甚么种地锄地?我偏……”叫声甫起便落,自是前面口鼻又给后面大手封住,左右更多了四柄寒气逼人的长剑。小方子无名火起,登时不管不顾,手脚连连挣扎。几名道士又惊又怒,心道一生从未见过如此顽劣不堪的人物,这人小小年纪便已如此,长大那还了得?

    夜阑人不静,小居士虽已受制,老道士终被惊动。一老道推门出来,喝道:“何人在此喧闹?不成体统!”几道撤身收剑,恭然行礼:“师叔、师叔祖。”

    “师叔祖?果然!老得都掉牙了……”小方子眼看那老道白发苍苍,满脸皱纹,一时新奇不已。传说中的高人都是这般模样,看着挺老迈,实际很历害!这叫做真人不露相,老马会吃草……老道长尚不知他从这儿胡思乱想,扫过一眼,心中已猜了个**不离十。随后不发一言,慢慢转身,抬腿进门——

    这就走了?小方子连忙叫道:“老道,我找木……”

    “放肆!”几道断喝一声,面色愤慨。那老道并不理睬,缓缓转过身,轻轻关上门。高人都是这般,眼睛长在脑袋上面!小方子气冲冲道:“瞧不起人么?哼!我可是大侠客薛万里的朋友!到时候儿……”

    门关上了。

    小方子又气又急,心道死老薛果然吹牛皮,将自己哄骗过来受这闲气!只一转念,砰一声巨响,殿门洞开,一人冲至身前,急风暴雨般吼道:“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语声快如连珠,震若雷鸣!小方子只觉耳中嗡然作响,一时愣住——

    眼前这人身形高大,长方脸,蓄短髭,一双虎目顾盼有神……不及细看,耳畔几名道人已是恭声开口:掌教师兄、掌教师叔——胸中猛一跳,满心欢喜道:“哎哟,可找着你拉!哈哈哈哈!”此人便是木头人,老薛果然没吹牛,掌教又怎样?一报名号应声而出!小方子喜悦正自措词,那人已是连声催促急不可耐……

    这人是个急性子。小方子摇了摇头,说道:“薛万里让我来找你,他说,呃……”沐掌教一把扯过他:“进来说话。吕师弟,你也进来。”果然是个急性子。小方子糊里糊涂未及再说,双足已落入殿门之内——

    大殿青石铺地,高柱悬梁,气派堂皇。再一时晕头转向还没细看,两脚已落至众人身前。檀木宽椅九把,四四相对,居中者一。沐掌教松开手快步上前,大马金刀往中间一坐,笑道:“道爷事急,旁事容后再议。”道爷?有这么叫自个儿的么……小方子见状一愣,茫然四顾——

    左首坐着四个白头发老道,面色含怒;右首坐了四个半老不老道,不动声色;那长脸道长直直立于一老道身后,表情尴尬;木头人俨然端坐,旁若无人。方才出来那老道清咳一声,开口道:“长天,你怎总是这般言行无状?作为一教之首,如何服众?”木头人笑道:“文师叔教训得是,长天下次注意。”那老道叹一口气,摇头道:“这话师叔以前听了九百回了,这次是——”木头人嘿嘿一乐,闭口不言。老道又道:“长天,古语有云,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作为……”

    “九百加一回!这个我知道哈哈……”小方子得意道。众道齐齐看他一眼,纷纷叹气。那老道怒道:“长天,你怎把他带进来了?胡闹胡闹,成何体统!”沐长天挠了挠头,正色道:“师叔不知,此人与我教大有渊源,万不可轻视!”老道长皱眉道:“竟有此事?看他小小年纪,又怎会……你说说看。”沐长天肃然道:“他是我多年老友的朋友,我是本教的掌教,源远流长,自当重视!”

    便这一点皮毛关系,也给他讲得郑重无比。这人装腔作势,谈笑风生,却与那老薛有几分神似!小方了不由一时心花怒放,暗暗欢喜。众道长见怪不怪,各自无语。那老道叹一口气,正待再细细分说,旁边一老道抢先道:“无上天尊——长天,你速速理清此事,我等还有事务相商。”这老道童颜鹤发,面色红润,身后一张长脸默不作声。沐长天点头道:“白师叔说的是,待长天问过他,不过两三句话的事。”两三句话?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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