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周狂歌-第9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石台上,牧岱的话音落下后,刘长青和释妙隆默然相视,都是有些被说蒙的样子。
汤行远却是面带讥嘲,跪坐在筵席上,不客气的对牧岱道:“这位梅堂的学弟,我看你是认知不足,理解有差。正所谓志存高远,圣人高于人,是吾辈读书人的榜样,圣人有最高尚的品德,在我们学习圣人之道的过程中,自然也就把人修的好了,你怎么能将学习圣人称之为好高骛远呢?古往今来,诸多名儒以圣人为榜样,向圣人看齐,你也要说他们是好高骛远么?”
牧岱道:“那些以圣人为榜样的名儒,多是对正道有所体悟,他们通晓了做人的道理,并能以此行持,如此把人做的好了,自然会像更高的圣人看齐,而常人的见识行持远不及那些名儒,却要学他们来竖立一个过高的榜样,这怎能不是好高骛远呢?”
“你…”汤行远一时语塞,指着牧岱气得牙关紧咬,一旁坐在矮案后负责记录的儒生轻咳了一声,汤行远听了这声咳,自知失态,忙收手坐的端正,眯着眼,眼珠一转,又道:“学弟,照你的意思,对我吾等来说,明德便该是把人做好,那敢问学弟,要怎么样才能把人做好呢?难不城你先前说的‘依正道行持’,就算把人做好了?这未免也太笼统了吧,学圣、修仙、证佛都是正道,你所谓的正道又是什么呢?”
牧岱眉头微皱,道:“在下所言的正道,是做人的正道。”
“那你这做人的正道是什么呢?哦~学弟你先别说,让我来猜猜,你来自梅堂,肯定要说梅堂的儒气道理了,可我想提醒你,梅堂教你的那是做儒者的道理,而这世间可不止儒一家,你若用儒者的道理来给做人的正道下定义,那刘道长同样可以用道家法论来给做人的正道下定义,佛家亦如是,那大家对这做人的正道各执一词,岂非又回到之前的话题上?”
汤行远含笑出言,信心十足,他说的这番话就是要把牧岱的话给堵死,在汤行远看来,牧岱不过十八九岁,所学的知识都来自于梅堂,他能说的道理定然摆脱不了梅堂的儒者儒气理论,只要自己先一步阐明不能用儒者的道理来解释,那牧岱便无法开口作答。
而事实也正如汤行远所料,在他说完这番话后,牧岱眉头紧皱,张了张口,似乎不知如何反驳,凝噎了片刻,终是没说出话来,低头哑然无言。
台下众人俱是瞧的清楚,大都在想这牧岱虽有气魄见解,但终归太过年轻,想的不够周到。
那虎背熊腰的老者便是如此认为,他身旁的女孩摇着头,看向牧岱的目光发生了变化,那神情像是在说:“看来这家伙不太行。”
而和牧岱一同来法场的那十几名大学班的弟子此刻俱是面色失望,很显然,他们把牧岱当成了他们这个集体中的老大,且对于这个老大他们非常的有信心,可现下牧岱却无言以对的落败了,这让他们感到非常沮丧。
又等了片刻,牧岱仍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汤行远面露得色,已是胜券在握。
台下的礼部主事见状,正要走上台宣布让牧岱下场,不想就在这时,台下忽而站起一人,昂然微笑,快步朝他走了过来。
“请问我是否可以上台替牧岱学长论答?”
一声脆然话语,礼部主事低头看去,却见眼前一个孩子,白俊灵秀,同样穿着梅堂的儒风袍。
“你?”
“怎么?不行么?”
“可以是可以,但你这么小…”
“有年纪小不能上台的规定么?”
“这…”礼部主事面色迟疑,终是道:“好吧,说你的来历姓名。”
“穆武书院梅堂卢秀。”
这说话者正是卢秀,先前他在台下看牧岱和汤行远说话,以为牧岱志在必得,可不想汤行远说话绕了个弯,竟然把牧岱就这么绕进去了,他实在看不过,且心下认为这是一个锻炼自己的机会,有意想看看自己能不能搞的过这个汤行远,因此便毫不犹豫的行了出来,请求上台论法。
卢秀的行动自然被台下很多人瞧在眼里,那些人见卢秀五六岁大的年纪竟敢申请上台参与争论,无不是面带讥笑,暗道这是哪家不懂事的孩子,竟敢上台造次,暗自摇头间,许多人已是期待卢秀等会在台上出丑后,如何灰溜溜的跑下台了。
而台下和卢秀同客栈的那十几名梅堂大学班的弟子见卢秀竟敢上台,无不是吃了一惊,都在想这习道班的学弟莫不是害了失心疯?是吃了豹子胆吗,竟敢上台论法?不觉间,想到卢秀曾经说过的智勇仁,又都轻笑出声,俱是觉得卢秀在梅堂蒙混了点名头,变得狂妄自大,成了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鬼了。
在卢秀报过姓名后,礼部主事当即上台宣布,高喝了一声:“穆武书院梅堂卢秀上台论法!”
第161章 明德 正道 儒道()
礼部主事说过话,众目睽睽之下卢秀走上台去,全场哗然。
台下那体形健壮的半百老者见卢秀上场,微微皱眉,觉得这三教法会太过儿戏,怎能容这么小的孩子上台胡闹,他身旁的女孩盯着卢秀白俊的面颊望,面上露出好奇的神色。
台上汤行远、刘长青,释妙隆,还有周围负责记录、研墨的六名三教子弟,俱是面色诧然的看着走上台的卢秀,一旁的牧岱也是眉头皱起,露出一副惊疑的模样。
卢秀对着台上诸人一一行礼,汤行远已是失笑出声,看着卢秀身上的梅堂儒风袍,抬手指向牧岱,对卢秀道:“你是来帮他的?”
“不是。”卢秀轻言说着,道:“不过我可以替他回答你的问题。”
“就凭你?”汤行远笑出声来,道:“你们梅堂想出风头也要找点上得了台面的人来呀,派一个孩子上台,真是有失体统,难不成诺大的梅堂,没人了么?”
牧岱脸色难看,冷眼朝卢秀望来,卢秀神态自若,笑道:“连我一个梅堂习道班的弟子都能回答你的问题,又何须劳驾其它梅堂学长?”汤行远指着牧岱道:“哦?那他不是你的学长?他还需要你来帮忙?”卢秀道:“我说了,我不是来帮他的,我是来替他回答你的问题的,我想以牧岱学长的水平,肯定是能答上来的,只不牧岱学长觉得回答你那简单的问题太掉身份,所以由我上来替他答。”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
‘鬼’字还没说出口,后方负责记载的儒生再次轻咳,汤行远立马顿声,深吸气道:“好,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答,来,请你回答吧,什么是做人的正道?”
卢秀话音和缓,微笑道:“儒,便是做人的正道。”
牧岱眉头皱起,汤行远呵呵冷笑:“我还以为有什么高见,搞了半天,还是说回来了,那若刘道长和妙隆法师以道家和佛家的法义来定义做人的正道,你又该怎么说?”
卢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面带微笑的看向刘长青,道:“请问道长如何定义?”
刘长青沉吟道:“无为无争,才是做人的正道。”
卢秀再看向释妙隆:“法师呢?”
“发菩提心,普度众生,才是做人的正道。”
闻得此言,牧岱眉头紧皱,汤行远面泛冷笑:“怎么样?各家有各家之言,我虽是儒生,但为儒者要心胸宽广,我不会在法理上偏袒儒教,你所谓的‘儒是做人的正道’,也不过是一家之言,怎么能将之定义为做人的正道呢?”
卢秀没理睬汤行远,只对刘长青道:“道长,请问您无为无争,是为了做人,还是为了成仙呢?”
“这……”刘长青蹙眉难言。
卢秀又对释妙隆道:“法师,您发菩提心,是为了做人,还是为了成佛呢?”
“当然是为了成佛!”释妙隆斩钉截铁的回答:“发菩提心救度众生,便是为了让众生脱离娑婆,不再入轮回苦道,怎可能为了做人而发菩提心呢?岂不成了笑话!”
这番回答落下,汤行远蓦然想到了什么,瞠目结舌,牧岱眉头舒展,已是惊然醒悟。
卢秀面上带笑的道:“所以说,道家求的是仙道,佛家求的是佛道,二教如何能定义做人的正道呢?那我说的再通俗点,道家佛家都不想做人,那么请问诸位,这两家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讨论做人的正道呢?”
全场鸦雀无声。
牧岱眼中放光的看着卢秀,汤行远面色难看,刘长青和释妙隆显得面色不安。
台下,礼部尚书面色讶然,他先前以为卢秀这小鬼就是上去胡闹的,怎料却说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话。
而台下那体形健壮的老者望着台上的卢秀同样惊讶无比,他身旁的女孩双眼睁的大大的,出神的盯着台上的卢秀看。
至于和卢秀同住一家客栈的那十几名梅堂大学班弟子,都是惊的目瞪口呆。
除此之外,场下其他人都是惊然失色的盯着台上的卢秀望。
台上,清风拂过,写着龙飞凤舞字体的大旗随风荡起。
卢秀扫视场中诸人,昂然道:“儒,人之需也,儒道便是指引人们做人的正道,而能遵循儒之正道把人做到极致的,我们将其尊称为圣,然圣人也还是人!
其实汤先生先前所言不错,学圣便是修人,但就像牧岱学长说的那样,圣人对于吾等来说是太过遥远的目标,就像登山一样,圣人站在山顶,在云雾里,我们看都看不到,若是以圣人的境界定义明德、来定义光明的德行,那无异于画饼充饥,我们又能凭空从这明德上收获什么呢?
正真的明德,是修人,是弃旧迎新,是根据自己的境界不断的完善道德,并以此来规划我们的行持,脚踏实地的走好登山的道,而这条通向山顶的道,便是儒道!
那如何分别我们的境界呢?
正所谓格物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天下平即可明明德!
以此来说,求知明了道理便是第一境界,明了道理,认识到道理的好处,真心实意的渴求正道,便是意诚,这是第二境界,因意诚,而使自己端正心态去审视自己,是心正,是第三境界,因心正进而修养自身品德,是身修,是第四境界,因身修,而德行高尚,理顺家庭,和睦亲友,是为齐家,这是第五境界,由齐家而通晓明理国事,是国治,是第六境界,在此国治之上,天下太平,便可明明德,将光明的德行弘扬天下。”
话音落下,台上台下,除了矮案后记录言行的六人有所动作,其它的所有人都一动不动的呆住了。
卢秀扫视周遭惊呆的众人,微笑着对台上众人一一施礼:“这便是我的答案了。”
台上几人还没回过神来,静然间,台下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啪啪啪的拍起了手掌,霎时间,掌声雷动,台下接连有人站立起身,有仕族子弟振臂叫道:“好一个修身、齐家、国治平天下,所言大妙,此子真乃神童也!”
一时间,台下仕族子弟,乃至肚里稍微有些墨水的,尽皆起身鼓掌,一些不通文墨来凑热闹的人也是跟着从筵席上站起身来奋力的拍动手掌。
霎时,喝彩叫好,掌声雷鸣,经久不息,场面像是快要失控,就连讲法场边站岗的银翼卫门也是朝台上望了过来,街边远处,更有不少进不得场的行人远远向台上眺望。
而石台上,牧岱面色赤红,喃喃自语着卢秀刚才说过的话,看向卢秀的目光已变的分外火热,就像是看到了稀世奇珍一样。
汤行远怔怔失神的低着脑袋,已然惊得失了魂。
刘长青和释妙隆也是惊得瞠目结舌,都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卢秀。
这般种种情状落在卢秀眼中,只是让他心头跳快了那么一下,暗道:“卧槽,这个逼装的好像有点太过分了。”不过这其实并没有太出乎卢秀的意料,在他说到一半即兴说起上一世儒家经典中《大学》的名句时,他就已经料到了会有这样的热烈反响。
“看来以后还是别上台的好,免得说着说着不自觉的引入上一世学到的东西,吓到这些人。”
便在卢秀心下思忖时,随着台下的喝彩与掌声,刘长青和释妙隆已是从筵席上起身,抬手对着卢秀做了个表尊重的礼,毕竟他二人不属儒教,虽然震撼于卢秀的话,但不会躬身对卢秀做谦敬礼仪,一旁的牧岱则像当初的封先生一样,躬身对卢秀做了个仕子礼,在三人行过礼后,汤行远终于回过神来,他凝眉起身,叹息道:“想不到梅堂竟有此神童。”言罢,稍作犹豫,终是对着卢秀施了仕子礼。
台下的礼部主事见台上论辩的几人全都站起身来,忙上台问道:“诸位是否还要对此论题进行论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