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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执子三生与子千年-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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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学他幽幽叹道:“你有了这些,便觉得不屑,你可知多少神仙求而不得。你既有了权力,有了外表,有了法力,就必须知足,就理当开心地笑,即使是装的,也得如此。”

片刻的沉默,只听得他说道:“难道天君说得没错,为君为臣,都得以大局为重,不能凭性情行事?”

很多年以后,每当我想起哲凡说的这句话,才知道何谓虚伪,天上地下,天君是第一个凭性情行事的人,却这般义正辞言地教育过哲凡。

但那时,我觉得天君实在是一个有原则的,不以感情喜好左右原则的明君,对他无比景仰。

“是啊,谁叫你是太子呢?即便不是太子,这浩瀚的天宫里,又有谁可以是真性情?每个人都得小心翼翼地生存着,一不小心就会丢了仙籍,送了性命。还没做神仙的时候,娘一心想让我做神仙,她说做神仙就可以无忧无虑,就可以为所欲为。等做神仙才知道,魂离崖下,也有那么多做了神仙比不做神仙更痛苦的灵魂。”

“你娘是谁?”听到关于母亲的事,他本能地产生兴趣,“仙婢也有母亲么?”

我忍不住的一阵刺痛,却仍然平静地说道:“我娘是个兔妖。她不甘心做人的下酒菜,苦心修炼,成了妖精。又不甘心无根无名,拼命想做神仙。我娘一辈子就想做神仙,努力到最后也没能实现,直到怀上了我,她又把希望寄托于我身上。”

“原来,你是一只小兔子?”他微微勾起嘴角,很真诚的温暖,没有一丝嘲讽。

我早已习惯了众仙的鄙视。对他的真诚,着实感激。

“不,我是神仙。我娘不想让我一出生就呈现妖胎,我在她腹中尚未成型,她就用毕生修行偷偷跑到南天门,将我的胎眼放到梅花树根下。但她因此耗尽心力,不久便死去了。”

“你那时并未出世,如何得知?”

我淡淡地笑道:“你不知道妖精的胎儿先长的是眼睛么?我还未成型,就亲眼见到我娘死在我面前,就亲眼看见众仙的鄙夷。所幸我终于化成仙胎,两百年后入了仙籍。我娘的努力没有白费。”

“你娘给了你仙籍,我娘给我了万年的法力。可是他们不知道,我们需要的,仅仅是身边有一个娘陪着就好。”哲凡望着眼前闪烁的星星,又一次幽幽叹道,幽得灯光惆怅,星辰黯淡。

“也许你不屑,但是要珍惜。”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他的眼睛在夜空里格外明亮,仿佛是最亮的那颗星星。银河里的星辰在柔柔地舞蹈,琉璃灯光五彩斑斓。他轻轻地伸手抚摩着我的头发,指尖掠过我的脸庞,能明显地感觉他的温度,他的手终于不再冰凉。

“你叫什么名字?”他轻柔地问道,微笑在唇边绽放。

果真灿若桃李。

第九章 离开

 往事不堪回首,跟前袭来的愈来愈重的妖气抽回我的思绪,先前我的身体四周笼罩着他的体温,弥漫着氤氲之气,令我的的思绪略微有些混沌,一不留神就混沌到一千多年前,竟不知觉间,我们已经走到万灵山上。

无数生灵流着口水,嗅到人气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里三层外三层,遮得林中见不到一点日光。妖精们翘首踮脚,看着这一路行走的人,万灵山上,已许久不见人踪,记得上一次见到人,似乎是三百年前的事了。那两个人,成了狼妖的晚餐。

妖精们都清楚,能吃上一个人,可以增加一百年的修行,若是能吃到王公贵胄,至少也能增个三百年。

三百年啊,多少个四季更替才能换得的修行,是个上进的妖精都蠢蠢欲动。

几乎所有的妖精都死死地盯着我身边的他,他这一身的气派和天庭的阳气张扬着他的身份。

我听到妖精们的欲望在叫嚣着:“我要吃了他!”,“他是我的!”有的甚至已经摩拳擦掌,步步逼近,连那些草木花藤都想采一点人的灵气,摇得枝条“嘎吱嘎吱”作响。

我侧头看着他的脸,柔和的线条有些凝重,显然,他也感觉到这里逼人的寒气。身后那些人们举着刀剑警觉地望着四周,步步为营。

林子里的雾气越发浓重了,带着令人窒息的腥味。这些妖孽,分明不把我放在眼里,至少得征求一下我的意见不是?

他是我的哲凡,谁也不可以动他。

我的意念在万灵山上回荡着:“谁敢动这些人,就休怪我手下无情!”

“哼哼哼,小梅花,你不过一个树妖,如何敌得这万灵山上所有的生灵?”

“自不量力,快些乖乖让开,否则别怪我们不念及邻居一场。”

“别理她!惹毛了老子,老子连她那千年修行都一并收了!”

众妖狰狞着愈走愈近,我感觉到四面八方沉沉压来的戾气,以我一人之力,断不能抵挡这众多的邪气。硬争不行,看来只能智取,情急之下,我的意念大声喊道:“邪如妖帝,也死于我的剑下,你们若觉得比妖帝法力更深,自管过来!”

我不过借着妖帝的名头赌上一赌。

众妖闻言果然却步,妖帝的死,对他们来说至今仍是个谜。妖帝果然是个一等一的祸害,即便死了,仍有人忌惮。

有人依旧怀疑,却不敢继续向前。

有人窃窃私语:莫不是她得了什么法宝?

妖精们强压住他们的欲望,怒目而视,眼睁睁看着我带走这么多人,半个也没给他们留下。

一行人终于平静地走过了万灵山。出了林子,妖气渐渐散去,先前笼罩的蓝色的雾气也渐渐淡了,适才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我这才发现自己两手心的汗,梅花自来清寒,这两手心的汗怕是要折我三百年的元气。

身后众人都重重地呼了口气。

他的线条又开始柔和起来:“我听说万灵山上妖孽横生,本王特意过来看看,看来不过是谣传而已,哈哈哈哈。”

一旁一个身形微胖的下人忙凑上来,谄媚地说道:“王爷有祥瑞之气笼罩,即便有妖魔鬼怪,也不敢近身啊。”

这等阿谀之词,想来他十分受用,他的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我却有些怅然,想我白白失了三百年元气不过为满足他的好奇,颇有点轻如鸿毛的意味,让我浑身不舒服。此方我不仅损了元气,还随他离开万灵山,实是冒险之举。万灵山妖气重,凡间的和尚道人都不敢靠近,若是单独离开,难保不被那些想升仙的僧道们盯上,届时孤掌难鸣,弄不好便被收了元神。

毕竟他到凡间不比从前,非我当日熟悉的脾性,不像过去的哲凡,伫立在满天繁星下孤独伤感。即便后来哲凡不再伤怀,也是谦虚谨慎的,断不会闲来无事,挑战妖精的极限,顶多也就挑战我的极限,而且每挑必赢。

“姑娘,别害怕。”他递过来一方洁白的丝帕,轻轻擦拭我额头的汗水,动作依旧轻柔,这点倒是沿袭了他前世的风范。

恍惚间,我又见到以前的哲凡,温暖如昔。

他定是施了什么迷魂术,我竟极没志气地想:三百年的道行算什么,耗尽千年修行我也在所不惜。

“多谢公子。”憋着性子说完这话,才惊觉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虽我一相情愿地认为他应该叫哲凡,但轮回岂是我能一相情愿的。

“还没问姑娘的芳名呢。”他微笑着问道,脸颊上两个浅浅的酒窝,魅惑得让人不能拒绝。

真是心有灵犀不点通,我这里还在盘算如何开口不显得太过主动,那方已然主动开口。

我该告诉他我是待芳,还是疏影?

他必定是忘了前事了罢。听说下界为人,须得饮下忘川,从此前尘尽弃。又怎会记得银河边掌灯的待芳。

这时我才想起,自从看见了他,竟忘了无过,一丝隐隐的疼痛从深处袭来,我竟是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妖,口中不由自主地说道:“我叫疏影。公子呢?”

“鄙姓樊,单字天。”说罢,玩味地叫着我的名字,“疏影,真是一个好名字呢,衬了你满身的梅香。”

心里忍不住一惊,他也能闻得出我的味道?但见他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异常反应,想是没做多想,这才稍稍安定。

一行人继续往前,来万灵山的试探在他们看来,不过是民间的谣传。我回头看了一眼树木丛密的林子,这个地方,我是再来不得了。无过,如果你还活着,记得一定要来找我。

我铁了心,要随樊天走。

有那么一刹那,我有想过继续寻找无过,但是没有无过的任何气息,如今距与妖帝作战已过了数十年,无过若还活着,应该早就来找我了吧,我等哲凡等了一千五百年,我怕错过了,就得再等一千五百年。

我折下一段梅枝,种下一枝口信在万灵山脚下,若是无过还活着,定能看到它。

第十章 吃醋

 近来我学会了喝酒,两月前刚酿了一坛子桃花醉几近被我喝光了。喝完酒,我便喜欢躺在院子里的梅树下乘凉。算来来这陈王府已近半年,樊天叫人收拾了这闲置的院落与我住,还拟了个名字唤作“拈芳阁”,我怎么听怎么觉得像极了青楼的名字。好在拈芳阁里有一株梅树,十分衬我的心意,便不计较这名字。

“疏疏,我一日不在,你又喝酒了。”樊天的声音略带嗔怪,说着便将我手里的酒坛抢了去。

我也不与他争,反正那坛子早已见了底,在手里不过摆个姿态罢了。

“王爷又撇下一干娇妻,跑到疏影这打发光阴了?昨日你与我说的那折戏还差一半没说完,既有空闲,不如与我说了罢,省得我惦念着那对狗男女什么时候遭报应。”

我跟他入了府,便对他十分冷淡,樊天一片狼子野心在我身上不得成全,便成日变着法接近我,开始以为我是音律高手,趁着夜色在院子里吹了一晚的洞箫,无奈在我听来,只是极佳的催眠曲,美美地睡了一觉,竟记不得前一晚是谁助我好梦。后来樊天又欲与我吟诗做对,下棋书画,我一概不通,白白浪费他一身好才华,最后只得与我说些八卦戏文,总算勾起我一丝兴趣。难为他堂堂陈王,却落得个与我说戏的境遇。

樊天的确是风月场中的老手,那日我满心期盼地跟着他到了这里,一心想要上演一段荡气回肠的跨物种恋情,谁知刚进了陈王府,就被齐刷刷一排女子惊得迈出的一只脚硬生生给收了回来。

樊天有八个妻妾,个个貌美如花,至于是否贤良淑德,因我与她们接触得少,暂不得而知。那八个美人见着我便个个怒目而视,刹时我只觉得电光石闪,杀伤力竟丝毫不低于万灵山上的妖精们。

从那日起,我便收了想一攀高枝的心,不去趟老九这滩浑水,划清界限,只与樊天做朋友,占了他的院子,终日以喝酒为乐。

实际上,我哪是喝酒为乐,分明是借酒浇愁,我巴心巴肝地舍了一切随他来这,本想勾一个大美男,谁知却要与八个女人均分,这等子事以我的心气断断做不来的。只是当初我劝他要人前做乐,如今报应到自己身上,才知当日他在天宫强颜欢笑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樊天无奈,只得收了折扇与我说那西门庆与潘金莲的故事,直等他说到武松把西门庆与潘金莲都结果了,日头已然上了正中。

我正听得精彩,还道那武松会将金莲嫂子给夺回来,谁知是一并杀了,最后还是落个孤独,未免有些唏嘘。

“其实这潘金莲着实倒霉了些,嫁的不是二郎是大郎,就好比你眼前成日晃着一只鸡腿,却可望不可吃,只能吃糠咽菜,日子久了,偷吃些荤腥也是正常的。那武松原对他嫂子也是有些意思的,碍着哥哥的面不好下手,出门了一趟回来,却发现自己不舍得下的手被西门庆下了,哥哥带的那绿帽子竟能感同身受,这才怒上心头把那对奸夫淫妇给杀了。归根结底,这潘金莲就不该嫁给大郎,若嫁给二郎,就没这劳什子事。”

我说这半天,突然觉得樊天不与我说那三贞九烈的故事,却与我说这样的故事,想来居心叵测。于是懒懒地起身,准备送客:“时候不早了,王爷说这许久,想必口干饥饿了,快些去用膳吧。”

樊天没料到我会说出那样一番话来,有些异样地看着我,还没从异样中回过神来,又听得我下逐客令,显然有些不满:“本王说了这半日,你竟一点表示也没有么?”

我“哈哈”两声直起身来:“王爷府上什么奇珍异宝没有?还得惦记我这巴掌大的院子。我这院子里除了这桃花醉再没拿得出手的了。王爷若不嫌弃,倒可以倒些去。”

樊天见我故意曲解他的意思,终于按奈不住,上前便抓住我的手,两只眼睛没了素日的温和,竟像喷出了火来:“本王这大半年来做的这一切,你不知本王真正要的是什么么?不知道么?”

我的手被抓得有些吃痛,正斟酌着要不要使了法术让他松开些。谁知被他这一问,眼神这哀怨地瞪,仿佛我做错了似的,竟不忍心施展,只指望着他怜惜小妖我,自觉松了手。

我平静地看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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