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宦-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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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见唐旭起身,以为他要开口说话,却见他拿起信笺,径直朝墙角走去,未免生疑。
“唐大人”,王安正想开口询问,却见唐旭已经走到了墙角,陡然间手上一松,拿着的信笺直直的向着火盆里落去,片刻之间就化成了灰烬。
“唐大人这是何意?”,王安顿时不禁一阵目瞪口呆。
这封信笺虽是有些烫手,可毕竟仍算是紧要的证据,况且王安也曾经见过郑养性的字迹,只怕八成是真,这唐旭竟然说烧就烧了。若不是唐旭护卫有功,如今也仍是一本正经的站在自己面前,王安几乎要当他有心袒护郑家了。
“既然留之无用,不如弃之,省得徒增烦恼。”,相比起王安,唐旭陡然间倒有种解脱的感觉。
“留之无用,弃之可惜”,王安眉头微皱,口中念念有辞,过了许久,目光也逐渐变得柔和起来:“果然是不如弃之,一了百了,心里也落个干净。”
“也就是有王公公在旁做个明证,在下也才敢行此举。”,唐旭行事虽是决断,可是也并不傻。否则万一被怀疑和郑养性有勾结,只怕日后太子登基,自己也要吃不完兜着走。
“听说孙承宗孙大人认你做了学生?”,经过这么一番,王安也觉得和唐旭亲近了许多。
“学生偶得孙先生赏识,也是不胜荣幸。”,唐旭知道,王安和东林一系走得极近,而孙承宗其实也属东林中人,所以仍是不隐瞒。
“唐大人年少具才,当是与朝中君子之流多亲近些,方是正道。”,王安满意的点了点头,仿佛这才想起没有命人为唐旭奉茶,连忙唤过守在门外的曹化淳。
曹化淳虽然日后也有一番际遇,可是如今不过是一名火者,奉上来的茶,唐旭倒也喝的心安理得。对于王安口中所说的君子之流,唐旭自然知道他说的就是东林一系。只不过,唐旭倒也是知道,东林党未必都是君子,起码钱谦益就不能算,孙如游等人也是勉强。所谓的正人君子,无非就和四百年后的阶级立场一个道理。
翰林院里的钱大人无故躺枪,坐在椅子上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近来咱家与一位小友,颇有些投缘。”,既然唐旭也是自家人,王安也就不见外起来,“不知唐大人可是认得。”
“不知王公公说的是哪位?”,京城里的少年俊才,唐旭多少也听说过几位。但是具体要猜,就猜不出来了。
第87章 干系在身()
“这位小友,可巧与咱家正是做了个邻居,也住在这于公祠附近。”,再等王安说出下一句话来,唐旭立刻就明白了过来,,他说的到底是谁。
“王公公说的可是汪文言汪守泰?”,唐旭顿了一顿,开口问道。
“唐大人果然认得?”,王安面上的神色,似乎并不算太过意外。
“在下与汪兄也略有些私交,曾有过些来往。”,唐旭说的是实话,就在上个月里,自己还去汪文言家拜过年,感谢自己在辽东时的援手之谊。
“如此甚好。”,刚才眼见着唐旭烧掉了那封信笺,王安仿佛间,自己也少了一件心事顿时轻松了许多:“咱家虽不是读书人,可平日里也好附庸些风雅。今日可巧唐大人也在,不如把守泰也请来,吃上几杯水酒,略叙上几回如何?”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即便是没有掺进了汪文言,唐旭也不想拒绝。毕竟王安乃是东宫的大总管,太子朱常洛身边的红人,在九千岁魏公公掌权之前,不好轻易得罪。
只是想到了九千岁魏公公,唐旭却忽然间微微皱了下眉头,似乎心里动了一下,却又觉得似是而非,接着暗地里摇了摇头。
吩咐去请汪文言来的,自然也是曹化淳。去了只不过片刻,便见汪文言跟在身后奔了过来。
“在下见过王公公。”,汪文言应当已经是听曹化淳说过唐旭也在,所以丝毫没有惊奇,先向着王安见过了礼,又转过身来朝着唐旭笑道:“前些日子里,愚兄已是听说过唐贤弟高升,只是近来却是忙碌,无暇登门道贺,可巧如今在王公公这里遇上了。”
王安原本以为唐旭和汪文言只是相识,可听汪文言的话,看起来确实极为熟络,心下顿时也更安定了许多。
“王公公有请,在下原本不敢辞。”,与唐旭打过招呼之后,汪文言仍对着王安说道:“只是可巧在下家中,今日也来了几位客人。”
“那倒是不巧了。”,王安的面皮上,当即浮现出几分失落:“既然贤侄家里有客,王某也就不便强留了。”
王安虽然发了话,可是汪文言却似乎并没有急着离开的意思,反倒是凑近了些,向着王安笑道:“王公公与唐贤弟若只是对饮,未免寂寞。在下斗胆,敢请王公公和唐贤弟也移足寒舍,一同畅怀如何?”
“你那家里的客人,都是什么来历?”,王安毕竟是太子身边的红人,多少也有几分贵气,不是什么人都愿意去见的。
“除了工部衙门里的两位主事,邹之麟,钟惺之外,尚有中书舍人尹嘉宾和行人魏定国。”,汪文言连忙回道。
“邹之麟乃是当年南直隶的解元公,其他几位在京中倒也有些贤名。”,王安这才隐隐间有些心动:“既然如此,我与唐大人就同去汪贤侄府上叨扰好了。”
“王公公和唐贤弟肯去,正所谓蓬荜生辉,怎称得上是叨扰。”,汪文言听说王安肯去,心里也是欢喜,先站起身来向着两人说道:“那在下就先行去准备一番,好恭迎两位大驾。”
话刚说完,又行了一礼,先奔回去料理准备了。
王安又陪着唐旭略吃了一回茶,方才是起身,与唐旭一起出门向汪文言家走去。
待走到门边,便看见汪文言已经是站在门里朝外张望,见王安和唐旭来了,立刻迎出门来,引入前堂。
前堂里头,果然已经是坐了几人,其中的邹之麟,唐旭自然是认识的。其他的几位虽然不熟,却也都一一行礼见过。
而王安虽有贵气,却也心知这几位都是进士出身,在朝中多少算是助力,便也有心想要为太子接纳,几番闲话谈过,竟然也几乎互相引为知己。
“这位便就是汪某曾经和诸位提到过的唐旭唐贤弟。”,太子伴读王安自不必多说,几位大人即便没有见过,多少也曾经是听说过,所以汪文言格外的把唐旭给点了出来:“如今风行京城的句读录,便就是唐贤弟与两位翰林大人所修。”
“这位就是唐旭唐近贤?”,即便是不知道唐旭的,大多也都是读过句读录,如今见首著之人就在眼前,顿时也都是生出了兴趣。
“唐贤弟如今虽只是东城司里的指挥,可却也过了翰林院里的恩考,已是府学里的生员。”,如今唐旭已经算得上是名满京城,汪文言也大感与有荣焉:“待到明年乡试,秋闱场上,免不了要走一番诸位大人当日的路。”
“唐贤弟如此大才,想来到时定然是手到擒来。”,众人虽不知道唐旭文章做的如何,可是心里头却不禁先入为主。
能受孙承宗和钱谦益如此赏识,又得汪文言推崇的,肚子里多少是有些才学的。若是他们知道唐旭恩考时的文章,是耐着句读之法才勉强混了一个优丙,只怕都是会大跌眼镜。
“正月里时,曾经听唐贤弟说起,要去转籍,却不不知眼下办的如何?”,两边引见过后,汪文言又免不了询问起唐旭的近况。
“略遇上了些周折,只怕还要再等上些时日。”,唐旭如实相告。
“唐贤弟所说的周折,可是落在那如今的兴武卫指挥使姜鲲鹏身上?”,唐旭只一开了口,汪文言立刻便就猜到了几分。
唐旭虽未说话,却也点了点头,心里又不禁暗笑,只怕过了这几日,兴武卫里的指挥使,也不定就还是姜鲲鹏了。
“那姜鲲鹏倒算不得什么。”,汪文言略沉吟片刻,开口提醒唐旭:“只是他那亲家张延登,多少有些棘手。”
“张延登?”,旁边几人,忽得听到这个名字,面色顿时都是有些不善。
“这回我等想要参那亓诗教,只怕那张延登也免不了会跳了出来。”,中书舍人尹嘉宾轻笑了几声,当先说道。
“他若敢跳出来,岂不正好。”,与邹之麟同为工部主事的钟惺,立刻就接过了话来:“当年的积怨,正好乘此机会来个了断。”
唐旭虽不知道钟惺所说的当年积怨是什么,可是却能闻到一股浓烈的火药味,在屋子里渐渐的散开。
“你们要参亓诗教?”,一直在一边坐着旁听的王安,忽然间也插进话来。
“王公公当是知道。”,邹之麟点了点头,向着王安回道:“那亓诗教仅以吏部都给事中指,竟然敢凌驾于内阁与吏部之上,长此以往,我大明朝还有何纲常可言。”
“纲常确实不能乱得。”,王安虽然应和邹之麟,可是心里却又似乎另有所想。
“不过咱家倒是觉得,此事颇有些难成。”,王安又略一思量之后,开口继续说道。
“王公公有何见解?”,众人听见王安这么一段话,顿时都不禁一起转过头来。
“若想要参倒亓诗教,只怕要先过德清那一关。”,王安的面色,看起来似乎有些为难。
可是众人互望几眼之后,皆都是眉头微皱,一阵默然。
王安所说的德清,众人自然知道是谁。如今的内阁首辅,也是当今朝廷里唯一的内阁大学士方从哲,虽然就是京城所在的北直隶人,可是其祖上却是出身浙江湖州府里的德清县。王安口称的德清,自然也是指他。
“那亓诗教乃是德清公的学生,当年德清入阁,他也有推举之功。”,王安继续提醒座中的诸位:“诸位若是想要参亓诗教,只怕德清公未必会坐视不管。”
一时间,众人的面色都变得有些为难起来。且不论有方从哲方阁老的庇护,能不能参倒亓诗教不说。方从哲执相多年,虽然与浙党一系略走得近,可向来行事还算是公允,在朝廷里也极具名望,甚至就连王安,也与他略有些私交。若与他为敌,并不是件十分令人乐观的事情。
“难道此事就此罢休不成?”,行人府里的行人魏定国,颇有些不悦的嘀咕了一声,可是究竟也拿不出什么好的主意。
“汪某倒是以为,此事并非不可为。”,一番沉寂之后,汪文言忽得笑了几声,先开了口。
“汪贤弟有何高见?”,众人顿时都是一阵振奋,把目光转到了汪文言的身上。
“此事若要想成,只怕一半要落在唐贤弟身上。”,汪文言看着唐旭的目光,忽然间渗出几点精光:“若是唐贤弟肯从旁相助,约莫可成。”
落在我身上?唐旭一直坐在一边独自品茶,半句话也不插。猛然间听到这么一句,顿时心里就是一惊,手里的茶盏也几乎掉到了地上。
“汪贤弟可否说得明白些。”,邹之麟也看一眼唐旭,向着汪文言问道。
“郑养性。”,汪文言略停半刻,在嘴里吐出一个名字来。
唐旭的手,当下又是一抖,就连王安,也忍不住抬起头来。
那封信笺,不是已经被自己烧了么,如何汪文言还会把自己和那郑养性联系到了一起?唐旭开始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第88章 为国锄贼()
“汪某曾是听说,那北城司的指挥使陆冲,也是出身齐地,与亓府上常有些往来。”,好在唐旭心里的忐忑刚生出来,汪文言便就又开了口。
邹之麟听了,不解的看着汪文言。亓诗教非同一般,若想要参他,寻常的理由怕是不够。而陆冲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北城司指挥,能牵扯上多大干系。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却又想起了坐在一旁的唐旭,于是默然不语,看汪文言如何去说。
邹之麟虽不说话,魏定国却是耐不住性子,忍不住开口问道:“兵马司所掌的,只不过是京城警戒缉拿,他亓诗教再是不济,想来也不至于和盗匪混作一处吧。”
魏定国话里的意思,无非相当于四百年后的“警匪一家”,一边的唐大人顿时心里不禁大感委屈。
“那陆冲虽只是个北城司的指挥,平日里却颇多交游。”,汪文言嘿嘿一笑,继续说道:“左军都督府里,他也是常来往。”
“汪贤弟可是说,陆冲和郑养性也有交情?”,座位的诸位,在京城里头都算得上是老江湖,汪文言虽没有说透彻,可是话里的潜意已经是呼之欲出。
汪文言点了点头,把目光转向了唐旭:“前两日里,弘封教谋刺太子的事儿,想来诸位都是知道。其中救护太子时立下首功的,正是唐近贤唐大人。”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