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百年,长夜书-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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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面对四个强敌,哪怕在它自身的结界里,对它来说,也实在算不上容易。
路铭心一直刻意挡在顾清岚身前,比他先走半步,此刻踩到地上一支枯枝,脚下发出清脆的一声“喀嚓”。
那声音过于响亮,顾清岚立刻出声:“小心。”
与此同时,那枯枝下已经窜出一股绿色浓雾,直冲路铭心的门面而去。
路铭心记得他先前的话,即刻屏住呼吸,但却也晚了,那绿雾整个将她头脸笼罩其中,刹那间,他们身旁景致变幻,已经被拽入另一重空间。
这地方满目清雪,兼之白玉器物罗列,是一个他们都熟悉之极的地方,寒疏峰上顾清岚的卧室。
此刻眼前的情形,也都是他们刻骨难忘。
顾清岚无力地伏在榻上,面前的地下,全都是淋漓的血迹,正是他经脉逆行之际,从口中呕出的。
路铭心站在他身前几步外的地方,也不知是被吓傻,还是另有所思。
这是路铭心中了幻魔瘴气,内心深处最深切欲望的具现。
虽然并未经脉逆行,但顾清岚仍是一如当时,周身剧痛,浑身无力,哪怕抬头去看一眼路铭心此刻脸上的神情,易是不能。
他未曾想到三十六年过去,路铭心最深刻的欲望,仍旧是当时当日。
她究竟还想要做什么?想再次剖腹取丹,还是另有打算?
顾清岚仍是不知,他张了口,又是一口鲜血呕出,神思已然开始昏沉。
他只记得自己在当年的此时,哪怕痛不欲生、命在顷刻,也仍是想要抬起头,安抚地对她一笑。
是了,那时的他,从未想过眼前的徒儿心怀不轨,只是怜惜她要目睹这样的惨状,怕她被吓坏,想要抚慰她,告诉她自己无事。
可笑这样的心怀,在下一刻就被她口中发出的,狂妄却又自得的笑声打破,她似是觉得眼前的一切甚为有趣,在笑了后,满怀恶意地开口,声音中甚至带着些戏谑:“师尊,你这是怎么了?要不要心儿帮你?”
他若是这时还不知房中的焚香,为何突然变成了能令他经脉逆行的毒香,那也就枉自为人。
她那时就在那里看着他又呕出几口鲜血,身子也再无力支撑,倾倒在榻上,接着用恶意之极的声音说:“师尊,你也是料不到吧,我们之间的这番争斗,终究会这样收场?”
他口中竟是鲜血,无法回答她,只能微闭上双目,此前曾燃起的那一丝求生之欲,也净都消散殆尽。
她却不肯就此放过他,走近了几步,抬手拉着他的长发,逼他抬头看她:“师尊,如你这般的伪君子,百无一用,何不去死上一死,换我功力大成?”
他睁开双目,再次去看她,就看到了满脸不加掩饰的杀意和欲望,她触到他的目光,似是顿了一顿,接着却毫不迟疑地下手插入他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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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生的这些日子以来,除却刚苏醒时那一次,他再未回想过那些情景,此刻身临其境,却发现那日的一切,哪怕路铭心目光中的一丝一毫变化,也都历历在目,不曾被他忘却。
他周身冷彻,就如当日一般,又喷出一口鲜血,身前的路铭心却突然动了起来。
她没有像当年那般,出语讽刺,甚至弑师掏丹,而是近乎狼狈地,跌撞着冲了过来。
她扶起他的身子,手发着抖,去擦他唇边的血迹,而后又胡乱去吻他的脸颊和长眉,哆嗦着说:“师尊,对不住,师尊,是我错了,师尊,你不要睡。”
她彻底慌了神,用手抵住他的丹田,就想把自己的真气给他输送过去。
她的火阳真力,原本就和他的心法灵根相克,这么胡乱输着,更是半点用处没有。
他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想要抬手推她,却并无力气,路铭心却已经一边吻到了他的唇上。
他唇边仍有血迹,她却毫不在意,不仅吻到了他的薄唇上,还一如他在冰棺时躺着一样,将他的唇齿顶开,长驱直入。
她这个吻,简直比他模糊感到过的那个还要不讲章法,就是来回横扫,反复攫取。
她努力吻了好一阵子,不知是不是看他还未断气,就以为自己终于救回了怀里的人,还拿头去蹭他的脸颊,声音里带了哭腔:“师尊,你不要再睡过去,心儿已经知道错了求你别再不理我。”
若说路铭心内心深处最深刻强烈的愿望,就是再现弑师当日的情景,但这次她却要救活他的话,那么此刻她已算是心愿达成。
然而他们却并未从幻境中挣脱,路铭心还是抱着他无力的身子,一会儿胡乱去亲他,一会儿又哭着求原谅,来来去去,没完没了。
她抱了他一阵子,还怕他的身子滑下去一样,又努力紧了紧手臂,还是接着吻,接着蹭。
顾清岚直到此刻,已经从愕然到了啼笑皆非。
难道说路铭心的欲望,竟然就是这么抱着他一直到地老天荒?
偏偏这是路铭心自己的幻境,只要路铭心认为他无力开口说话,也无力动作,那么他就只能这么躺着,忍受她一阵一阵的发疯。
这时路铭心觉得给他休息够了一样,又凑过来开始吻他,照旧顶开唇齿,往里面去吻。
好在顾清岚哪怕全身都无法行动,眼睛倒是可以动,干脆闭上双目,等她吻完。
路铭心这次吻得倒是比上次小心翼翼许多,吻过后,还又在他的薄唇上流连一阵子,才不确定地开口问:“师尊,你不喜欢我这么对你么?”
顾清岚索性不去睁眼看她,躲个清净。
路铭心竟然立刻又备受打击起来,带着哭腔说:“师尊原来是讨厌我的”
顾清岚已经有过经验,知道在这个幻境中,若是幻境的所有者也就是路铭心,内心的欲望不能被满足,那么他们就都会跌入幻魔制造的另一重噩梦中,身心受损。
他实在无奈,只能睁开眼睛,对她微勾了下唇角,示意自己并没有讨厌。
果然路铭心看他这样,立刻欣喜异常,眼中都发出了异样明亮的光彩。
她抱了他这么久,似乎也终于觉得他可以有点力气说话了,又说:“那心儿害了师尊,师尊原谅不原谅心儿?”
顾清岚只能又弯了弯唇角,眼中的目光一再温和,轻声说:“师尊不怪心儿。”
路铭心的神色顿时振奋起来,却立刻又红了眼眶:“不对,就算师尊不怪我,我也害死了师尊,师尊不责罚我,我也要责罚自己。”
她一边说,竟然一边又提起手,要对准自己的丹田插过去。
顾清岚忙抬手去拦,这次她倒是没下狠手,他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拦下,只能又对她微微笑了笑:“心儿,你若是受了伤,师尊也一样难过。”
路铭心顿时又喜极而泣,低头去吻他:“师尊果然是对我最好的。”
顾清岚微闭双目,忍受她下一波乱啃乱亲。
到了这时,他终于怀念起上次和李靳共同坠入幻境中,面对李靳内心深处对他最深的欲念。
当年的李道尊,内心深处最强烈,最不可告人的欲望竟然是他们两个人在一间竹林茶室里相对而坐,他不断沏茶饮茶,李靳则就坐在那里,盯着他看。
据李靳自己后来的说法,是他饮茶时动作姿态最美,兼之朱唇微润,极为赏心悦目,他看一世都看不够。
但李靳也仅仅只是想要看他。
于是那时他就给他看了个够,喝下去的茶水,若是真的而不是虚幻,可能要撑破肚皮。
第四章 卿卿(3)()
眼看路铭心还在不停对他又亲又抱,顾清岚只能微叹着出言提醒:“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路铭心还是依依不舍地抱着他,轻吻他的眉梢,“嗯”了声:“再多留一会儿,反正姓莫的和姓燕的又不会那么容易死。”
她说着,还撒娇般:“师尊摸摸我的脸。”
顾清岚微顿了顿,抬手轻摸她的脸颊,路铭心捧住他的手在自己脸上蹭了蹭:“师尊看我是不是瘦了?”
她年纪渐长后男女授受不亲,除非她自己扑上来,顾清岚绝不会主动触碰她。
他上次摸她的脸颊,还是在她幼时,那时她脸颊犹自带着孩童的痕迹,自然有点圆肉,现在她却已经是一个妙龄女子,容色绝丽冷艳,脸颊上当然不会再有圆润的痕迹,也确实能算瘦了。
顾清岚微微点了点头,对她笑了笑,顺着她的意思说:“是瘦了些。”
路铭心立刻嘟了嘴,神色很有些委屈:“都是想师尊想的,师尊一直睡着,我发愁了那么多年,别人都说我脾气极坏,哪里知道我是因为师尊不在了,看谁都不顺眼。”
顾清岚只能又笑了一笑,他实在被她花样百出的要求弄得有些疲惫,身体又确实无力,眉间就带上了几分倦色。
路铭心忙抱着他,在他眉间轻吻了吻,似是想替他消去那些疲倦。
这是在实现她内心欲望的幻境中,也可以说是在她的美梦中,让一切顺着她的所思所想,圆满她的幻想,他们才能摆脱这里。
顾清岚又咳了咳,突然开口轻声说:“心儿,你既然已经后悔,可否告诉我,你当年为何要杀我?”
路铭心脸上的笑容瞬间凝住,连抱着他身子的手臂也僵了。
顾清岚只能微微对她笑了笑:“你费了这么多心思,特地将我们都拽入这个幻境中,不就是想向我表明心中的懊悔,还有解释当年?”
路铭心还捧着他的手,却再也笑不出来,脸色隐隐发白:“师尊,你在说什么”
顾清岚看她还在装傻,只能闭了闭双目,再次睁开时,看向她的目光,还是一片近乎温柔的和暖:“你说自己从未遇到过幻魔,初入虚幻之境却能很快找到我,那陷阱如此明显,你却还是中招若说你从一开始就对幻魔的情况半点不知,这一切也太过巧合,你也太过无用了。”
路铭心还是紧盯着他,嘴唇有些微微发抖,她张合了几次嘴唇,终于还是说:“师尊,我没骗你,我真的没遇到过幻魔但虚幻之境的事,我前些日子收服了一个魔修,他告诉我了一些。”
顾清岚轻叹了声:“于是你就想到,将幻魔的梦境善加利用,不仅可以向我表明你此时对我已经没有加害之心,还能引我开口询问当年之事?”
路铭心艰难地点了点头:“师尊,当年的事,若我说我是受了他人蛊惑,你会不会相信?”
顾清岚看着她,轻声说:“你自小极为要强刚硬,你六岁那年,我一时说错了口,将你日常挥剑的次数,由一百说成了一千。你在院中练了半日,练到第四百多次时,已汗湿全身,几乎虚脱。
“我到那时才发现是我说错,对你说不必再练,可回房休息。你却不听,执意要将剩余那五百多次练完。”
他缓慢地说着,咳了咳,又微勾了唇角:“你从来心智坚毅,极难动摇所以那日你杀我,就是你自己想要杀我,并不是别的什么人要你杀我。”
路铭心低着头,眼泪缓慢地滑了下来,她又在他胸前蹭了蹭:“我记得的,那日我练完了那一千次,累得躺在地上,是师尊把我抱回了房里,师尊还抱着我去沐浴,又整晚用真气养着我的经脉,第二日我就又生龙活虎。”
顾清岚对她有多疼爱,年少轻狂时她并不懂,也不知道感念,直到他躺在冰棺中无知无觉,再不能对她温柔微笑,再不会轻声问她在外如何。
那些日子里,她每每带着一身伤回来,在偌大的寒疏峰上,处处冰寒刺骨,唯有找到安放他身体的那处冰棺,她才能靠在他身侧稍加休息。
也是在那时,她真的开始后悔了,悔自己为何要那么冲动,亲手斩断师徒情谊,再无转圜,悔自己为何没有当面问过他一次,那些事究竟是他人信口雌黄,还是确有其事?
至于后来,诸多因缘一一浮出水面,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不敢想,他究竟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坠入死地?
也不敢想,为何他看她那最后一眼,会哀凉痛楚若斯。
她如今只能抱着他,低声说:“师尊,我真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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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再问下去,她大半又要边哭边自残以表悔意,顾清岚只能轻叹了叹:“你若抱得够了,我们还需出去斩杀幻魔。”
路铭心在他胸前的衣料上蹭着自己的眼泪,又隔了一阵才说:“出去前,师尊可不可以答应过一件事?”
顾清岚却没直接哄她,而是说:“你先说来听听。”
路铭心抬头在他唇边轻吻了下:“师尊可不可以不要再叫我‘路剑尊’,不管在不在人前,都叫我‘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