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百年,长夜书-第7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后,命她将业魂交与自己重新锻造。
那七道咒符每道都凝聚着他灵根精气,铸起来颇为费力,他也是耗了许多时日方才完成。
他倒如今也不知道自己当年为何会在伤势尚未痊愈时,勉强铸出那七道咒符,弄得连重新开炉锻剑都再无余力,只能请凌虚代劳。
也或许是那时他冥冥之中已感到,自己恐怕不能再陪在她身边多久,能为她做的事,也都先尽力做了。
镜中的月沧澜,又在娓娓说道:“心儿,你若不信舅舅的话,三日后你就又要下山去邺郡历练,到时你可先问下顾清岚,问他这次要不要同你一起去。”
月沧澜说着又顿了顿:“心儿,他从未和你一道下山,此次若突然要同你一起,你还不明白是为了什么?只怕是他觉察到自己灵根隐患已到极限,你又日渐无法控制,这就要下手了!”
路铭心下山历练,顾清岚确实从来不同她一起。当然开始那几次,顾清岚总是会悄然跟在她身后仿她不测,不过路铭心从未发觉罢了。
月沧澜说到这里,顾清岚才想起,自己那次果真是打算和路铭心一道下山的,只不过却终究未能成行罢了。
月沧澜看路铭心还是闷头饮酒,并不回答,就又长叹了声:“心儿啊,你说他不先动手,你也无法弑师,可他就要动手了你非要等他下手之时再做打算,他那人的手腕和功力,又岂是你可以应付的?到时只怕你悔之晚矣啊。”
月沧澜边说,边又做出一副关怀面孔:“药尊给你的那瓶"miyao",你可要好生收着,到了危急时刻,说不定就可救命。”
路铭心站起身冷哼了声,却始终未回答他,将最后一杯酒一饮而尽,起身走了出去。
月沧澜用殷切关怀的目光送着她,等她走得远了,他才一弯唇角,脸上已换做了志在必得的笑容。
********************************
这时镜中画面一转,又到了寒疏峰上,此时已是天色大亮,显然那一夜已经过去,这已是另一日。
顾清岚看着镜中的路铭心,在他房门外犹豫了许久,这才握拳咬牙走了进去,在帘幕外跪下问道:“师尊,徒儿明日就要下山,不知师尊可还有什么吩咐?”
他记起来了,这正是路铭心弑师的那一日的白天。
那时他正在打坐调息,隔着帘幕也未能注意到她神色,当她只是惯例询问,因此并未留意。
如今他站在局外来看,却能看出她语气微颤,下巴也绷得极紧,显是心中装了什么事。
镜中那个盘膝坐在榻上的他微顿了顿,张开双目轻声说道:“这次你去邺郡我也随你一道。”
当年他会做出这个决定,正是因前一日凌虚差人给他送来消息,说邺郡附近有地魔踪迹。
有独首山那次的事在先,他实在不放心路铭心独自前往,因此权衡再三,告诉她自己也要一同前去。
当年隔着帘幕,他未能看到路铭心在听到这句话后的神色,如今在镜中却能看到,她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无比,眸光中也波澜翻涌,定了几次神后,才能勉强开口,状若无事般答道:“弟子知道了。”
帘幕后的他又顿了顿,才再次开口:“你的佩剑明日就可重新铸好,我们下山之前,我会交还与你。”
顾清岚在镜外看到这里,却忍不住轻叹了声,到了此时,他也全然明白,为何路铭心会挑那一日下手,又为何她生掏自己内丹,是要用手。
因为那时她的佩剑,却并不在她自己手上。
镜中的路铭心也在听到这句话后,又咬了咬牙,下颌紧绷了绷,突然换上轻柔的语气说:“师尊,你房内香炉中的凝神香快要燃尽了,我替师尊换一炉来吧。”
帘幕后的他只想着明日要和她一道下山,须得尽快将空虚的真气多填补一些,免得自己在山下露出虚弱之态叫她看到,只轻应了一声,就重新合上了双目入定修行。
接下来的事,却是他自己亦回想过无数遍的。
时辰转入夜间,路铭心换来的那炉香中的魔药,在不知不觉中侵蚀他经脉,待他觉察到,经脉中真气已开始逆行。
他辛苦压制,却仍无法挽回,只能无力俯在榻上不住呕血。
在门外等候了多时的路铭心也在此时进来,讥笑着说出那番诛心之词,他合目不再想去看她,却被她重又提了起来,五指插入腹中取走了金丹。
他以为她取了金丹之后,正当是志得意满之时,此时在镜外看着,却看到她边笑着,眼中已落下泪来。
他的血溅在她脸上,又混上了那些源源不绝泪水,眼前的人又哪里有一点得意之态,也一样凄惨得不像样子。
他看着她将那颗沾血的金丹看也不看就收进储物囊中,又将他血迹满身的尸身抱在怀中,一步步走出去,再将身后的寝殿放火点燃。
她一面说着要将他尸身一起烧了才痛快,往火中丢了几样他送她的东西,却又将他尸身在一处干净的地方放好,回来也坐在一旁,将他那尸身又牢牢抱在怀中,流着泪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大火。
他那尸身伤处的血仍不住流着,将她的一身白衣,也都渐渐染成了通红。
他看着那冲天的大火,还有不多时就被大火吸引,匆忙赶来的凌虚和云泽山门人。
他以为当年自己身死,路铭心在欺瞒凌虚之时,必定编造了许多谎言遮掩。
但她却并未急着掩饰什么,反而只是呆坐在那里,当凌虚冲到了她身前,她才目光空茫地转到他脸上,说了一句:“魔修的人来暗算,我没能救下师尊。”
凌虚看到她怀中那具尸身的惨状,自然悲恸无比,连唤了几声“小师叔”,才悲声说了句:“他们竟选了今日选了今日”
他明白凌虚所指,乃是那日正是他为了给路铭心重铸佩剑,真气损耗甚剧,身子虚弱之时,那日路铭心的佩剑也恰好不在身侧,寒疏峰确实防御薄弱。
她仿佛并未听懂,只是喃喃重复了一遍:“是啊,竟是今日”
凌虚又悄悄拭了泪,半跪下望着他尸身唤道:“小师叔。”
他们两人都如此失魂落魄,倒是凌虚身后有一个弟子,悄然上前说道:“师尊,小路师叔,师叔祖已仙去,尸首就如此放着给人看到怕是不雅不若先安顿一下。”
这弟子上前开口,顾清岚才猛然记起,地魔现身邺郡的消息,却不是一贯总被凌虚派来的紫昀给他传到的,而正是这人。
这弟子也是一贯跟在凌虚身侧的,瞧起来安稳持重,也总不多话,名唤未景。
第十九章 盏醉(2)()
顾清岚看着,却微微合了双目,低叹出声。
当年之事,他本就对路铭心没有怨恨,只是每当想到她如此不信自己,未免心灰意懒,黯然伤怀。
如今看了这些事,若要他站在路铭心的境地里想上一想,仍是会忍不住怜惜她,怜她那时也可算孤苦无依,先是痛失挚爱,又被重重误解引得不能信任至亲的师尊。
路铭心之所以会选在那日动手,在她当日看来,应是已被逼到了绝处,师尊预谋要杀她取丹,她又被收缴了佩剑,可以说是背水一战。
当时他对她说下山之前就会还给她佩剑,在她耳中听来,可能只是他的缓兵之计,也是在用佩剑胁迫她,叫她听从自己吩咐,不可轻举妄动。
或许她那时觉得,她的佩剑恐怕已是再也不能拿回,接下来若不动手,只有任人宰割。
若她不是那么绝望,也不是那般冲动,等到第二日他们要下山之时,他真将重新铸造后更增了一层威力的佩剑交还与她,他们之间这层误解也就会顿时烟消云散。
可事已至此,又哪里有那么多如果。说到底还是他们之间的重重误会,积累到这时,已将她对他的信任压得摇摇欲坠。
那时恐怕无论他说什么,在她耳中听来也是意有所指,稍有不慎,两人就是血光相见的结果。
夜衾一直陪他默然地看着,直到此时才轻声开口道:“亦鸾,此人在你陨落八年之后,下山历练时被魔修暗算,命丧当场。”
顾清岚轻合了双目,低叹了声:“是心儿做的?”
夜衾点了点头:“你陨落后,那丫头知道当年之事乃是有人刻意安排构陷,她十几年来渐渐将所有事都翻出来查了个一清二楚除却罪魁祸首月沧澜她还暂且杀不了之外,但凡参与之人,都被她找到杀了个干净。”
顾清岚听着唯有轻声叹息,修士斩妖除魔乃是己任,不能算是造下杀孽,但当年曾参与暗害他的人,也未必人人该死。
譬如汲怀生,此人一贯作恶多端、滥杀无辜,路铭心杀了他,能算除魔卫道。
未景却或许私通魔修,但是否罪已至死,也未能一言断定。
夜衾又望着他弯了唇角说道:“亦鸾,在你面前我也不怕揭自家短处,我儿无印,还有这个不成器的孙女,大抵都不是什么胸怀天下的圣人。无印当年行事太狠,落得仅剩残魂附生剑上的下场,也是应当。
“我那孙女之所以没能走上那条路,也只因她是你教导长大,总还以为自己是个正道之人,她也确实总想着你还会回来,她万万不能变成大奸大恶之徒叫你失望”
顾清岚不由苦笑:“念卿是想说,若我真的不再回去,心儿也会重蹈无印的覆辙?”
夜衾却笑着摇了摇头:“我倒不觉得那丫头还能有无印那般韧劲。”
**********************************
他们一面说着,廊外的镜像中又已换了一日。
顾清岚看到那仍是在寒疏峰上,他的尸身已被清理干净,换上了云泽山的雪云袍,束了白玉发冠,被安放在冰室之中的那个他闭关打坐时所用的白玉台上。
他尸身会被在这里也好解释,寒疏峰上除了这个冰室外,其他殿宇都被路铭心那把大火烧了个干净,也只有这里能安放尸体了。
这时白玉台上也还没有那个冰棺,室内也不仅只有跪在地上守灵的路铭心一人,还有带着弟子们来见她的凌虚。
凌虚一眼看到他那具尸身,又是满脸悲痛,忙抬手拭了拭眼角泪水。
顾清岚素来知道自己这个年长的师侄有些啰嗦,却没想到他还这般婆妈,堂堂一个云泽山掌教,也不避开弟子们,就对着自己师叔的尸首一再哭哭啼啼,也不嫌颜面上不好看。
凌虚擦过泪后,才从身后的紫昀手里接过来一柄长剑,那长剑通体朱红,还有隐隐的火灵和冰霜之气溢出,正是重新锻造过后的业魂。
路铭心原本木然端正跪着,看到自己佩剑,脸上的神色也终于动了动,微带了些诧异:“掌教师兄,这是?”
凌虚望着业魂又要垂泪,忙收了收眼泪道:“你定然以为自己佩剑已被魔修拿走了吧?其实却正好小师叔几日前已将业魂交给我重新锻造,也算躲过一劫。”
凌虚一面说着,一面将业魂送到路铭心面前,说着还又想要落泪:“路师妹你近年来进益太快,小师叔总忧心你灵根中的隐患压抑不住,特地将自己灵根中的冰雪精气抽出来铸了七道咒符,交由我重铸入业魂之中若不是如此,小师叔又怎会真气不济,叫魔修偷袭成功”
他不用说,路铭心自然也已觉察到自己佩剑上已多了顾清岚的冰雪精气,她抬起双手将业魂接了过来,也低头愣愣看着手中的剑,隔了片刻才又抬头望着凌虚道:“说起我灵根隐患,师尊总给我的凝冰丹我已用尽了,不知掌教师兄这里还有一些没有?”
顾清岚看她此时真气流转无碍,已知她此时大半已趁无人之时将他那颗金丹化用掉,会这么对凌虚说,大半也只是为了掩饰自己已用顾清岚的金丹弥补了灵根隐患罢了。
她显是没想到此话一出,凌虚却愕然望着她,神色突然又显得悲戚无比,隔了片刻才道:“虽说云泽山灵丹无数但小师叔竟从未告诉过路师妹?”
路铭心看到凌虚神色,显是没料到他会有此一说,她也仿佛预料到什么于她而言尤其惊心动魄的事,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无比,嗫嚅了一下,才能又开口说:“怎么?”
凌虚又看了她一眼,这一眼中却又带了几分同情和隐隐责怪,长叹了声:“路师妹,云泽山从未炼出过什么凝冰丹。这名字大半也是小师叔随口说来给你听的,你灵根上的隐患,除非小师叔的冰雪真气不能压制,你所用的那些丹药,也俱都是小师叔真气所化如今他人已不在,我又去哪里替你寻什么凝冰丹。”
他这番话说完,路铭心却仍是呆呆愣愣,好似并未听懂他的话一般,却又移开了目光片刻,重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