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遍修真界-第1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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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嘲风不说也罢。
而区区的囚牛、被重创过的椒图和身为人类的枕霜流就如螳臂当车,在马上就要汇成滚滚浊流的大势面前显得那样单薄无力。
事态已经紧迫若此,也难怪公仪竹如此焦急。
“先放开你的爪子。”枕霜流把这话说得一字一顿,眼中如鬼火般闪烁的寒光几乎要化为实质。
直到公仪竹松手,枕霜流才冰冷道:“我说我不知道,那就是真的不知道。千年之前灵蛇被玄武生生切割分离,从此玄武龟蛇两分,云泥之别。灵蛇既是沾了一丝道源的矛,又是要学会忠心挡枪的盾灵蛇主不过是有名无实的一把刀罢了。真论地位,你以为我比怒子好上多少?”
“”关于这件事,公仪竹此前也有所感觉,但听枕霜流如此坦白直接的道来,依然觉得有些心惊。他喃喃道:“竟然生生把半体分离,让灵蛇唯有寄居存活,神龟玄武究竟在想什么?”
枕霜流阴郁地看他一眼,腕间小蛇不知何时探出头来:“好问题,为了这件事,我自幼便家破人亡,一路上死生师友。你这个问题,我比你早疑惑五百多年。”
“滚回去给青龙做临终慰问吧。”枕霜流显然是被公仪竹方才的举动激怒,言语如同毒液一般流泻而出,“运气好的话,能来得及给那老阉货在床前磕上八个孝子贤孙头,顺顺当当地继承一笔道源缩回洞里窝着。”
见枕霜流站起身来,连眼风都不透给自己半个,只径自朝着殿门外走去,公仪竹忙叫住他:“你要去哪儿?”
“睚眦界。”枕霜流脸色晦暗不明,“你只管回去把青龙界守成一只铁桶,朱雀那么多年都没被撕了,显然是有保命的老底,我小家小业随便跑了,他们想找我得先花个百八十年——要是我们三个最大的目标都滑不丢手,那你猜他们对付了睚眦以后,冲谁下手最方便?”
说到这里,枕霜流缓缓回头,对公仪竹露出一个鲜明的讥笑:“你还是老样子,任凭嘴上说得天花乱坠,可毕竟不是自己的徒弟,半点也不知道心疼啊。”
公仪竹闻言,瞳孔登时缩成了细细的两粒。
见他这僵住的模样,枕霜流冷哼一声,转过身去对白练做了个手势,只把公仪竹孤零零地扔在了背后。
“睚眦一向性格古怪傲慢,恐怕宁可死了,也不会轻易领人的援手之情。”
不知道是告诫、关怀还是辩解,公仪竹对着枕霜流背影叮嘱道:“你需得当心。”
枕霜流仰头大笑,那笑声里的孤注一掷之意被威逼到了极致,竟然还多添了几分自得的矜傲之意。
他反问公仪竹道:“普天之下,比起性格古怪,我论第一,睚眦也配称第二吗?”
“你留着那一肚子废话,等着拿去安慰睚眦吧。”
他从鼻腔里哼出一声不屑一顾的笑声尾音,长袍下摆如波浪般翻卷一回,就这样大步流星,飒踏而迅疾地离开了正殿。
这时,从枕霜流想到洛九江或许会有危险,到他决定立时动身,时间尚才过去了不到一盏茶。
公仪竹目送着他那义无反顾的背影,恍然之间竟仿佛看出了形似沧江的潇洒。
在这一刻,在几百年后的今天,他突然理解了少年时的却沧江。
可终究已经是几百年后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一只傻猫的地雷x1
感谢梳风弄月的地雷x1
第185章 第一百七十五章 元婴劫()
在千岭进入圣山山腹的这段时间里;洛九江一直在垂藤的山洞后面宁心苦修。
他和千岭一路走来,虽然不算日夜兼程,但早早晚晚都必遇异兽打岔;在这样的锻炼之下,实战经验和眼界都开阔了不少;但真正沉心下来修炼的时刻却是少有。
如今终于有了空余闲暇的大块时间,洛九江自然不会放过。自幼时起,论起天资洛九江就出类拔萃;而谈到勤奋他也不输于人,修炼对他来说比起一项任务,更像是一个伴他一同长大的老友,其中乐者难对外人道。
这近半年的时间来,洛九江几乎把丹田里的混沌气息全都拆分成道源。如今他五心向天,凝神内视;只见自己丹田上空挂着一轮金色太阳;那是他阳之道源的凝结;丹田最底部沉着一轮月亮;其位置一直与太阳遥遥正对,当太阳西去一分;就是阴之道源相对东升一分的时刻。
至于丹田的正中央;在群山万壑之中藏着个田家小院;院里坐着个同样盘膝闭眼的小人,这小小一粒元婴手足细细,但却五腑俱全。
至于这小人屁股底下坐着的;也不是什么寻常元婴惯有的丹液灵团。
洛九江的元婴盘膝坐在一张宽阔的藤编圈椅上,上面还垫了个蒲团,椅子安放在院门口搭起的葡萄架下,微风吹过,巴掌大的葡萄叶子就在元婴头顶上轻轻飘动——说起来这圈椅是什么时候被小元婴挪到葡萄架下的?洛九江此前都没注意。
有句俗语叫做“物似主人型”,照这个观点来看,小元婴那享受生活的态度还真是和洛九江极其肖似。洛九江在自己亲手搭出的小院里来回走了两步,很快就发现院子里多拾掇出一张棋盘,水井旁加了组滑轮,原本用于堆柴的角落另起了个简单的棚子还有小元婴面前的那张桌子上还摆了一盘新摘的葡萄,上面还挂着水珠。
洛九江哑然失笑。
这些年来,修真界的元婴大能们修出过能共同御剑的元婴,修出过可以一同探讨天道法理的元婴,再特立独行一点,男修士修出个女元婴,从此自给自足结为道侣的也不算孤例,但洛九江这个
还没能脱离丹田,就先会劈柴打水搭小棚子的元婴,恐怕一万年里也找不着一个吧。
他这元婴干的事情,倘若给那些多年以来死死卡在金丹瓶颈,始终不得结婴的修士听了,恐怕要气得跳起来:元婴这样神圣的东西怎么能拿来干这个!败家子!有辱斯文!暴殄天物!
但作为这尊小元婴的主人,洛九江觉得这事还挺有意思。
此刻他的神识隔着桌子与自己的元婴相对,能够感觉彼此之间有一种气机牵引,这尊小小的元婴就如同他的另一只手足,是他留在自己丹田里的一个副体。
当然,按照修真界的常识来说,在元婴初期的境界上,元婴虽然能在修士的丹田里自主活动两下,但当修士的神识内视丹田之际,除非修士着意控制,不然那元婴就平静如一尊死物。
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拿到丹田里来也是成立的:在丹田这一亩三分地上,只允许一个主人来控制。两者相较,能做主的自然是修士苦修多年的强大神魂。
至于元婴和神魂共处一室时,还能让元婴自主活动,那就是元婴中期乃至后期的事情了。修到这个地步,一看悟性,二看根基,一生都在元婴初期不得寸进的修士也大有人在。
洛九江隔着桌子感觉着自己的元婴,他还从没用过这种角度体会过自己浑身上下的两百余条打通的经脉。他能感觉到,只要自己一个念头,就可以操控小元婴站起坐下眨眼张口
这感受真是奇妙。洛九江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用神识御使着丹田之气,从果盘里随意捞了一颗葡萄。
就在洛九江从盘子里拿起葡萄的那一瞬间,盘在藤椅上的小元婴睁开了眼。
他睁眼还不是两只眼睛一起睁开,只是悄悄地眯着一只眼睛,把另一只眼打开一条缝,像是要看看外面的动静,或者说最主要的,看看是谁在吃他的葡萄。
这动静不能说不微小,但洛九江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霎时之间,洛九江的神识与洛九江的元婴三目相对,两方全都僵住了。
洛九江:“”
小元婴:“”
不对啊!洛九江惊愕地想:不是说元婴初期的时候元婴机械如同死物吗?
这不但能感觉到别人偷自己葡萄吃,而且还知道傻不愣登的直接瞧容易被抓包,得小心从缝隙里面偷瞄,这智商至少赶上我小时候了吧?
小元婴大概是看事情瞒不下去,索性不遮不掩地睁开了两个眼睛。他抬头看了看脑袋顶上的葡萄架子,拿手指对着空中点了几下,好像在数自己还剩多少粒葡萄。
过了一小会儿,像是对自己的存粮数目感到放心,小元婴大大方方地把那盘葡萄向着洛九江神识的方向一推,自己则跳下藤椅,摇摇摆摆地冲着院里的另一个方向去了。
洛九江忍不住随着他的动作转头,心里实在好奇自己的元婴这是去干什么。
没用他等上太久,小元婴就从屋子里连推带拽地拖拉出了另一张藤椅,他一口气把这张椅子捣鼓到洛九江神魂的方向,胸口一起一伏地呼呼大喘气,显然是废了老鼻子劲儿。等这些事都做好了,他才重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冲洛九江的神识摆摆手,像是一个慷慨的主人挺大方地示意客人随便吃,今天他请客包场。
洛九江洛九江真是很艰难很艰难地才没让自己爆笑出声。
他一边想笑,一边又觉得奇异,心里还有点为眼前看到的这些感到惊讶:夭寿啦!他的元婴提前成精啦!
但即使这尊小小的元婴已经这样自主,但洛九江仍然能够感觉得到,自己是可以操控它的。
不,说是操控似乎也不太准确,实际上,那种血脉相连气机牵引的感觉,甚至都无需亲身上阵试验一下,就能让洛九江笃定它是自己的一部分。
就像是人在思考问题入神时手里也许会不自觉地在书案的砚台里敲着笔、平日里也不会时时都记得自己应该呼吸,但敲笔的动作始终没有停下,而呼吸也不会因为你没有想到它就突然断绝。
可只要你想,就能把手从狼毫上拿开,改去抹平了宣纸,也能把呼吸的节奏改变,转而变成屏息或者大口喘气。
小元婴于洛九江来说,就是那只走神时磕着笔杆的手,也是不特意关注它亦能自主进行的呼吸。
但洛九江只需一个念头——
刹那之间,洛九江只觉得自己被分成了两个,两个自己面对面坐着,两个自己朝着对方,也是朝着自己笑着,神识一瞬间“看透”了桌上那盘葡萄的灵气和新鲜与否,元婴鼻尖则嗅到淡淡的葡萄汁水的味道。
他无需特意分神去操纵某个身躯——就像人走楼梯时也不必特意想着自己应该迈哪只脚。洛九江的思维、动作乃至信息都如此自然而然地成了两部分,这两部分之间却又这样的和谐统一。
这一刻,洛九江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感知,重新认识过自己。
就在洛九江的神识附上元婴的一刻,天际尽头突然飘来了滚滚的劫云。
洛九江当初结婴之时身陷混沌之中,是个天不管地不着的三无界限,因此少挨了一顿雷劈。但此时此刻他与元婴相合,境界又远不止元婴初期,煌煌天日之下,哪里还瞒得住?
雷云如波涛一般,阵势宏大地翻滚而来,那气势实在太过慑人,不少远在彼端的修士见了都觉后背寒毛耸立,离得近些的就更是手足冰凉。
同一时刻,满圣地的修士脑子里都同时转过一个念头:是谁?如此威势,究竟是谁?!
对于这些念头,洛九江全都分毫不知。
洛九江此时的感觉是如此玄妙空灵,只需他心意一动,应和着他突然的顿悟,丹田里最上的日轮最下的皎月,同时迸发出了耀眼璀璨的光芒!
还记得吗,洛九江修的是人道。
他在看过芸芸众生以后,终于将目光从天下人身上移开,转而如此专注地看着自己。
一瞬间洛九江的识海之中无数念头浮沉,成百上千片从自己身上得来的信息碎片同时涌进思维里,洛九江不喜不怒,不哀不笑,似乎是在出神,又好像只是沉思。
这是我洛九江想道:是七岛洛氏的儿子,灵蛇主的徒儿,神龙千岭的道侣。我是谢兄阴兄的朋友,青龙书院的学子,是五行之精的兄长,阴阳道源的所有者,是将要、将要——
那个将要仿佛从未来而至的天启,尾音拖得长而模糊,却环绕着一层圣洁的白色光带。不等洛九江抓住那丝突然闪过的念头,雷劫特有的声音就已经在天空中回想。
那声音强行打断了洛九江在冥想中窥得的,昭示着未来的浮光琼影,洛九江稍稍回神,信手挑开山洞前垂散的藤帘漫步出去,眼神中甚至不带紧张。
他站在平坦的空地之上,没设下任何法器防备,也并未结什么阵法向抗。他仰起头来,好像要与天间乌黑的劫云当面对质,然后极奇异的,在他的瞩目之下,那云彩缓缓褪去了泼墨似的黑。
褪去墨色的劫云之中,有刀锋一样的银光在其中闪现。